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亁元殿上,皇帝穿著黑色常服,正襟危坐於龍椅之上,仔細看過去,一張臉卻好像比衣裳更黑上幾分,手指叩在桌案上道:”雲霆你來告訴朕,如今京城裡的這些流言,究竟是怎麼回事!”
顧遠蕭一臉恭敬道:”流言的來源,臣也正在查。”
皇帝對這敷衍的回答很是不滿,抬手道:”朕喚你來,可不是為了聽這些廢話,你告訴朕,為何那流言會說蘇少陵的孩子沒有死,甚至,還和你們長寧侯府扯上關係?”
顧遠蕭嘆了口氣,卻並不急著作答,目光偶爾往殿門外掃去,直到一室靜默,襯得更漏的聲音越來越響,皇帝顯得越發不耐煩,正要罵上一句,突然聽得外面有太監高喊:”陛下,長樂公主求見。”
這聲音尖銳裡透著幾分慌張,幾乎控制不住語調,皇帝皺起眉:門口的太監可是見過不少大場面,一個長樂公主,何以能讓他亂了陣腳。
於是他急忙喊道:”宣公主進來。”
等殿門打開,別說外面呆若木雞的內侍們,皇帝也是驚出了身冷汗,隨即震怒地站起吼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
只見公主一身素縞地走進來,臉上半點脂粉不施,神色哀傷凝重,鳳眸裡藏了萬千氣象,直勾勾地看著高坐龍椅上的皇帝。
皇帝氣得袍袖亂抖,顧遠蕭連忙站起,用眼神示意殿上的內侍全部出去守著,再將殿門緊閉。
他從公主身旁往回走,對皇帝彎腰勸慰道:”陛下先莫要動氣,公主這麼做,必定是有她的解釋。”他神色似是尋常,攏在袖中的手心卻全是熱汗。
皇帝這才緩過口氣,瞇起眼對公主喝道:”你來說!你究竟要做什麼?”
公主直直往下一跪,仍是用無畏的眼神看著皇帝,一字一句道:”妹妹今日,是要來為亡夫伸冤!”
皇帝被她又氣出一口血,隨手拿起個紙鎮朝她扔去,大罵道:”亡夫?你哪來的亡夫,當魏敬亭死了嗎!”
可他罵歸罵,下面跪著的是他從小最疼的妹妹,那紙鎮就那麼虛張聲勢地往旁邊砸下,公主連躲都未躲一下,只是伏下身子,語聲錚錚道:”亡夫蘇少陵,十八年前被奸人所害,為保潼關與大越疆土,寧願以身赴死,含冤長眠至今,還望皇兄明鑑,能重審此案,還他個清白!”
皇帝負著手在龍椅前邊踱步邊怒喝道:”胡鬧!那案子是他親自認的,也是他為燕王開的城門,以至靈州城數万百姓被屠,現在還說什麼含冤莫白,莫非還是朕冤枉了他嗎!”
“陛下!”顧遠蕭突然走到殿中央跪下,將帶來的錦盒高高舉起:”臣手上有一份戶籍名錄,可以證明當時蘇少陵 南門放燕人進城時,靈州城內的百姓和兵士全撤到了十里外的兗城,裡面死去的,全是染了瘟疫難癒的重病之人,至於屠城之說,全是燕王和奸人勾結,為除去蘇都督放出的誅心之言。”
皇帝瞪著眼前兩人,瞳孔中的光亮縮起,怒極反笑出來:”好啊,連你也在這兒等著朕呢!你們這是商量好了,一起來向朕逼宮嗎!”
顧遠蕭將錦盒舉過頭頂,脖上現出道道青筋,卻是毫不退縮地繼續道:”家父早察覺此案有隱情,但在證據確鑿前,不敢對陛下直言。他臨死前將此事託付給臣,臣也知重翻舊案牽扯甚廣,可家父一直對臣說:陛下是明君仁政,絕不忍見忠臣枉死,任奸佞橫行,因此為了陛下清譽,為了天理昭彰,臣冒死也要將這證據交於陛下。”
皇帝冷著臉,隨即握拳重重砸向桌案,指著他道:” 長寧侯,你這是將朕的軍啊!”
這時公主也抬起頭,紅著眼道:”陛下若要向長寧戶問罪,便連我一起問罪吧。因為妹妹早已立誓,少陵的冤屈若不能洗清,我也不想再苟活在這世上。 ”
皇帝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咬著牙闔上眼,再睜開時,臉上竟現濃濃的痛意,他扶著桌案坐下,指著顧遠蕭道:”顯兒死後,朕對你視如親子,助你建功勳、興侯府,甚至將禁軍大權全交託給你,從未有過任何猜忌……”他痛心地搖頭,又對著公主道:”還有瑤嘉,你從小到大,朕都寵你縱你,連句重話都捨不得對你說,你們……你們就是如此回報朕的?”
公主見此皇帝哥哥如此,許多往事湧上心頭,不知對該怨該恨還是該親近感激,百般滋味交織,終是低頭啜泣起來。
顧遠蕭臉上也露出些許愧疚,可很快又恢復肅然神色,鄭重地舉著錦盒站起,走到皇帝面前,恭敬地彎腰:”正因為臣對陛下敬重,才不想陛下一直背負著這個錯誤,也不想蘇都督這樣的大義之人,就此含冤與史書之中。還請陛下先看看這些證據,到時,再決定該不該治臣的罪。”
皇帝冷著臉一把接過錦盒,展開裡面的紙捲細看,隨即臉色數變,將錦盒重重一砸道:”週淵他竟敢,竟敢做這樣的事!”
顧遠蕭低頭道:”當年靈州之事,全是因為周太傅與燕王勾結,蘇都督為了拖延三日,救靈州百姓,保新郡不被攻陷,才自願背上污名赴死,請陛下明察,他並不是叛國的罪人,而是護國的英雄啊!”
見皇帝捏著那紙捲,面上陰晴不定,公主伏下身子抽泣著道:”還請皇兄看在少陵忠心為國,在世人面前還他一個清白吧。”
皇帝長嘆口氣站起,背過身望著龍椅上的牌匾,久久未曾開口。
顧遠蕭同公主互看一眼,心中都有些忐忑,他們雖然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但自古上位者,代表的是赫赫天威,是絕不會低頭的皇權。
皇帝究竟會不會為了蘇少陵,為了公理與正義,承認自己當初犯的錯。
事到如今,他們賭的不過是一個帝王的良心。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總算轉回身,似是疲憊至極,但目光卻灼灼地盯著顧遠蕭道:”你老實告訴朕,公主的那個孩子,是否還在人世?”
公主手指一抖,緊張地看向顧遠蕭,不知他會如何作答,畢竟稍有不慎,便是欺君重罪。
顧遠蕭似是猶豫一會兒,隨即輕輕地點了點頭。
皇帝面色一沉正要發作,顧遠蕭已經搶先道:”當初陛下將那個孩子交給父親,不就是為了讓父親完成當初的允諾嗎?”
這下子不止是皇帝,連公主都聽得怔住,忍不住問道:”什麼允諾?”
顧遠蕭微微一笑,”當初父親與蘇都督本為摯交,曾相互交換過信物,定下契約,兩家女兒要結為秦晉之好。當初公主產女,陛下生怕這個孩子會受株連,便瞞著公主將那孩子交給父親,就是希望他念在這姻親關係,能善待那個孩子。雖然陛下沒有明說,父親卻已經明白,所以將她換了身份,改換名姓養在侯府裡,對外雖是稱兄妹,可侯府上下都是將她當作臣的妻子來對待,只等著有一日蘇都督平冤昭雪,便堂堂正正娶她過門。”
這一番話說完,皇帝面色陰沉看不出喜怒,公主卻是瞪大了眼,未想到他竟能想到如此無懈可擊的對策。
若是蘇少陵真是含冤枉死的,當初暗中下令賜死他的後人,就是皇帝身上最大的污點,他的自尊絕不會允許自己被妹妹如此輕視怨恨,可顧遠蕭這番話卻輕飄飄化解了皇帝身上的罪孽,將這個孩子變成了他對當年之事的救贖。
而皇帝如果執意要掩下這個錯誤,他要處置的人實在太多,包括他的骨肉至親,包括整座侯府,包括這個無辜的孩子,還需顧忌到顧遠蕭和魏敬亭手上的兵權,他想了許久,終是長吐出一口氣,再站起時,已經恢復帝王威嚴,正色凜然道:”太傅週淵通敵燕國,謀害忠臣良將,是當年靈州城淪陷、蘇都督含辱犧牲的罪魁元兇。還有,朕會出一道罪己詔,向天下昭告此案的真相,將蘇少陵以五軍都督的身份厚葬,恢復他的府邸並加封忠義侯,他的後人和族人都將受其爵位蔭庇。”
雖然已經猜到這個結果,可聽見皇帝金口玉言,終於承認了蘇少陵的冤屈,公主用顫抖的手摀著嘴,邊哭邊笑,轉眼就泣不成聲。
她在心裡默默喊道:少陵你聽到了嗎,你的犧牲並沒有白費,大越子民會明白你為他們做的一切,還有,咱們的女兒可以回家了!
顧遠蕭也是握緊拳滿臉感慨,為了這一刻,他們付出了太多,等的太久,所幸這世上的天理公義,永遠能戰勝皇權和私.欲,他們並沒有賭錯。
於是他撩袍跪地,恭敬地喊道:”吾皇聖明!”
78.
當顧遠蕭走出宮殿時,才發覺自己的里衣幾乎全被濕透。
他朝著宮牆的方向抬起頭來,方才剛下了一陣雨,天空是碧潤色的,雲層下泛起道道金光,那是雨後即將現出的彩虹。
顧遠蕭未上軟轎,只沿著宮牆緩緩而行,雨後的空氣濕潤清透,還夾雜著不知何處而來的草木花香,他望著腳下跨過的一道道壁影,只覺得渾身輕鬆暢快,一顆心也無比的疏朗開闊,快走兩步越過兩旁的宮人,終於大笑了出來。
這條宮道並不短,他想起家中還有人等候,便加快了步子不停往前走,誰知剛出華清門,就看見信王一身紫衣玉帶,長身站在那處。
信王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折扇搖搖、衣袂翩翩,可唯有顧遠蕭能看出他外表下隱藏起的陰鬱,余光瞥向兩邊的守衛,笑了笑道:“王爺要去何處,不如讓我載你一乘?”
信王將折扇一收,瞇眼笑道:“那敢情好,多謝雲霆了。”
兩人於是相攜上車,可只有他們自己明白,彼此的笑意都不達眼底,只是浮在面上,其下是看不清的暗湧之色。
到了馬車裡,信王用骨瓷扇柄一挑車簾,似是隨口地問道:“雲霆今日看來春風滿面,可是有什麼喜事啊?”
顧遠蕭垂眸攏袖而坐,聞言嘴角微微翹起,道:“確實是有一樁喜事,是侯府的喜事,也是公主府的喜事。”他眼角一挑,又道:“等到喜宴時,還要請王爺賞臉出席才是。”
信王把玩著扇柄上的玉墜,眸色沉沉地道:“看來雲霆已經是胸有成竹了,也不在乎,可能付出的後果。”
顧遠蕭默默看著他,過了許久才開口道: “王爺,看在你我知交一場,我便開誠佈公地問一句:這件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信王總算轉眸看著他,隨即往後一靠,挑起嘴角道:“雙華的身世,你連我都不願透露分毫,卻刻意將她往公主面前送,再加上那次我在她面前提起蘇少陵時,你如此緊張的模樣,若是我還猜不出端倪,實在是枉做了你這麼多年的兄弟。”
“所以你明知我對她的心,也執意要同我爭她?”
信王嗤笑一聲:“自然不是。”他頓了頓,面容覆上幾分深沉:“開始是,後來便不是了。”
顧遠蕭微微傾身,冷聲道:“我不管你是真情也好假意也好,今日之後,她便一世都是我顧家的人,還請王爺牢記這點才好。”
信王瞇起眼,手叩著桌案道:“雲霆你這般癡情,可想過今日在陛下面前如此強逼,他以後會怎麼待你,還會不會如以往那般親厚,絕不摻任何猜忌。”見顧遠蕭不為所動的模樣,他嘆了口氣又道:“我不信你不懂,你手上原本就握著能調動數万禁 軍的虎符,而魏將軍則管轄著中州營十萬大軍,若你們兩家成了姻親,就等於養了只猛虎在君王身畔,你覺得陛下還會坐視而不理嗎?”
顧遠蕭淡淡一笑道:“我既然如此選了,如此做了,就必定是下了十足的決心,也絕不會讓自己後悔。往後的事,便不牢王爺費心了。”
信王闔上雙目,嘆一聲道:“你若不這般執著,在太子那次能順水推舟成全我和她的婚事,事情便會簡單的多。”
顧遠蕭輕笑一聲,隨即也坐直身子,轉頭看向窗外再不作答。
馬車一路開到信王府門前停下,顧遠蕭為他推開車門,卻在信王準備下車時低低問了句:“王爺知道你為什麼會輸嗎?”
信王一愣,隨即抬起下巴道:“誰說我輸了,本王可不會輸!”
顧遠蕭看著他道:“你總是想的太多,想要的也太多,所以機關算盡,總以為自己能占到先機,將所有事做的滴水不漏。”他見信王的臉色微變,慢慢挑起唇角道:“可我對她,從來只有一顆心而已。因為這顆心,我願意為她鋪好所有的路,也願意麵對所有未知的後果,我敢放手去賭,王爺卻不敢。”
信王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後將折扇一展,大搖大擺地走下去,背對著他拋下話來:“本王方才所說的,全是出於這些年的兄弟情分,你不聽也就算了,至於結果你賭的究竟是輸是贏,現在,可還看不出。”
然後他負著手揚長而去,背影蓄了滿滿的慍意,顧遠蕭靜默一刻,然後才慢慢坐回去,大聲吩咐車夫:“走,回侯府去!”
而這時在侯府裡,顧雙華在門前徘徊許久,實在是等的心神不寧,偏偏又無人可宣洩,只得悻悻回房去,隨手拿了塊帕子來繡。
誰知才起了幾針,寶琴就推門進來道:“二小姐過來看您了。”
顧雙華連忙放下針線,手在裙擺上擦了擦,緊張地站起來往外看。
這段日子,她和姐姐的關係雖是緩和了,但姐姐卻從未到她的閨房來過,又是在今日這個敏感時刻,讓她實在沒法不多想。
顧雙娥拿著團扇走進來,瞥了眼滿臉局促的妹妹,大剌剌往椅子上一坐,拿起她繡的那塊帕子看了看,一臉嫌棄道:“就你這繡工,如何為自己做嫁妝,哎,只怪我這個做姐姐的,平時沒多看著你練。”
顧雙華一臉赧然,將那塊帕子捏在手裡,隨口應道:“那以後,姐姐就多教教我。”
顧雙娥將扇子往胸前一搭,很是痛心的模樣道:“晚了!”
顧雙華以為姐姐說的是她即將嫁去馮家,正盤算著離婚期還有多久,又見顧雙娥挑起唇角道:“不過左右都是自己人,我同娘親說一聲,畢竟是從小看到大,你這人就這般資質,咱們也就別嫌棄你的女紅拿不出手了。”
顧雙華被她說的有些懵,想了一會兒才明白她的意思,臉立即漲紅,實在沒忍住問道:“哥哥……雲霆……”她被這稱呼攪的有些混亂,沮喪地皺起眉,看的顧雙娥摀嘴直發笑,然後總算將舌頭捋直,急忙道:“他究竟是怎麼和你們說的?”
方才她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哥哥說娶她,可怎麼想都覺得惴惴難安,她該怎麼和祖母解釋,主母那邊又該如何交代,沒想到,就這麼短短半日,竟連姐姐都知道了這件事,她覺得又是羞惱又是好奇,究竟哥哥是怎麼在這麼短時間內就讓家中女眷接受這麼驚悚的轉變。
顧雙娥觀察她的神色,將團扇一按,嘆了口氣道:“也不知你這般糊塗又膽小,大哥究竟看上你什麼了?”
顧雙華被她說的有點兒不服氣,可她自己也不明白哥哥究竟看上她什麼,畢竟,哪怕只是和侯府宗親比起來,她也是最不出挑的一個。
可顧雙娥眼珠一轉,傾身過來,用隱隱興奮的語氣道:“你可不知道,大哥方才有多麼霸氣,他一早就將娘親和祖母叫到花廳,然後將你的身份和盤托出,差點嚇掉娘親和祖母半條命。”
顧雙華瞪大眼:有些為祖母擔心,她最近身子本來就不好,可別嚇出病來才是,然後聽顧雙娥繼續道:“後來他又說,若想侯府不被陛下怪罪,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將你認做他從小定親的妻子,而且囑咐我們幾人都統一口風,明面上說是養女,其實是將你當媳婦養大的,剩下的,他自然有辦法解決。”
“那母親和祖母會同意嗎?”顧雙華聽得入神,忍不住靠過去追問道。
“不同意能行嗎?”顧雙娥用團扇在她肩上輕敲一下,“哥哥都說了,這事關乎著侯府存亡,母親再不情願也沒用,只得按他的法子辦,她回去就把自己關在房裡,現在還沒順過氣來呢。”
顧雙華想著嫡母那時臉上的表情,忍不住有些想笑,趕緊憋了回去,臉上的表情便有些古怪。
顧雙娥以為她擔心往後會被為難,一挑眉道:“不過你放心,馬上你的身份就不同了,你可是要從公主府嫁過來,這次不是乾女兒,而是親女兒,想必還會被封個郡主,配我們侯府可是綽綽有餘,母親就算一時不能接受,表面上也不敢虧待了你。”
顧雙華聽得心頭一熱,握住姐姐的手道:“二姐,謝謝你。”
顧雙娥被燙一般地縮回手,實在不習慣同她如此親暱,將頭一偏道:“謝什麼,我可沒說想讓你當我的嫂子……”她一說出這個詞就忍不住打個哆嗦,只覺得彆扭無比,露出痛心道:“誰叫大哥豬油蒙了心非看上你了。”
顧雙華知道姐姐就是嘴巴不願饒了她,也不說話只是笑,這時突然聽見院子裡有人喊道:“小侯爺,你來了。”
顧雙華倏地站起,隨即抓住胸口衣襟想著:他既然平安回來了,應該一切都是順利的吧。
顧雙娥連忙站起,看見哥哥大步踏進門,眼神就直勾勾落在三妹的身上,好像旁人都不存在似的,“嘖嘖”兩聲道:“罷了,這裡也沒我站的地兒了,我回去了。”
待到姐姐離開,顧雙華連忙去將門給關上,轉頭還沒開口就看見哥哥沖她笑著道:“你關門做什麼?現在又不怕了?”
顧雙華臉上一紅,可看他這副表情,心頭大石總算徹底放下,然後上前問道:“今天……怎麼樣了?”
顧遠蕭笑容越深,柔聲道:“你準備一下,明日公主會接你回府,等著陛下昭告天下,恢復你的身份。”
顧雙華聽得心中劇震,猝不及防地落下淚來,不敢相信地仰臉問道:“真的嗎?我真的可以認回母親了?”
顧遠蕭彎腰為她抹去臉上的淚,“所有事都過去了,你只需等著做回你的郡主,還有……等著我娶你過門。”
顧雙華哭得眼都發痛,她自然明白,這看似輕鬆的兩句話,背後必定曾經過十分凶險的斡旋與對峙,歪頭將臉在他手心蹭了蹭,鄭重地道:“哥哥,謝謝你!”
她的臉頰軟得像鮮嫩的酥酪,還帶著濕漉漉的觸感,蹭得他手心發癢,於是低頭盯著她問:“你準備怎麼謝我?”
顧雙華眨了眨眼,隨即窘迫地低下頭來,內心掙扎許久,終是鼓起勇氣道:“你把眼睛閉上。”
顧遠蕭原本是想逗逗她,一聽這話倒生出些好奇來:她這般膽小,還敢怎麼謝他。於是聽話地將眼睛閉上,然後感覺她的呼吸突然貼近,心跳猛地加快,黑暗中,她的唇如一片濕軟的羽毛,輕輕落在自己的臉頰之上。
作者有話要說:嘻嘻,給哥哥的小獎勵。
79.
羽毛般的吻,落在棱角分明的臉頰之上。只輕觸一下就立即分開,彷彿膽小地翠鳥伸出小爪輕探湖面,再飛快地縮回,只留下,被攪亂一池春.水。
顧遠蕭心弦被狠狠撩動,臉頰癢癢熱熱,立即睜開眼,正好撞見她臉紅得如花團錦簇,尖尖的下巴頦往下壓著,根本不敢看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後退,然後就被他一把給抓住了胳膊。
小廈言情小說
顧雙華像被逮到錯處的孩子,低著頭猛往後躲,可她退一步,他就跟上一步,身體幾乎與她貼在一處,然後顧遠蕭抬眼往後一瞧,聲音裡帶了笑提醒道:“你再退,可要撞著牆了。”
可顧雙華正分心呢,突然聽見他說話,暈乎乎猛抬一頭,後腦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牆壁,立即縮著脖子“啊”地輕呼出聲。
顧遠蕭沒想到柔情蜜意的開頭,竟落得這樣個結局,心疼地將她扯進自己懷裡,邊幫她揉著後腦邊沒好氣地道:“敢做不敢認,害羞到要以頭搶牆?”
顧雙華覺得十分丟臉,低頭任他幫自己的揉著痛處,小聲嘟囔著:“是你非讓我謝你的。”
顧遠蕭一挑眉,這話說的,倒成自己逼迫她似的,手上用力讓她的臉靠進自己懷裡,壓在她耳邊道:“我讓你親我了?”
顧雙華臉越發紅,額頭抵著他的衣襟,聲音細細地道:“是我覺得……覺得你會喜歡這樣。”
顧遠蕭被她這模樣撩得身子發燙,如一團沸水得不到安撫,實在憋得慌,便用牙齒輕輕磨著她的耳珠,問道:“若我還喜歡別的呢?”
果不出他所料,懷裡的人兒立即被嚇得身子一僵,無奈地搖頭,暫時放過她早紅透了的耳垂,手依舊柔柔按在她腦後道:“別怕,其他的,留著我們成親以後再說。”
顧雙華仰起臉,十分認真地道:“你說成親以後,我們還是可以像以前那般相處。”
顧遠蕭微微皺眉,他確實那般說過,也是那般想的,自己小心呵護這麼多年的一顆明珠,他不在乎等到她心甘情願,徹底將身心全交給他,若是用強逼達到目的,他根本無需忍到成婚。
可現在,他卻覺得有點後悔。
於是他嘆了口氣,揉了揉她的頭髮咬牙道:“只是暫時,不是一世。”
顧雙華在他懷裡悶笑,不知為何,她有些喜歡哥哥這副拿她無可奈何的模樣,大約是習慣了看他掌控一切的自信,想著唯有對著她才會露出的這一面,就會讓她心頭軟下一塊。
於是她抬頭,目光忽閃地問道:“那到何時為止,是不是我說了算?”
顧遠蕭瞇起眼,捏了捏她的臉蛋,終是無奈吐出口氣,道:“好。”
顧雙華得寸進尺:“那我能一直叫你哥哥嗎?”
顧遠蕭大掌挪下來,一下下摩挲著她的脖頸:“叫什麼都無所謂,但要記得,以後,我是你的夫君。”
那日他們又說了些話,顧遠蕭思忖一番,將整件事盡量簡單地告訴了她,只是略去了在皇帝面前的一番驚心動魄。
顧雙華聽得眼眶紅了幾次,然後吸了吸鼻子,一臉驕傲地道:“我爹爹他,是個英雄!”
顧遠蕭摸著她的臉點頭道:“沒錯,很快,全天下都會知道,他是拯救大越的英雄。”
顧雙華滿心的傷感,可又心疼哥哥心力交瘁的模樣,於是拽著他的袖子催他回去歇息,顧遠蕭走出門之前,囑咐她先將東西收拾好,明日公主就會來接人,隨即又笑了笑,道:“也無需收拾什麼,反正,你很快就能回來。”
顧雙華板著臉將他趕出去,她確實無心收拾,剩下的時間,她得去祖母房裡,好好同她解釋,順便安撫下老祖母那顆必定受傷的心。
到祖母房裡時,老夫人正指使丫鬟去修剪多餘花枝,可嘮叨了半天,怎麼剪她都不滿意,皺著眉喝斥道:“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要你們何用。 ”
顧雙華縮了縮脖子,祖母以前可從不會亂發火,明顯今日是被氣著了,連忙走過去,接過丫鬟手裡的剪子,認真地在裡面翻找,然後笑著問:“這樣可以嗎?”
老夫人拉下臉,也不同她說話,捏著帕子往椅子上一坐,垂著眸子一口口喝茶。
顧雙華也不敢上前打擾,只等她喝完一杯,趕忙幫她續上,然後故作委屈地道:“祖母,哥哥會這樣做,我也是今日才知道。”
老夫人斜斜撇過來一眼: “你是說,他對你的心思,你也是今日才知道?”
顧雙華尷尬地笑了笑,低頭不知該說什麼,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將茶杯重重一放道:“行啊,我的孫兒和孫女,竟背著我就在府裡有了私情,你們全瞞著我這個老祖母,枉我還成日惦記著你的婚事,深怕將你耽誤了,還讓蕭兒幫你參謀,我……我真是老糊塗了,想想都覺得丟人現眼。”
顧雙華心裡一急,聲音都帶了哭腔,連忙拉著祖母手道:“不是的,我不知該怎麼同您說,並不是要故意瞞著您。”
她走到祖母身旁蹲下,將臉貼在她腿上,雖是覺得羞恥,還是一五一十交代道:“我也不知哥哥為何會對我有那種心思,真的,他同我說時,我也嚇到 ……”她抬起頭,雙目盈盈,詛誓般的模樣:“雙華……雙華在那之前真的只是當他是哥哥般尊敬。”
老夫人聽得一愣,隨即也忘了生氣,瞪眼問道:“是他逼你的!”
顧雙華眨了眨眼,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慌亂地低下頭來。
老夫人見她眼角還帶著紅,心裡立即就犯起了嘀咕。她這孫女兒向來規矩,從小到大本本分分,哪敢做這麼離經叛道的事,她越想越覺得孫兒不是個東西,氣得站起翻找出戒尺,“好啊,蕭兒他如今有出息了,竟敢強逼自己的妹妹,還有臉同我說,是真心想要娶你。祖母我今日就算被人恥笑,也要去好好打他一頓,幫你討回公道。”
顧雙華看傻了眼,連忙從後面抱住她的腰,下巴壓在祖母肩上,撒嬌般感嘆:“雙華知道祖母最疼我了。”
老夫人聽這語氣,心裡的怒火便熄了些,將她的手一拍道:“莫攔著我,我可不怕他,只要我這個老夫人還在,他就別想強逼了你。”
顧雙華心裡著急,只得把眼一閉,紅著臉道:“不是……是我自己答應嫁給他的!”
老夫人皺起眉,隨即將戒尺一放,轉身板起臉道:“你這孩子,到底對他是怎麼想的,可別哄著我這個老太太。”
顧雙華心亂如麻,可她根本說不清對 哥的感情,對上祖母咄咄逼人的目光,就更覺得心虛,攥著手想了許久,終是回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我知道哥哥對我的心有多真,他疼我愛我,也為我做了許多事,我很感激他,所以願意一生一世陪著他。”
老夫人皺眉看她,隨即搖了搖頭,拉著她的手坐下:“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糊塗,這可是終生大事,錯不得的,哪能因為感激就嫁了。”
顧雙華垂眸想了想,面上多了些堅定:“可我喜歡同他呆在一處,也喜歡看他笑,做妹妹也好,做妻子也好,只要陪著他,能讓他開心,我就願意。”
祖母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輕咳一聲道:“做妻子和做妹妹可不同,你若是不懂,祖母讓她們找些圖你看,你可別被誆騙了。”
顧雙華自然明白她說的什麼圖,臉立即紅了起來,歪頭靠在祖母肩上道:“哥哥沒有騙我,他說過,會等我同意。在那之前,我們還是可以像以前那樣相處。”
老夫人有些訝異,就今早孫兒那副猴急模樣,向她們跪下坦誠自己從十六歲起,就根本沒有將這個三妹當作妹妹看待。沒想到等了這麼多年,到了生米煮成熟飯時,他居然還願意做這樣的承諾,於是摸了摸她的頭髮嘆氣道:“哎,他倒是真把你放在心尖上。這麼些年,祖母也未曾見他這麼對過別人。”
顧雙華聽她口氣鬆動,便攬著祖母的脖子,軟聲道:“祖母還記得嗎,我說過想一直陪在您身邊,那時您總擔心我會被拖成老姑娘,這下不是正好嗎,以後我們便不用分開了。”
老夫人聽得嘴角不住往上揚,可還是不想這麼快就被哄過去,強拉下臉道:“你少在這兒裝乖賣巧,你們一同誆騙祖母,把我當了個傻子這件事,可沒這麼容易算了。”
顧雙華將臉在她肩上蹭了蹭,十分不捨地道:“明日我就要同母親回公主府了,不顧他說過,很快就會接我回來,到時候,雙華再好好孝敬和補償祖母。”
老夫人看見她眼神就像染了粉暖色,搖搖頭想:一副待嫁小媳婦的模樣,非說自己沒旁的心思呢。
不過她並不准備點醒這孩子,誰叫她火還沒下去,不看孫兒使勁解數追妻,她這氣可平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居然寫完了,哭泣。
明天大婚,早摩拳擦掌了!
80.
就在顧雙華被接回公主府兩日後,靈州城舊案重審,皇帝親自坐堂,由大理寺同刑部監審,樁樁證據確鑿,告太傅週淵里通外敵、誣害忠良,令五軍都督蘇少陵含冤枉死。
此案由皇帝金口定罪,週淵同長子斬首示眾,週府全家被抄,十餘口男丁係數充軍發配。
消息傳出時,京城的百姓們怨怒沸騰,週淵行刑那日,長街被堵得水洩不通,咒罵聲、唾沫聲不絕於耳,恨不得親手教訓這害死蘇都督的奸人。
再過一日,皇帝發了篇罪己詔,昭告天下靈州城破的真相,追封蘇少陵為忠義侯,新郡的百姓們感念蘇都督以身相護,紛紛在家中為他立起長生牌位,雖是遲了十餘年,仍是想以這樣的方式告慰心中的英雄。
而在公主府已經住上了些時日的顧雙華,總算得到諭旨,恢復她忠義侯獨女的身份,允其繼承蘇少陵的府邸與俸祿,並賜封號淑嘉郡主。
這一日,顧雙華同公主、魏將軍還有三個弟弟,一同去往蘇少陵新修的陵墓拜祭,老天爺似乎為了配合氣氛,清早就飄下綿綿細雨,和著墳前香燭燒起的青煙,冷風捲起地上的黃紙飛舞,說不出的清冷蕭素。
顧雙華獨自在父親墳前的蒲團上跪坐了許久,沒有撐傘,任軟軟的雨絲打濕她的鬢髮和裙角。
她和素未謀面的父親說了許多話,從自己從小到大重要的事,到和公主的相認,還有哥哥的事,邊說往火堆裡投進黃紙,看著火光跳起將紙邊卷黑,漸漸旋成一個圈,彷彿是父親在同她對話。
公主同魏將軍還有三個兒子坐在隔壁的亭子裡喝茶,她方才已經哭過一次,這時眼圈還有些發紅,還不習慣在兒子們面前暴露軟弱的一面,便低著頭佯裝深沉。
三個兒子從魏將軍那裡知道了所有事,此刻也是無限唏噓。十四歲的小少年承珏,髮髻高高束起,看起來有種不符合年紀的深沉,他遠遠看著顧雙華在墳前跪坐的背影,小聲對公主問道:“姐姐就要成婚了嗎?”
公主點了點頭道:“陛下已經下了諭旨,蘇家和顧家早有婚約,他早覺得靈州城的案子另有蹊蹺,便將這孩子託付在侯府,如今,也不過還他們一個夫妻的名分。”
承珏抿了抿唇,將頭一撇道:“我覺得顧遠蕭不是姐姐的良配。”
公主一挑眉,有些好笑地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配不配。”
承珏最不喜歡人家說他是小孩子,氣惱地撅起嘴,反而多了幾分稚氣,捏著手道:“他……他不是個好人。”
魏將軍也聽不下去了,伸手在他額上敲了敲道:“多虧了顧侯爺鍥而不捨地追查,才終於能洗清蘇都督的冤屈,輪得到你來說他不好。”
承珏摸著額頭,看見母親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悶悶想著:這人在 端著英明神武的架子,對著姐姐卻是放浪輕佻,哪裡是好人了。
就在昨日,他還在姐姐門外撞見他鬼鬼祟祟往外跑,姐姐在窗前看他,燭火照的她臉上一片嫣紅,雖說是未婚夫妻,可離成親還有數月呢,哪裡有他這般不要臉,大晚上私闖姐姐的閨房。
等姐姐嫁過去,還不知會被他怎麼欺負呢。
一想到這裡他心裡就酸酸的,捏著拳站起道:“你們不信就算了,我先去馬車呆著了。”
兩個哥哥莫名地看著他發火,正想去拉他回來,卻被公主用團扇一擋,笑著道:“由著他去吧,小孩子心性,捨不得姐姐被人搶走,彆扭幾天也就過去了。”
可一直到他們回了公主府,連顧雙華都看出三弟弟悶悶不樂的模樣,晚膳過後,公主照例陪女兒在房裡說話,於是便好奇地問公主:“承珏他怎麼了,有心事嗎?”
公主眼珠一轉,湊近過來道:“他說……不喜歡未來姐夫。”
誰知顧雙華的臉突然紅了,公主察覺了些什麼,更是饒有興致問道:“怎麼了,你被他撞見什麼事了?”
說起來這也全怪公主。就在皇帝下了諭旨讓他們三個月後成婚,有一日公主賊兮兮來找她,一見她就唉聲嘆氣,將她從上看到下,神情很是意味深長。
顧雙華那時正閒來無事,想為哥哥繡一個藥枕,因為聽聞他晚上很少安眠,裡面特意放了白菊、柏子仁、靈芝、夜交藤,可以安神助眠。
誰知公主一聽這藥枕的作用,立即摀嘴笑道:“你怎麼這麼傻,以前他是孤枕難眠,往後……”她轉動眼珠,又搖頭嘆氣道:“你與其擔心他睡不睡得好,還不如擔心你自己吃不吃得消。”
顧雙華認真縫完一條邊,隨口問道:“什麼吃不吃得消?”
公主湊到她耳邊,用團扇往外一擋,小聲道:“你要知道,你那哥哥曠了二十幾年,又……肖想了你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吃到口裡,哪能輕易放過。你想想他做了那麼多年武將,再看看你這身板……哎,為娘也是為你操心啊……”
顧雙華瞪著眼抬頭,被她說的臉都漲紅了,忙將針線放下摀住臉:“娘親你在說什麼啊。他才不會……才不會那樣……”
可她忘了,長樂公主就是個葷素不忌的娘親,將她的手一把拉下,用漂亮的鳳眸盯著她,語重心長道:“娘親那裡有些書,你好好看看,學一學其中的招數,也 有個抵擋。”
顧雙華根本沒法往那方面想,她還記著哥哥的承諾,所謂成親對她來說也就是回家一般,只是身份從小姐變成了夫人,雖然她已經在慢慢接納哥哥的感情,可想到會同他有肌膚之親,還是會渾身的不自在。
可聽公主這麼一說,她倒真覺得有點怕,萬一哪天哥哥真的獸性大發,自己身為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自然也只能被他吃乾抹淨,說不定……連渣都被嚼爛了。
她想的渾身一抖,忍不住好奇起來:公主所謂的招數,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等到晚上,她拿到那本書,剛翻看一頁就臉紅心跳地將書頁闔上,然後摸了摸鬢髮佯裝無事,支使兩個丫鬟到院子裡守著,做賊似的將燭火端到窗邊,背對著大門,按著胸口重新翻開,看的眼珠越瞪越圓,臉熱得快要燒起,卻鬼使神差地一頁頁看下去。
這書裡的內容,實在顛覆了她對那檔子事的想像,以前雖是閨中小姐,她多少也聽說過春宮圖,回公主府前,祖母還特地在她箱籠裡塞了幾張。
可從未想過,床笫之事還能有這些花樣,身為女子還能如此主動,牢牢控制住自己的夫君。
她看的戰戰兢兢,卻捨不得停下來,正是投入時,窗牖突然伸進半個身子,熟悉的聲音在她面前小聲道:“在看什麼呢?”
顧雙華本就心虛,這時被嚇得都懵了,皺起眉,疑心自己聽錯了,這裡是公主府,怎麼可能聽見哥哥在同她說話。
可當她抬頭時已經晚了,顧遠蕭頂著一身寒露,將她攤在面前的書拿起來,好奇地翻開幾頁,然後露出十分古怪的表情。
“你哪來的這種書?”
“你怎麼進來的!”
兩人同時開口,又礙著院子裡的下人,不敢大聲叫喊,然後顧雙華才後知後覺,自己偷偷看這麼羞恥的書,居然被哥哥千里迢迢翻牆來捉到了,她這是個什麼命啊!
於是她捂著臉就往屋裡躲,誰知顧遠蕭長手長腿,輕鬆地就從窗牖翻進來,捏著那本書在她面前蹲下,故意板著臉道:“你在公主府,每天就看這些書?”
顧雙華耳根子都紅透了,聲音悶悶從手掌裡飄出來:“不是每天,只有今日。”
顧遠蕭現在的心情有些微妙,方才那些畫面,他一個大男人看了都覺得受不了,何況是向來乖巧害羞的妹妹,公主竟放任她看這些東西。可另一邊,又覺得有些刺激,胸腔像被貓爪抓得發癢,恨不得那些畫面早日成真才好。
屋內一片安靜,顧雙華總算從濃濃的羞恥感裡逃脫出來,將手放下質問道:“我們成親前是不能見面的,你怎能偷偷跑來!”
顧遠蕭抬眸看她,十分坦然地回道:“想你了。”
顧雙華的心立即軟下來,這些年以來,除了她被上身的那段時候,他們從未分別過這麼長時間。
可她瞥見他手裡那本書,立即又警惕起來,十分認真地叮囑:“你小心被捉到了,公主可不會放過你。”
顧遠蕭“我看你一眼就走。”
顧雙華卻不太信,他這麼辛苦瞞著守衛跑進來,光是看一眼,實在太不值當。
可這時外面的丫鬟突然來敲門通傳,說小少爺魏承珏在院子裡等她,說有樣東西要交給她。
顧雙華立即緊張起來,連忙走到門前打發丫鬟先等著,再轉頭時,房裡哪還有哥哥的身影。
她連忙走到窗前,遠遠看著哥哥的背影,心中又甜又暖:原來他耗費如此周章,真的只是來看自己一眼。
垂眸往下,滿心的柔情蜜意全被毀了:桌上那本書竟被哥哥給順走了!
可她沒想到那晚會正好被承珏給瞧見,還讓他在心裡給顧遠蕭下了個淫賊的定義。
她也沒想到,哥哥不光想看她一眼,後來還偷偷來看了許多眼,完全當公主府是自家後院一般,自己開始還為他擔心,後來也就慣了,幸好哥哥也算有分寸,每次都是匆匆來匆匆去,只為能看見她的模樣,聽她輕聲細語同他說話,才算慰藉多日的相思。
而關於那本書,她實在不好意思開口,他也再未曾提起過。
到了深秋時節,總算等到他們大婚的日子。
公主初次嫁女,運嫁妝的車浩浩蕩盪如長龍一般,給她擺足了排場。
而侯府為了迎娶郡主,也將婚事辦得十分盛大,京城百姓如過節一般,哄搶著沿路灑下的銅錢,只感嘆長寧侯同公主府聯姻就是不一般,這陣仗能趕上皇帝嫁女了。
可真正成婚之人,卻被無數道繁瑣的禮節給弄的快要虛脫,當顧雙華被扶進新房時,腿也軟,腰也酸,肚子空空如也,想著這到底是自己的地方,於是將僕婦都趕出門外守著,拿著桌上的蜜餞大口吃起來。
當顧遠蕭被灌了一輪酒回房時,撞見的就是嬌妻將蓋頭擱在一邊大快朵頤的模樣,他忍不住低頭笑了一聲,顧雙華一轉頭,看見哥哥穿著紅色吉服,和以往都不同的豐神俊逸,臉不知怎麼就紅了。
她有些赧然地將盤子放下,然後去拿旁邊的蓋頭,顧遠蕭走過來將她的手一按,彎腰下來,口中酒氣熱熱撲到她的臉上:“不必遮了,讓我好好看看你。”
顧雙華被他灼熱的目光,看得怯怯往後縮著脖子,清了清喉嚨提醒:“哥哥,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顧遠蕭倒是想裝酒後失憶,可又怕嚇著她,嘆了口氣在她身旁坐下,將一對龍鳳杯斟滿酒,遞過去一隻,勾起唇角道:“蓋頭你自己揭了,合卺酒總得要喝吧。”
顧雙華紅著臉,舉起酒杯繞過他的胳膊,將那杯酒飲下,不知為何,心中湧上些奇異的感覺。
從今日起,她便正式成了他的妻子。
手指摩挲著杯沿,許是因為酒意上頭,她鼓起勇氣對上哥哥始終凝在她身上的目光,問出在她心裡盤桓已久的問題。
“我及笄前的那次太后壽辰,在水雲樓後,是不是你偷親的我?”
顧遠蕭一怔,隨即將杯子放下,臉靠在離她極近的地方,手指搭在她的手背上,柔聲道:“你覺得是不是?”
顧雙華瞪起眼,十分不滿地控訴:“我怎麼會知道!”
可下一刻,眼睛上突然被他的手掌覆上,倏然的黑暗裡,哥哥帶著酒氣的唇輕輕壓上來,如那晚一般的溫柔輾轉,似傾訴,又似撫慰。
直到兩人都氣喘吁籲,顧雙華被親的呼吸都快停止,哥哥才總算往後退了些,黑眸沉沉,似笑非笑地問:“現在呢?”
作者有話要說:甜甜的一章彌補之前的失約,我會努力調整好狀態好好更新和加更的,大家別急著拋棄我,這章送紅包,慶祝哥哥抱得美人歸。
80.
就在顧雙華被接回公主府兩日後,靈州城舊案重審,皇帝親自坐堂,由大理寺同刑部監審,樁樁證據確鑿,告太傅週淵里通外敵、誣害忠良,令五軍都督蘇少陵含冤枉死。
此案由皇帝金口定罪,週淵同長子斬首示眾,週府全家被抄,十餘口男丁係數充軍發配。
消息傳出時,京城的百姓們怨怒沸騰,週淵行刑那日,長街被堵得水洩不通,咒罵聲、唾沫聲不絕於耳,恨不得親手教訓這害死蘇都督的間人。
再過一日,皇帝發了篇罪己詔,昭告天下靈州城破的真相,追封蘇少陵為忠義侯,新郡的百姓們感念蘇都督以身相護,紛紛在家中為他立起長生牌位,雖是遲了十餘年,仍是想以這樣的方式告慰心中的英雄。
而在公主府已經住上了些時日的顧雙華,總算得到諭旨,恢復她忠義侯獨女的身份,允其繼承蘇少陵的府邸與俸祿,並賜封號淑嘉郡主。
這一日,顧雙華同公主、魏將軍還有三個弟弟,一同去往蘇少陵新修的陵墓拜祭,老天爺似乎為了配合氣氛,清早就飄下綿綿細雨,和著墳前香燭燒起的青煙,冷風捲起地上的黃紙飛舞,說不出的清冷蕭素。
顧雙華獨自在父親墳前的蒲團上跪坐了許久,沒有撐傘,任軟軟的雨絲打濕她的鬢髮和裙角。
她和素未謀面的父親說了許多話,從自己從小到大重要的事,到和公主的相認,還有哥哥的事,邊說往火堆裡投進黃紙,看著火光跳起將紙邊卷黑,漸漸旋成一個圈,彷彿是父親在同她對話。
公主同魏將軍還有三個兒子坐在隔壁的亭子裡喝茶,她方才已經哭過一次,這時眼圈還有些發紅,還不習慣在兒子們面前暴露軟弱的一面,便低著頭佯裝深沉。
三個兒子從魏將軍那裡知道了所有事,此刻也是無限唏噓。十四歲的小少年承珏,髮髻高高束起,看起來有種不符合年紀的深沉,他遠遠看著顧雙華在墳前跪坐的背影,小聲對公主問道:“姐姐就要成婚了嗎?”
公主點了點頭道:“陛下已經下了諭旨,蘇家和顧家早有婚約,他早覺得靈州城的案子另有蹊蹺,便將這孩子託付在侯府,如今,也不過還他們一個夫妻的名分。”
承珏抿了抿唇,將頭一撇道:“我覺得顧遠蕭不是姐姐的良配。”
公主一挑眉,有些好笑地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配不配。”
承珏最不喜歡人家說他是小孩子,氣惱地撅起嘴,反而多了幾分稚氣,捏著手道:“他……他不是個好人。”
魏將軍也聽不下去了,伸手在他額上敲了敲道:“多虧了顧侯爺鍥而不捨地追查,才終於能洗清蘇都督的冤屈,輪得到你來說他不好。”
承珏摸著額頭,看見母親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悶悶想著:這人在 端著英明神武的架子,對著姐姐卻是放浪輕佻,哪裡是好人了。
就在昨日,他還在姐姐門外撞見他鬼鬼祟祟往外跑,姐姐在窗前看他,燭火照的她臉上一片嫣紅,雖說是未婚夫妻,可離成親還有數月呢,哪裡有他這般不要臉,大晚上私闖姐姐的閨房。
等姐姐嫁過去,還不知會被他怎麼欺負呢。
一想到這裡他心裡就酸酸的,捏著拳站起道:“你們不信就算了,我先去馬車呆著了。”
兩個哥哥莫名地看著他發火,正想去拉他回來,卻被公主用團扇一擋,笑著道:“由著他去吧,小孩子心性,捨不得姐姐被人搶走,彆扭幾天也就過去了。”
可一直到他們回了公主府,連顧雙華都看出三弟弟悶悶不樂的模樣,晚膳過後,公主照例陪女兒在房裡說話,於是便好奇地問公主:“承珏他怎麼了,有心事嗎?”
公主眼珠一轉,湊近過來道:“他說……不喜歡未來姐夫。”
誰知顧雙華的臉突然紅了,公主察覺了些什麼,更是饒有興致問道:“怎麼了,你被他撞見什麼事了?”
說起來這也全怪公主。就在皇帝下了諭旨讓他們三個月後成婚,有一日公主賊兮兮來找她,一見她就唉聲嘆氣,將她從上看到下,神情很是意味深長。
顧雙華那時正閒來無事,想為哥哥繡一個藥枕,因為聽聞他晚上很少安眠,裡面特意放了白菊、柏子仁、靈芝、夜交藤,可以安神助眠。
誰知公主一聽這藥枕的作用,立即摀嘴笑道:“你怎麼這麼傻,以前他是孤枕難眠,往後……”她轉動眼珠,又搖頭嘆氣道:“你與其擔心他睡不睡得好,還不如擔心你自己吃不吃得消。”
顧雙華認真縫完一條邊,隨口問道:“什麼吃不吃得消?”
公主湊到她耳邊,用團扇往外一擋,小聲道:“你要知道,你那哥哥曠了二十幾年,又……肖想了你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吃到口裡,哪能輕易放過。你想想他做了那麼多年武將,再看看你這身板……哎,為娘也是為你操心啊……”
顧雙華瞪著眼抬頭,被她說的臉都漲紅了,忙將針線放下摀住臉:“娘親你在說什麼啊。他才不會……才不會那樣……”
可她忘了,長樂公主就是個葷素不忌的娘親,將她的手一把拉下,用漂亮的鳳眸盯著她,語重心長道:“娘親那裡有些書,你好好看看,學一學其中的招數,也 有個抵擋。”
顧雙華根本沒法往那方面想,她還記著哥哥的承諾,所謂成親對她來說也就是回家一般,只是身份從小姐變成了夫人,雖然她已經在慢慢接納哥哥的感情,可想到會同他有肌膚之親,還是會渾身的不自在。
可聽公主這麼一說,她倒真覺得有點怕,萬一哪天哥哥真的獸性大發,自己身為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自然也只能被他吃乾抹淨,說不定……連渣都被嚼爛了。
她想的渾身一抖,忍不住好奇起來:公主所謂的招數,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等到晚上,她拿到那本書,剛翻看一頁就臉紅心跳地將書頁闔上,然後摸了摸鬢髮佯裝無事,支使兩個丫鬟到院子裡守著,做賊似的將燭火端到窗邊,背對著大門,按著胸口重新翻開,看的眼珠越瞪越圓,臉熱得快要燒起,卻鬼使神差地一頁頁看下去。
這書裡的內容,實在顛覆了她對那檔子事的想像,以前雖是閨中小姐,她多少也聽說過椿宮圖,回公主府前,祖母還特地在她箱籠裡塞了幾張。
可從未想過,牀笫之事還能有這些花樣,身為女子還能如此主動,牢牢控制住自己的夫君。
她看的戰戰兢兢,卻捨不得停下來,正是投入時,窗牖突然伸進半個身子,熟悉的聲音在她面前小聲道:“在看什麼呢?”
顧雙華本就心虛,這時被嚇得都懵了,皺起眉,疑心自己聽錯了,這裡是公主府,怎麼可能聽見哥哥在同她說話。
可當她抬頭時已經晚了,顧遠蕭頂著一身寒露,將她攤在面前的書拿起來,好奇地翻開幾頁,然後露出十分古怪的表情。
“你哪來的這種書?”
“你怎麼進來的!”
兩人同時開口,又礙著院子裡的下人,不敢大聲叫喊,然後顧雙華才後知後覺,自己偷偷看這麼羞恥的書,居然被哥哥千里迢迢翻牆來捉到了,她這是個什麼命啊!
於是她捂著臉就往屋裡躲,誰知顧遠蕭長手長腿,輕鬆地就從窗牖翻進來,捏著那本書在她面前蹲下,故意板著臉道:“你在公主府,每天就看這些書?”
顧雙華耳根子都紅透了,聲音悶悶從手掌裡飄出來:“不是每天,只有今日。”
顧遠蕭現在的心情有些微妙,方才那些畫面,他一個大男人看了都覺得受不了,何況是向來乖巧害羞的妹妹,公主竟放任她看這些東西。可另一邊,又覺得有些刺激,胸腔像被貓爪抓得發癢,恨不得那些畫面早日成真才好。
屋內一片安靜,顧雙華總算從濃濃的羞恥感裡逃脫出來,將手放下質問道:“我們成親前是不能見面的,你怎能偷偷跑來!”
顧遠蕭抬眸看她,十分坦然地回道:“想你了。”
顧雙華的心立即軟下來,這些年以來,除了她被上身的那段時候,他們從未分別過這麼長時間。
可她瞥見他手裡那本書,立即又警惕起來,十分認真地叮囑:“你小心被捉到了,公主可不會放過你。”
顧遠蕭“我看你一眼就走。”
顧雙華卻不太信,他這麼辛苦瞞著守衛跑進來,光是看一眼,實在太不值當。
可這時外面的丫鬟突然來敲門通傳,說小少爺魏承珏在院子裡等她,說有樣東西要交給她。
顧雙華立即緊張起來,連忙走到門前打發丫鬟先等著,再轉頭時,房裡哪還有哥哥的身影。
她連忙走到窗前,遠遠看著哥哥的背影,心中又甜又暖:原來他耗費如此周章,真的只是來看自己一眼。
垂眸往下,滿心的柔情蜜意全被毀了:桌上那本書竟被哥哥給順走了!
可她沒想到那晚會正好被承珏給瞧見,還讓他在心裡給顧遠蕭下了個銀賊的定義。
她也沒想到,哥哥不光想看她一眼,後來還偷偷來看了許多眼,完全當公主府是自家後院一般,自己開始還為他擔心,後來也就慣了,幸好哥哥也算有分寸,每次都是匆匆來匆匆去,只為能看見她的模樣,聽她輕聲細語同他說話,才算慰藉多日的相思。
而關於那本書,她實在不好意思開口,他也再未曾提起過。
到了深秋時節,總算等到他們大婚的日子。
公主初次嫁女,運嫁妝的車浩浩蕩盪如長龍一般,給她擺足了排場。
而侯府為了迎娶郡主,也將婚事辦得十分盛大,京城百姓如過節一般,哄搶著沿路灑下的銅錢,只感嘆長寧侯同公主府聯姻就是不一般,這陣仗能趕上皇帝嫁女了。
可真正成婚之人,卻被無數道繁瑣的禮節給弄的快要虛脫,當顧雙華被扶進新房時,腿也軟,腰也酸,肚子空空如也,想著這到底是自己的地方,於是將僕婦都趕出門外守著,拿著桌上的蜜餞大口吃起來。
當顧遠蕭被灌了一輪酒回房時,撞見的就是嬌妻將蓋頭擱在一邊大快朵頤的模樣,他忍不住低頭笑了一聲,顧雙華一轉頭,看見哥哥穿著紅色吉服,和以往都不同的豐神俊逸,臉不知怎麼就紅了。
她有些赧然地將盤子放下,然後去拿旁邊的蓋頭,顧遠蕭走過來將她的手一按,彎腰下來,口中酒氣熱熱撲到她的臉上:“不必遮了,讓我好好看看你。”
顧雙華被他灼熱的目光,看得怯怯往後縮著脖子,清了清喉嚨提醒:“哥哥,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顧遠蕭倒是想裝酒後失憶,可又怕嚇著她,嘆了口氣在她身旁坐下,將一對龍鳳杯斟滿酒,遞過去一只,勾起唇角道:“蓋頭你自己揭了,合卺酒總得要喝吧。”
顧雙華紅著臉,舉起酒杯繞過他的胳膊,將那杯酒飲下,不知為何,心中湧上些奇異的感覺。
從今日起,她便正式成了他的妻子。
手指摩挲著杯沿,許是因為酒意上頭,她鼓起勇氣對上哥哥始終凝在她身上的目光,問出在她心裡盤桓已久的問題。
“我及笄前的那次太后壽辰,在水雲樓後,是不是你偷親的我?”
顧遠蕭一怔,隨即將杯子放下,臉靠在離她極近的地方,手指搭在她的手背上,柔聲道:“你覺得是不是?”
顧雙華瞪起眼,十分不滿地控訴:“我怎麼會知道!”
可下一刻,眼睛上突然被他的手掌覆上,倏然的黑暗裡,哥哥帶著酒氣的唇輕輕壓上來,如那晚一般的溫柔輾轉,似傾訴,又似撫慰。
直到兩人都氣喘吁籲,顧雙華被親的呼吸都快停止,哥哥才總算往後退了些,黑眸沉沉,似笑非笑地問:“現在呢?”
作者有話要說:甜甜的一章彌補之前的失約,我會努力調整好狀態好好更新和加更的,大家別急著拋棄我,這章送紅包,慶祝哥哥抱得美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