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被、被發現了!
霍姝驚了下,攀著牆的手一顫,看著池塘那邊神情未明的少年,很自然地朝他露出一個非常燦爛的笑容。
如果不是人離得太遠,生怕叫喊聲引來其他人,她都想很自然地說一聲「真巧啊」之類的。
聶屹站在池塘邊,看著趴在牆頭上朝自己笑得燦爛又無辜的姑娘,眸光幽深。
他朝不遠處的守園婆子打了個手勢,讓她別過來打擾,方施施然地走過來,來到院牆前,抬頭看著牆頭上的少女。
秋日蕭瑟,天幕陰沉,卻因那牆頭少女粉面上燦爛如朝陽的笑容,驅散了周圍的陰霾,彷彿一下子回到了明亮湛藍的初夏,點亮了這灰色陰沉的天地間,成為半空中最明亮耀眼的色澤,教人難以移開目光。
霍姝看到不遠處的守園婆子的身影時,忍不住縮了縮腦袋,以免被發現。
直到見那少年竟然很體貼地讓守園婆子遠離一些,自然知道他這是為自己遮掩,當下心情更好了,笑銀銀地看著他朝這兒走過來。
「聶世子,真巧啊。」霍姝說道,語氣自然得沒有一點被人發現自己爬牆的窘迫。
下面為她把風的艾草正好聽到這句「聶世子」時,再次露出一臉被雷劈的表情,然後凝重地想著,她家小姐怎麼知道衛國公世子在這裡?而且還特地拐到這兒來,爬牆去看他,這算是在自傢俬會外男吧?
這滿京城的姑娘,有哪個像她這樣子的?私會不算,還直接爬牆來私會。
「霍姑娘怎麼在這裡?」聶屹神情如常,語氣裡多了幾許溫和。
霍姝先是仔細看了看他,發現他臉上並沒有對自己這種行為露出關於厭惡或者鄙視的神情,彷彿正常得他們就像在很適合的場合遇到一樣。
這讓她心裡有些高興,覺得這少年果然是個很體貼的人。
她眼睛轉了轉,悠然地趴在牆頭,看著下面錦衣玉帶的俊美少年,笑著道:「如果我說特地在這裡等你,你信不信?」
淡淡的暈紅在少年面上浮現,他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這話若是讓個成年女子說出來,不免多了幾分輕浮,可由一個未及笄的姑娘用這般明亮輕快的語氣說出來,就像小姑娘家的嬌嗔,帶著一種天真純粹,並不會讓人想歪,反而因那單純的語氣,忍不住好笑。
霍姝說完這話後,面上也有些熱,可是看到少年臉紅了,她又高興起來。
果然這少年對她是有意的,要不她也不會這麼主動了。
霍七姑娘為自己的英明判斷而高興,繼續道:「我沒想到聶世子今日竟然會來府裡給祖母祝壽,先前很多人都很驚訝呢。」
連她那時候看到站在懿寧長公主身邊的聶屹時,也驚訝得不行,差點自戀地以為,他是特地為自己來了。不過這種自戀,倒是因為懿寧長公主的到來而淡了幾分,畢竟懿寧長公主擇媳的條件之高,她還是懂的。
雖然懂得這道理,卻並不妨礙她想要努力一下,如果努力後,依然沒有結果,那就算了。當然,做這些的前提是,不能給人帶來麻煩,不能絕了自己的路,她可是很聽外祖母的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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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苦短嘛,總要不辜負這短暫的人生一回才好。
霍七姑娘看得很開。
地上的少年不知道這一瞬間,牆頭上笑得燦爛的姑娘想了很多,望著她沒有絲毫陰霾的笑顏,總能輕易地讓人感染到那份喜悅,由衷地感覺到生活還是很美好的。
他難得笑了下,鳳眸因為笑意而彎出一個溫柔的孤度,說道:「你要不要先下來?」
霍姝歪了下腦袋,說道:「你放心,我腳上踩著一棵香椿樹的枝桿,站得很穩,不會摔的。」況且翻牆爬樹是她的拿手項,壓根兒不算什麼。
聶屹仔細打量,見她確實好好地趴在那兒,不再糾結這話題。
兩人就這樣一個趴在牆頭,一個站在牆下說話,自然得彷彿就像坐在高雅的地方一樣。
幫忙把風的艾草無奈之下,只好豎起耳朵偷聽,想聽聽能讓她家小姐爬牆也要私會的聶世子說些什麼,是不是又來勾搭無知的小姑娘的心。
「……恰好今日沒事,許久未見霍姑娘了,就隨母親過來。」
艾草大驚失色,果然這聶世子竟然在使手段勾搭無知的小姑娘。
艾草急得不行,趴在牆頭上的無知的小姑娘卻掩嘴笑得燦爛,雙眼彎成好看的月芽模樣,說道:「可惜今日是在靖安侯府,我就沒辦法好好招待聶公子了,請聶公子見諒。」
「無礙,下次我來招待你也是一樣。」
艾草:「……」
不知過了多久,艾草突然聽到外頭響起說話的聲音,臉色微變,忙道:「小姐,好像有人來了。」
霍姝也聽到外頭的聲音,頓時有些不捨,不過也知道適可而止,今日能在這裡見到聶屹已經算不錯了。當下對下面靠在牆上的少年道:「聶公子,我要走啦。」
聶屹抬首看她,沒有多說什麼,只道:「你下去時小心一些。」
見他關心自己,霍姝心裡高興,一個高興又開始妄形,就差拍著胸脯自信滿滿地說:「聶公子放心,翻牆爬樹這種事我很在行的。」
她和地上的人揮揮手,猱身就直接跳下去。
聶屹縱使知道她的身手不錯,仍是有些擔心地上前一步,隔著一堵牆傾聽那邊的動靜,就擔心這活潑的姑娘會從牆頭上摔下來。
霍姝順利落地後,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說了什麼,頓時臉色有些糟糕,擔心地想著,那聶公子不會以為她其實是個很粗魯野蠻,只會爬樹翻牆的姑娘吧?其實她也很賢良淑德的,姑娘家會的東西她也會呢。
艾草全程看在眼裡,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上前幫她整理微微有些凌亂的衣服。
她家小姐說自己翻牆爬樹很在行並不是騙人的,人在上頭折騰那麼久,衣服也只是有些亂,卻沒有沾上什麼髒東西,可見這翻牆爬樹的技術在虞老夫人的訓練下,是越發的老練了,要不是她先前親眼所見,也不知道她剛才去爬樹。
可姑娘家能這麼直白地對個男人說這種話麼?也不怕將人嚇跑了。
「姑娘,咱們快點走吧,被人發現就不好了。」艾草為她整理好衣物和頭髮上有些歪的玉蘭點翠步搖,小聲地道。
霍姝一撫衣袖,醞釀了下情緒,非常有貴女范地說道:「行,走吧。」
艾草鬆了口氣,當下小小聲地道:「小姐,您剛才不應該說那話,讓聶世子聽了作如何感想?」
「知道啦,下次一定會注意。」霍姝也頗為後悔,人都沒拱到手呢,哪裡能將他嚇跑。
不過看他的樣子,好像也不是那種能被輕易嚇跑的吧。
另一邊的少年隔著一堵牆,聽著主僕倆的聲音漸漸地遠去,不禁啞然失笑。
還有一天,明天是個吉日,就可以讓榮親王舅舅過來提親。
……
霍姝剛出了院子,就和幾個年輕的公子遇上。
這群年輕的公子中,除了她堂哥霍承瑞外,還有幾個都是靖安侯府的姻親,也可以稱一聲表哥的那種,都沾了些七拐八彎的親戚關係,這其中就有霍老夫人的娘家永平侯沈家的長子沈彬。
先前發出聲音的,就是他們。
看到她,霍承瑞一行人也大為驚訝,「七妹妹?你怎麼在這裡?」
霍姝上前給兄長和表哥們請安,細聲細氣地道:「迷路了,不小心走到這裡。」
艾草低垂著頭,她家小姐本事很多,認路就是其中一個強項,不然也不會知道這院子的牆後頭是外花園,為了堵衛國公世子跑過來了。連她這丫鬟都沒有摸清靖安侯府的地形呢,她竟然不知何時摸清楚了。
霍承瑞卻沒有懷疑,畢竟這妹妹回京才不過兩個月,而且其中還有半個月是在房裡養病,在自家迷路也是情有可緣。
當下柔聲道:「七妹妹往這條路走,就能到內花園,過去就是萱雨軒了,幾個妹妹應該都在那裡玩。」
霍姝朝這位四堂哥抿嘴一笑,福了福身,帶著丫鬟婷婷裊裊地走了,直到沒有人時,馬上大步離開。
沈彬目送她離開,目光久久未收回來。
「子敬?」霍承瑞奇怪地喚了一聲。
子敬是沈彬的字。
沈彬收回目光,轉頭看向霍承瑞,突然道:「承瑞,你這位七妹妹以前從未見過,聽說是剛從西北回來的,她可是說親了?」
霍承瑞吃了一驚,指著他道:「子敬,你不會是……」
沈彬微微一笑。
他是沈家長房嫡子,父親是永平侯府的世子,若是無意外,將來長房承爵後,他便是永平侯世子。沈彬容貌俊朗,敏而好學,舉止進退有度,在京城中也算得上是個品行才學皆優的兒郎,恰好今年十七歲,家人正商量著要給他議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位七表妹容貌姝麗,我心甚悅。」沈彬很大方地將自己的意思透露出來,雖然在人家兄長面前說這種話很遭人揍,可他和霍承瑞自幼一起長大,彼此的關係親厚,倒沒什麼。
霍承瑞聽了,倒是沒有什麼生氣的,甚至認同他的話。
他們家七妹妹是所有姐妹中長得最標緻的,沈表哥會心動也實屬正常。
只是正常歸正常,他可沒有暈頭,不會給這表哥製造機會接近自家府裡的妹妹的,一切必須得按規矩來才行。
「七表妹可是定親了?」沈彬既然想要娶這表妹,自然得打聽清楚。
「沒有。」霍承瑞老實地說,「不過我覺得,七妹妹的親事,只怕將軍府那邊也盯著,我五叔答應了還不行,還得七妹妹的外祖母也答應才行。」
沈彬聽罷,不以為意,雖說霍七是在外祖家長大的,但父母長輩尚在,子女的親事還是由父母作主。只要霍五老爺答應了,其他就不成問題。
當下沈彬決定,今晚回府後,就去尋祖母,怎麼著也先將那霍七定下來再說。不然以霍七這等花容月貌,只怕將來上門來提親的不少,總歸先下手為強。
沈彬拿定主意後,面上帶著微笑,和眾人一起往靖安侯府的外花園行去。
……
霍姝回到萱雨軒,就見一群姑娘坐在那裡聊天玩耍,其中就有葛家的姐妹。
葛玲今日打扮得依然十分清雅,許是因為霍老夫人的生辰,添了幾樣較為華貴的首飾,給人的感覺依然清雅淡然。不過今兒她並不是一個人坐在那裡,身邊還有一個渾身書卷味的姑娘和她坐一起說話,兩人看起來極為投契。
葛琦一副無聊的模樣,摻和不進去,見到霍姝過來時,雙眼一亮,忙將她拉過來。
「你們去得也特久了,妍兒呢?」葛琦往外張望,先前丹陽郡主將她們拉走說話,她雖然也想去,不過看到霍妙的下場,就不去自取其辱。
「她讓我先回來。」霍姝說著,心裡也有些納悶,怎麼霍妍還沒回來的?
霍姝讓艾草去問了下,才知道霍妍和丹陽郡主早就說完話了,原本是要過來的,沒想到半途被永郡王府的世子妃霍婷給叫過去說話。
……
霍婷懷著身孕,不宜勞累,所以吃完宴席後,她並不隨著眾人去看戲,而是先回她未出閣前住的院子裡歇息。
霍婷是靖安侯府這一輩的第一個姑娘,身份自然不同,不僅靖安侯夫妻疼愛,老夫人也是疼愛有加,可以說是真正在春暉堂裡長大的姑娘。當年她能在京中那麼多的閨秀中脫穎而出,嫁入永郡王府成為世子妃,也是因為是府裡的第一個姑娘,不僅是聲名在外,還有家族使力之故。
霍婷坐在黑漆鏍鈿羅漢牀上靠著彈墨迎枕歇了會兒,就見母親靖安侯夫人過來了。
「娘。」霍婷坐起身,「您怎地過來了?不是陪祖母和懿寧長公主麼?」作為侯府夫人,主持中饋,像這樣的場合,忙上一天都不得歇息是常有的事情。
靖安侯夫人有些疲憊地笑了下,說道:「你祖母年紀大了,坐了會兒身體就受不住,懿寧長公主體諒她老人家,由我先送你祖母回春暉堂歇息,讓你幾個嬸娘在那兒陪公主看戲。」
說著,她坐到女兒身邊,先是關心了下她的肚子裡的孩子,得知一切安好,眉眼方才舒展一些,說道:「今兒也不知道懿寧長公主為何而來,我這心裡心上八下,沒法安生。」
霍婷抿了口白開水,笑道:「娘,難道你看不出來麼?懿寧長公主只怕是相中八妹妹了。」
靖安侯夫人的臉色有些沉,「我不打算將你妹妹嫁入高門,她的性子不適合。」
霍婷愣了下,她沒想到母親會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