第90章
待姑嫂幾個見禮後,懿寧長公主便叫兒子和兒媳婦一起坐下來說話。
懿寧長公主今兒的心情極好,說話時的語氣也十分和氣,詢問兒子這幾日過得可好,然後又對霍姝說了一些好好照顧丈夫之事。
霍姝微笑著一一應了。
許恬悶悶不樂地坐在一旁聽眾人說話,一雙眼睛時不時地看著兄長和霍姝。
霍姝和聶屹都是敏銳之人,如何沒發現她的視線,不過都不多作理會。
直到懿寧長公主叮囑霍姝得空多來公主府走動,許恬終於道:「大哥,你們今兒怎麼來得這般遲?我和娘、斌哥兒一早就坐在這兒等你們,茶都喝了幾盞,可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說著,一雙眼睛掃過霍姝。
許恬自幼被懿寧長公主嬌寵長大,又有一個皇帝舅舅,素來任性嬌縱,情緒並不怎麼會遮掩,有什麼心事都表露在臉上,教人一看就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聶屹的神情頓時淡了許多,說道:「因昨兒醉酒,今兒起得晚了一些。」
懿寧長公主原本見兒子的神情變淡,就知道他此時不高興了,心裡有些焦急,爾後聽到他的話,馬上關切地問道:「怎地喝那麼多酒?現下如何了?可還難受?」
「不礙事,已經好多了,今兒來遲,是兒子的不是。」聶屹淡淡地賠罪。
霍姝乖巧地坐在一旁,什麼都不說。
懿寧長公主見他明著賠罪實則疏離,心頭有些黯然,勉強道:「如此也不能怪你,若是身子不舒服,便去歇息,楓林院那兒已經打掃乾淨,在那兒歇會兒罷。」
聶屹也不推遲,告罪一聲,就起身帶霍姝一起去楓林院。
許恬原本巴巴地等著想和大哥說幾句話,誰知他看都沒看她一眼,就這麼帶著他媳婦去楓林院,頓時氣惱不已。
待兒子兒媳婦下去後,懿寧長公主臉上的笑容也斂了,指著女兒惱道:「先前我說的話你怎麼就是記不住?你這脾氣也該改改了,哪有小姑子在兄長新婚之際就挑嫂子毛病的?你大哥難得上門,你就這麼想將他推出去?」
許恬急急地道:「我哪有?我不就是問了一句他們今兒為何來這般遲麼?大哥喝醉酒誤子時間,那霍氏作為妻子,一定沒有好好照顧好大哥,何況娘你是婆婆,讓婆婆等,那霍氏想來也不是什麼賢良人。」
「至少比你賢良。」許斌在一旁插嘴。
許恬差點撲過去要打他,許斌靈活地躲到母親身後朝她扮鬼臉,許恬氣得就要一巴掌扇過去。
懿寧長公主被他們弄得頭疼,喝斥住兩個小兒女後,就對女兒訓斥道:「你明知道昨日他們回門,回門的女婿在岳家飲酒也是正常的,何必如此斤斤計較?你瞧瞧你剛才那模樣,明擺著要對付霍氏,那是世謹的媳婦兒,你大哥能高興才有鬼。」
說到這裡,懿寧長公主心裡有些難受。
兒子因喝酒宿醉誤了時間,她心裡也不高興,她貴為公主,誰敢讓她等?可這兒子不同,她心裡對他有愧,縱使他故意不讓人過來說一聲,她也不想指責什麼,以免真的生分了。
「就是。」許斌看不慣姐姐這惡人先告狀的性子,幸災樂禍地道:「大哥平時就不愛來公主府,難得他帶媳婦兒上門請安,姐姐還這樣挑剔,只怕他以後更不愛來了。想來也是,要是以後我娶了媳婦兒,姐姐每次見面就要挑剔一下,我心裡也不高興。」
懿寧長公主聽到這話,覺得兒子說得有理,對女兒道:「你聽聽,是不是這個理?」
許恬見母親弟弟竟然都聯合來說她,委屈得直掉眼淚,當即就站起身,哭著跑出去。
懿寧長公主見狀,頓時氣悶不已。
倒是許斌見怪不怪,見沒什麼事就要跑出去玩兒,被母親叫住。
「斌哥兒,你大哥他……」懿寧長公主遲疑了下,問道:「他平時真不愛來公主府?」
許斌撅著嘴,「我哪裡知道?反正我見大哥每次來公主府,都是要母親派人去叫才來,每次也待得不久。」說到這裡,就想起今兒特地避出府的父親,許斌心裡也有些不樂意的。
他不知道為何每次同母異父的兄長進府,父親就要特地避開,原本骨肉相連的一家子弄成這樣,他看了心裡也覺得沒滋味,久而久之也覺得大哥不來了也好。
當然,有這麼個優秀的兄長,他還是挺高興的,只可惜事事不能如意。
許斌像個小大人一樣,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趁機對母親告狀:「娘,姐姐脾氣真壞,昨兒我不過說是她兩句,她就踢了我的雪球一腳,可憐雪球今兒還怕得不敢出窩。她這種壞脾氣,再好脾氣的人,也不耐煩和她玩兒。」
雪球是許斌養的一只貓,渾身雪白雪白的,十分可愛。
懿寧長公主沒想到小兒子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頓時怔住。
……
霍姝隨著聶屹來到楓林院,便認出是前年中秋的賞菊宴時,聶屹讓丫鬟帶她來的地方,頓時忍不住朝他笑。
聶屹側首,見她笑成這樣,不知為何,耳朵有些紅,問道:「你笑什麼?」
霍七姑娘站在一棵高大的楓樹下,大大方方地道:「前年的賞菊宴,你讓人將我叫過來,其實不僅是為了給我解圍吧?」
聶屹面上的神情不變,在她的目光下,微微側首,淡淡地嗯了一聲。
霍姝頓時眉開眼笑,她就知道,她家相公其實早早地就心悅她了,所以她當時才會想拱他,只是沒想到他的速度這麼快,直接讓人上門提親。
楓林院的擺設看似簡潔,實則處處透著一種低調的奢華,擺設極為講究,和懿寧長公主所居的正院那富麗堂皇的擺設截然相反,透著一種清雅穩重,就和聶屹給人的印象一樣。
霍姝瞧了瞧,就隨他進了一處臥室。
待丫鬟們上了茶點之類的,聶屹揮手讓她們離開,和霍姝一起坐在一張靠窗的烏木鎏金寶象纏枝花的矮榻上,榻中案几上擺放著一個棋盤。
霍姝喝了口茶,看著他道:「還難受麼?你要不要歇息?」
聶屹搖了搖頭,說道:「今兒我們許會在這裡多留些時間,你若是覺得累,便去歇息。」
霍姝眉眼俱是笑意,「不累呢,昨晚睡得好。」
他垂眸看她,見她粉頰如桃,雙眸清澈,湛然有神,便知她昨晚確實休息得極好,應是一夜好眠。
很好!
聶屹也沒說什麼,擺弄著案桌上的棋盤,問道:「要不要下棋?」
「下棋啊……」霍姝有些遲疑地看他,「我的棋藝很不好。」
「沒事,下棋不過是個消遣,高興就好,不必在意輸贏。」聶屹柔聲道。
霍姝覺得有道理,總不能幹坐在這兒,便和他下棋。
第一盤棋結束的時間非常快,霍七姑娘輸了半壁江山,她簡直傻眼了。
聶屹看她雙眼瞪得溜圓,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忍不住手握成拳放在唇邊掩住嘴角的笑意,同時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哪知她的棋藝確實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真的很不好。
霍姝看了會兒棋盤,一臉嚴肅地道:「再來!」
於是第二盤棋又開始了。
聶屹已經試探出她有多少水份,這次倒沒有再狠心地將她打得潰不成軍,而是引導性地下棋,引著她思考走棋,時間倒是比第一盤棋久一些,不過到最後,霍七姑娘仍是輸了。
聶屹一邊撿棋子一邊安慰道:「你的水平其實還算不錯,屢出奇招,若是用得好,也能出奇制勝。」
霍姝盯著他俊美的臉,雖然輸得挺狼狽的,卻沒有不高興,特別是看他瞇著鳳眸,隱藏著些許喜悅,覺得為了他,輸就輸了,沒啥了不起的。
繼續下一盤。
兩人一個引導一個思考,半天時間就耗在棋盤上。
直到懿寧長公主派人過來叫他們去用膳時,霍姝方才揉揉有眼酸澀的眼睛,扭頭看向窗外,發現天色已經不早了。
「餓了麼?」聶屹一邊收起棋子,一邊詢問道。
霍姝摸摸肚子,老老實實地道:「餓了。」
聶屹便叫丫鬟進來伺候他們洗漱,方才離開楓林院。
兩人往花廳去的路上,霍姝雙眼亮晶晶地說:「你的棋藝真好,比三表哥好多了,打敗我的速度比三表哥的快。」
聽到她這麼評論兩人的棋藝,聶屹有些哭笑不得,回想虞從信這人,雖接觸的時間尚短,卻知道其人是是個胸有丘壑之輩,智慮深遠。今年出了年,他就憑著在西北的軍功,進了五軍營,現在雖職位不高,卻已經入了皇帝的眼,前途無量。
虞從信此次回京,只怕以後是要在京城發展了,以他的智謀手段,就算沒人扶持,也定能走得遠,何況如今他娶了素素,虞家的人要是沒有問題,舅舅遲早會重用他們。
到了花廳,就見懿寧長公主帶著一雙兒女坐在那兒等他們一塊兒用膳,這是家宴,加上許斌年紀還小,是以沒有分席。
霍姝是新媳婦,應該要伺候婆婆用膳的,不過懿寧長公主見兒子神情清淡,也沒有讓她立規矩,讓霍姝一起入座。
許恬的臉色有些不好,沒有早上時的活力,似乎受了什麼委屈一樣,時不時地瞄著聶屹。
許斌卻是有問不完的話一樣,一邊吃飯一邊問東問西,和聶屹說話,聶屹耐心地應了。
懿寧長公主覺得氣氛不錯,倒也沒有阻止這種不規矩的事情。
用過晚膳後,聶屹他們就告辭了。
懿寧長公主有些不捨,拉著霍姝道:「阿姝以後有空,便過來走走,咱們娘倆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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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姝乖巧地道:「知道了,有空我會和世子一塊兒過來給您請安。」
懿寧長公主頓時滿臉笑容,覺得這兒媳婦挺合心的。
許恬心裡哼了一聲,覺得她娘被霍七迷惑了,這霍七分明就是敷衍罷了。
霍姝抿著嘴笑,她就是敷衍如何,聶屹不想來,她才不會不識趣地開這個口呢,不過對長輩要有禮,答應兩聲又不會少塊肉。
與懿寧長公主辭別後,兩人就離開了。
許斌去送他們,剛到影壁停車的地方,恰好看到許駙馬的車駕剛好進門。
許嘉下車後,見到正要回去的小夫妻倆,神情微微凝了下,便走過來,溫煦和氣地道:「世謹這是要回去了?」
聶屹看了他一眼,平淡地嗯了一聲,就攜著霍姝登車離開。
許嘉站在影壁處看著駛離的衛國公府的馬車,面上不由得歎了口氣。
「爹,大哥他們走了。」許斌提醒道。
許嘉回神,朝兒子笑了下,便拉著他的手往正院而去。
路上,許斌湊到父親身邊,小聲地問他:「爹,為什麼你每次都特地避開大哥?能不能和我說說?兒子保證誰都不告訴!」
許嘉見兒子一臉好奇的模樣,笑著摸摸他的腦袋,說道:「小孩子家的,不要探知那麼多,你大哥不容易,對他敬著一些。」頓了下,又道:「到底是我們對不起他。」
許斌聽到這話,一臉茫然,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們到底哪裡對不起大哥了。
許嘉見他胡思亂想,笑著拍拍他的腦袋,「莫要亂想,這事也別去問你娘,知道麼?」
「知道,我又不傻。」許斌一臉小大人的模樣,「娘和姐姐一心都撲在大哥身上,但大哥卻一直表現得很冷淡,看起來並不領情,娘竟然還不生氣,我就知道有問題,才不會去問娘這種事情呢,省得她生氣,我討不了好。」
許嘉見兒子一臉淘氣的模樣,忍不住失笑。
……
回到衛國公府時,天色還不算晚。
夫妻倆下車後,就直接往正院而去,給老衛國公夫妻請安。
老衛國公不在,聶老夫人剛吃了藥,靠坐在牀上聽丫鬟們說話,見兩個孩子回來,一臉高興地說:「你們怎麼過來了?」
兩人給老夫人請安後,就坐在丫鬟們搬來的錦杌上,聶屹回道:「昨兒喝多了酒,今兒起得晚了,沒過來給祖母請安,祖母今兒的身子可好一些了?」
聶老夫人對長孫的關心很受用,笑著說好了許多,然後又問他們今日去懿寧長公主府怎麼樣,可有什麼事情。
聶屹語氣平平地回答在公主府的事情。
霍姝陪坐在一旁不插話,眼睛時不時地看著聶老夫人,發現聶屹每次說到懿寧長公主時,聶老夫人的神情就淡了許多,似乎並不待見這個前兒媳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