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辰時三刻,街市上正是熱鬧之時,小販們沿途高聲叫賣,將擔子放下,用搭在脖子上的布巾擦汗,眼瞅著兩輛官家馬車從面前徑直駛過長街。
兩輛馬車在華清門前停下,顧遠蕭和公主一前一後走下來,換了乘轎子往雍和殿去。
顧遠蕭心急如焚,不斷催促轎夫快些走,可真到了雍和殿門前,卻用力壓著袖口,看著面前微微晃動的轎帘,竟不知該不該踏出這一步。
耳聽得更鼓聲響起,顧遠蕭終於刷地撥開車簾,抬眸望見宮殿重簷上的琉璃金瓦,正被日頭照出一片華光,他微微瞇起眼,卻發現公主的軟轎竟還未跟來。
算算時間,他們是一同從華清門出發的,就算轎夫腳程有快慢,也不該現在還沒到。
除非,她是被什麼事耽擱了。
於是顧遠蕭不顧李公公一再請他入殿,只是長身站在玉石台階上,等了大約半柱香時間,總算看見公主那頂轎子慢慢停下。
公主滿懷心事地撩開轎帘,一見面前的顧遠蕭便露出驚訝表情,隨即又垂下眸子,看起來有些心虛。
顧遠蕭面色更沉,隨即向她走過來,彎腰請公主先上台階,等到快進殿門時,小聲問了句:”公主因何事耽擱了?”
公主正有些出神地想著些什麼,聞言輕輕”啊”了一聲,然後又望向前方道:”沒什麼,先進去吧,聽聽皇兄怎麼說。”
大殿之上,皇帝一身便服坐在龍首椅之上,旁邊坐著笑意盈盈的皇后,見他們進來,揮手示意免禮,對顧遠蕭道:”今日朕喚你們過來,可是有件喜事要說。”
可他很快就看出兩人的神色都不太好,公主最是藏不住話的人,目光銳利地盯著皇帝道:”皇兄可是要說雙華的婚事?”
皇帝微微有些訝異,不過很快又釋懷,笑著搖頭道:”看來,你們已經聽到風聲了。”
可公主倏地偏頭,明顯是心裡憋著氣,而顧遠蕭始終沉著臉坐下下方,一句話都未說過。
皇帝漸漸斂起笑容,胳膊一抬,身後的李公公立即彎腰將茶遞上去,見皇帝垂眸喝茶,皇后立即將話接過來道:”玉儿昨日來找本宮,說他心儀長寧侯府的三小姐,將她接入東宮為妃。”
殿內仍是一片靜謐,皇后頓了頓,繼續道:”本宮也未想到這孩子不聲不響的,怎麼就對清平縣主留了心。可縣主雖然是公主的義女,長寧侯的妹妹,但到底不是侯府嫡出的小姐。若直接封為太子妃,身份怕是不夠,怕堵不住悠悠之口。所以本宮就想,先以良娣之禮娶進來,反正東宮並無正位,日子久了總有機會更上一層。”
她是不好明說,太子遲早要繼承大統,就算只是個妾室,未來也是能入宮為妃的,以顧雙華的身份,已經算是能飛上枝頭的榮耀,況且太子一日不立正妃,只要她夠聰明,說不定就能扶上正位。
而長寧侯府能送位姑娘進東宮,還是個出身不明的養女,對長寧侯來說,實在是件大大的便宜事,根本沒理由拒絕。
顧遠蕭十指捏緊,總算開口問道:”敢問陛下和娘娘,太子殿下現在何處?”
皇帝將茶盞一放,道:”玉儿今日舊疾發作,在宮裡歇著,怎麼,雲霆是覺得有朕同你說還不夠?”
顧遠蕭撩袍站起,朝著帝后跪下道:”多謝太子殿下和陛下抬愛,可舍妹生性膽怯,也不懂皇家規矩,怕到時候說錯話辦錯事,會惹得太子厭惡。臣便斗膽幫舍妹謝殿下好意,但這婚事我們不敢高攀。”
皇帝聽得搖頭道:”這說的什麼話,你那妹妹朕見過幾次,明明就是嫻靜知禮,與朕對答也十分大方得體,哪裡擔不起個良娣。雲霆就算捨不得妹妹,也無需拿這些話來糊弄朕。”
顧遠蕭用力握拳,臂上凸起青筋,”可三妹曾經說過,只想找一戶尋常夫君,絕不敢妄想踏入帝王家,還望陛下能體諒舍妹的心意,收回成命。”
皇后冷下臉,道:”長寧侯倒是有趣,上次在燈會上,你也是振振有詞,偏不願接受陛下賜婚。這一次本宮與陛下親自來議親,可謂給足了你們長寧侯府的面子,你卻還是諸多推辭,男婚女嫁,本就該遵從上命,你偏要數次違抗,究竟是為了哪般啊?”
她這話明擺著是帶著慍怒,皇帝的臉色也不太好,可顧遠蕭早已想明白,哪怕在殿上硬碰硬,他也絕不會妥協。
按理來說,太子看上了侯府的一名養女,別說是納為良娣,就算沒名沒分接進東宮,誰也不敢說個不字。
可皇帝趕著將他和公主叫來商議,自然是有他的顧慮。長寧侯和魏將軍手上握著大越過半的兵權,而誰都能看出他們對雙華的疼愛,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皇帝並不想撕破臉強逼。
這件事,他們君臣之間,彼此都心照不宣,但是皇帝沒想到顧遠蕭會如此強硬,一點退讓的餘地也沒有。他氣得臉有些發白,指著顧遠蕭喝道:”好啊,你倒是同朕說說,除了那些不適合入宮的廢話,玉儿身為大越太子,怎麼就娶不得你家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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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遠蕭始終昂著下巴,正要開口,公主突然站起,走到皇帝面前躬身道:”只因雙華已經有了心上人,他們早已在公主府定下終身,那人也同我保證過,十日之內就會向雙華提親。”
顧遠蕭倏地回頭看她,眼中彷彿竄出火來,公主偏過頭不敢看他的目光,皇帝和皇后被她給說懵,趕忙問道:” 那人是誰?”
公主還未開口,顧遠蕭就搶先道:”此事另有苦衷,還望陛下和娘娘見諒,可太子殿下身份尊貴,舍妹出身低微,又是心有所屬,實在不堪與殿下相配。”
皇帝見面前兩人都是一副抵死不從的模樣,也覺得此事實在無趣,轉而看向皇后,想試探她的意思。
皇后低頭思忖,公主方才說的私定終身,這裡面的說頭可就大了,往小了說是德行有虧,往大了說可是貞潔有失,這樣的女子,若是進了東宮,實在是為皇家蒙羞。再回想著兒子那意思,好像也不是非她不娶,也許勸上幾句也就過去了。於是她同皇帝耳語幾句,心中已經計較。
皇帝坐迴座椅冷笑一聲,將衣袖重重拂下,道:”是嗎?那朕倒想看看,十日之內,你準備將妹妹嫁給誰!”
皇后心裡不快,又再添了句:”公主可莫要那這種事誆騙本宮,若是並無這個人,本宮可就做主將她接近東宮了。”
一場風波表面上過去,顧遠蕭同公主出了華清門,目光掃向始終低著頭不敢看他的公主,手臂往前一伸,攔住了她上馬車的步伐:”公主能否陪臣走一走?”
公主嘆了口氣,同他走到僻靜地方,輕聲道:”這件事,你也不能怨本宮心狠。本宮知道,你是打定了主意抗拒到底,可皇兄到底是天子威嚴,若是他被惹惱了,直接下聖旨讓雙華做太子良娣,她可就真的毀了。”
顧遠蕭咬著牙道:”所以你就答應了信王,在陛下面前說他們已經私定終身,十日之後就會成婚。”
公主未想到他會猜中,面上閃過愧色,低頭道:”沒錯,方才進殿前,他突然攔下我的轎子,然後對我說了這個計策。本宮思前想後,莫說是太子多病,就算他長命康健,我也絕不會委屈雙華去做他的良娣。雙華若嫁給信王,至少是明媒正娶的王妃,而且信王也向本宮承諾,絕不會再納姬妾通房,會保她一生榮寵無憂,你倒是說說看,在那種境地下,本宮該怎麼選?”
顧遠蕭冷冷看著她,終是吐出口氣道: “所以,公主並不打算信我。”
公主被他逼視的不敢抬頭,向來驕縱飛揚的臉上,難得露出局促,捋了捋鬢髮道:”本宮明白你對她的情,現在你們的身份還是兄妹,於情於理,你都不該插手她的婚事。站在母親的立場上,本宮自然要為雙華考慮到最妥當,至於虧欠你的,本宮會盡力補償……”
“夠了!”顧遠蕭咬著牙出聲,低頭道:”公主並不明白,也不可 能明白,但公主最好記得今日之言,臣會讓您知道,什麼才是對她最好的。”
然後他冷著臉拂袖而去,留下公主在原地哀聲嘆氣,只覺得眼前皆是癡人,她實在不知到底哪樣才是對。
到了晚上,顧雙華正覺得屋子悶熱,吩咐寶琴給她端了碗冰鎮梅子湯進來,正準備喝上一口,突然聽見丫鬟來傳話,說侯爺喚她過去。
於是她想了想,將梅子湯分了兩碗用食盒裝好,然後讓寶琴提著陪她去了正院。
可到了院門口,守在門前的小廝告訴她,侯爺有話單獨同她說,於是只得讓寶琴回房去,自己拎著食盒往裡走,誰知剛繞過垂花門,竟看見哥哥負手站在一棵槐樹下的背影。
她見左右並無下人伺候,便走上前笑著道:”哥哥熱不熱,今日廚房做了冰鎮梅子湯,我特意給你拿了碗過來。”
顧遠蕭一把鉗住她的手腕,沉聲道:”你聽好,我只問你一次,你究竟願不願意嫁給信王?”
顧雙華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嚇到,瞪著眼怯怯道:”為何又問這個?”
顧遠蕭低頭,黑眸直直凝在她身上,加重語氣道:”你只需回答我,無需考慮任何人,任何事,僅憑你自己的心意,究竟願不願意嫁他?”
顧雙華深吸口氣,聽出他語氣裡的嚴肅,竟慌張地說不出話來,顧遠蕭眼裡的灼熱漸漸冷下來,隨即放開她的手,轉過身道:”在我轉回來之前,你還有最後的時間回答,不然我便當你不願。”
他闔上雙眸,指尖微微發顫,從未覺得這靜默會如此難熬,就在他準備狠心轉身時,突然聽見她微弱卻堅定的聲音:”我不願意!”
他眼中立即燃起光亮,轉身看見她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皎亮,仰起頭,倔強看著他道:”我不想嫁給信王,不是為了別人,這就是我自己的心 。”
顧遠蕭慢慢勾起唇角,上前一步將她的身子圈進自己懷裡,低頭捏著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那你便只能嫁給我了。”
見顧雙華嚇得瞪圓眼,他用手指輕壓住她的唇,臉上笑容漸深:”你已經沒機會拒絕了。”
76.
七月裡,天氣一日熱過一日。丫鬟寶琴邊擦汗邊研著墨條,看自家小姐對坐著窗台抄書,布簾擋住炎炎烈日,卻擋不住從窗縫溜進來蒸騰的熱氣,再多的冰塊,也驅不散心頭的燥意。
她抄上兩句,便長長嘆口氣,也不知想起什麼,眉心鎖成川字型,終是心煩意亂地將狼毫一扔,拿著把團扇坐回牀榻上,悶悶地給自己搧著風。
寶琴很少見到小姐這副模樣,吐了吐舌頭決定不去給她添堵,笑著往門口走道:”奴婢去看看,今日的梅子湯送來了沒。”
“等等。”顧雙華倏地抬頭,似是想了想道:”你幫我去看看,大哥在不在家裡,如果在就幫我傳個話,說我待會兒去書房找他,有事要同他說。”
寶琴連忙點頭應下,然後掩上門走了出去,留下三小姐繼續靠在牀榻上煩憂。
自從那晚,哥哥用志在必得的神情說出:”那你便只能嫁給我了。”可偏偏不告訴她個前因後果,只是揉揉她的頭,讓她回去睡覺。
她恍惚地回到房裡,哪還睡得著覺,本決定第二日再去找哥哥問個清楚,誰知他連著兩日都忙得腳不沾地,早出晚歸的,自己根本碰不上他的人。
而且自那晚起,彷彿被觸動了什麼開關,煩心事是一樁接著一樁。
先是公主府傳出鬧鬼的消息,據說公主還被鬼纏上,嚇出了病來,顧雙華一聽便緊張地想馬上去探望,誰知公主派人傳話,說公主府最近不干淨,最好不要有人出入,讓她乖乖在侯府呆著,等鬧鬼的事平息了再過去。
然後京城突然流傳出一個小道消息,說是十幾年前叛國被斬首的蘇都督回魂,當年的事是另有冤屈,最勁爆的是,蘇都督居然還有後人留在人世,所以公主才會大病一場……
說是小道消息,卻能在兩天內傳到顧雙華這樣的閨中小姐耳朵裡,可見這流言十分迅猛,必然不可能躲過宮裡的耳目。
因此顧雙華一聽這流言,便覺得心神不安,但不知該找誰商議,今日思來想去,必須找哥哥問一問,包括那晚他沒頭沒腦說出的話,不然她只怕又要失眠整晚。
可她沒想到,寶琴回來時,竟換了一臉驚慌,氣喘吁籲道:”三小姐,小侯爺和夫人還有老夫人吵起來了,就在花廳裡,奴婢在門外好像聽見你的名字,你快過去看看吧。”
顧雙華倏地站起,將團扇往牀上一扔就快走出去,提著裙擺一路小跑,總算到了花廳門外,卻被守在門外的管家張忠攔住,點頭哈腰地道:”侯爺交代過,誰也不能進去。”
顧雙華瞪起眼,難得擺出主子威嚴:”我也不行嗎?”
張忠笑得有點為難,抓了抓頭道:”尤其是您不行。”
顧雙華氣得在門前轉了兩個圈,心中越發疑惑,為何是說和她有關的事,自己卻不能進去,正想找個隱秘的地方偷聽,花廳的門卻突然開了……
先走出的是鄒氏,氣急敗壞的模樣,一見到她臉色更難看,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然後輕哼一聲拂袖而去。
顧雙華把頭抬起,滿頭霧水地再往裡面看,只見祖母還坐著喝茶,卻也是一副氣不順的模樣,聽見她問安的聲音,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複雜,然後將茶杯放下,重重嘆了口氣。
顧雙華這下真的有些慌,求救似地看向正朝她走來的哥哥,誰知相較於屋裡兩個女人的,顧遠蕭竟是一副椿風得意的模樣,邁出的步子都透著志得意滿的瀟灑勁兒。
見她站在門檻外發楞,顧遠蕭朝她笑著伸出手,道:”走,陪我回房去。”
顧雙華的臉立即紅了,低頭賭著氣想,就算是外人眼中的兄妹,她也這般大了,哥哥怎麼能當眾說出”陪我回房”這種話。
可腹誹歸腹誹,她還是只能乖乖跟著哥哥往正院走,誰叫她滿肚子疑問,非得找他才能有個解答。
誰知顧遠蕭直接將她領到了臥房外,然後遣退了門口守著的下人,撩袍進了房門,轉身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為何不進來?”
顧雙華無端端又想臉紅,低頭攥著衣角,道:”哥哥的臥房,雙華不好貿然踏入,咱們還是在這裡說吧。”
顧遠蕭一挑眉:”光天化日的,你怕什麼?”
顧雙華被他說的有些語塞,顧遠蕭走過來,低頭撩起她一縷鬢髮道:”若是心裡沒鬼,就更不用怕了。”
雖然明知他是故意激她,顧雙華還是把頭一偏,橫下心邁步走了進去,反正這是在顧家大院裡,青天白日的,他總不會膽大到這個地步。
可很快她又心虛起來,因為顧遠蕭在她身後拴好了門,然後慢條斯理地開始解外袍的繫帶。
顧雙華本能地捏著拳退後兩步,嚇得都結巴了,喊道:”你……你脫衣服做什麼?”
顧遠蕭將繫帶隨手搭在椅背上,邊脫外袍邊道:”你喊這麼大聲做什麼,幸好外面沒有下人,不然可要惹人誤會。”
顧雙華眼睜睜看他拖得只剩中單,摀住臉轉身,咬牙憤憤道:”明明是你不莊重,怎麼還怪我大聲!”
顧遠蕭忍著笑走到她身後,輕拍下她的肩,她身子便立即抖起來,彷彿某種受到驚嚇的小動物,他嘴角挑起,扶著她的肩低聲道:”我現在要入宮去見陛下,你幫我換身衣服。”
顧遠蕭將她的身子掰回來,一字一句道:”因為我要去做一件事關你我的大事,籌謀數年,成敗就在今日,我雖已有八成把握,但到底還是有些怕。”
顧雙華驚訝地抬眸,從小到大,她從未聽過哥哥說出過一個怕字,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這時顧遠蕭彎腰摸著她的臉道:”所以,今日進宮,必須由你親手為我裝扮,我才能有十足的信心去打贏這場仗。”
顧雙華看著哥哥的臉,胸口不知為何又軟又熱,然後許諾似的,重重點了點頭。
入宮的朝服十分繁瑣,顧雙華又從未幫男子穿衣過,忙活了一陣,緊張得後頸都沁出汗來。
顧遠蕭兩手撐開,看著她細白的手指繞著自己腰間打轉,柔聲道:”往後,你都這般為我穿衣好不好?”
顧雙華正笨手笨腳地為他係好玉飾,聞言愣了愣,隨即鼓起勇氣抬頭問道:”你那天晚上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顧遠蕭一臉坦然道:”就是我會娶你的意思,方才,我已經同娘親和祖母都說過了。”
顧雙華未想到會聽到這麼驚悚的答案,拉住革帶的手猛地用力,勒得顧遠蕭倒抽一口氣,然後聽見妹妹嚇得聲音都在發顫:”你怎麼……怎麼能同她們說這些……”
她簡直不敢想像,祖母聽見這件事時,會不會痛心或震怒,他又是怎麼說服嫡母接受的。
顧遠蕭輕按住她的手,收起了調笑神情,柔聲道:”既然我說要娶你,我們之間的所有障礙,都由我來一點點拆除。你只需好好等著,等我回來,等著做我的新娘。”
“可是……”
顧雙華還沒將爭辯說出口,就被他摀住了嘴,然後看見他黑眸閃動,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我也想過,等你能慢慢接受我,不再當我是哥哥時,再去向公主提親。但太子突然要立你為良娣,我想保住你,就必須先同你成親,若你實在不想,我們還是可以先像以前那般相處,但身份卻是不同了,你懂了嗎?”
顧雙華眨了眨眼,花了許久才理清他話裡的意思,然後才突然明白哥哥那晚問她那些話的用意,滿心被掀起驚濤駭浪,正在無措時,哥哥低下頭來,將額頭與她緊緊相抵,柔聲問道:”所以……你願不願意。”
許是因為哥哥神情太過溫柔,許是因為他執意娶她,卻還為她著想,不會逼迫她立即接受夫妻之間的親暱,顧雙華雙手攥著衣襟,按下如鼓的心跳,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顧遠蕭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他等這個點頭已經等了太久,彷彿等了一生一世,可現在還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轉頭看了眼更漏,將旁邊的玉冠交到她手上,微微彎腰道:”幫我戴上。”
顧雙華接過玉冠為他戴好,再細心地調整好繫帶,然後吐出口氣,認真地問:”全部都好了嗎?”
顧遠蕭見她杏眸中噙滿溫柔,彷彿在某個清晨送丈夫離家的妻子,沒忍住低下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吻,然後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道:”現在才是,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