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上的鑼鼓聲越來越急促,唱腔也越來越慷慨激昂。
「要擒猛虎入深山,欲攬明月上青天。」
「比武場,身手顯,文廣今日奪魁元。」
秦重的話題一直圍繞著平安王,像是要把平安王的生平事跡全部說給太子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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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寒只是安靜地聽著,不發一言。
等到該說的都說完了,秦重這才主動問道:「殿下覺得平安王此人如何?」
洛清寒只給出三個字的回答——
「不如何。」
秦重咧嘴一笑:「殿下難道不覺得感同身受嗎?」
洛清寒淡淡道:「世上壓根就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更何況孤不覺得自己會成為第二個平安王。」
秦重看著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問道:「可您如今的處境,跟當年的平安王有何區別?」
「當然有區別,當年平安王只能依靠先帝的寵愛,而孤靠的是自己。」
秦重又笑了起來:「剛才微臣還覺得殿下長大了,現在看來,您只是看起來長大了,其實心裡還跟孩子一樣天真。
想要得到皇位,僅靠自己是不行的。
知道當初先帝病逝時,六皇子是如何從一群皇子中殺出重圍奪得皇位繼承權的?
就是因為他會審時度勢。
他知道盡最大可能利用手中的優勢,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
就這一點而言,您應該向您的父皇學習。」
話說到這裡,洛清寒已經明白了對方的來意。
他平靜地看著對方,目光沒有任何波動。
「秦尚書特意跑來跟孤說這麼多話,就是想說服孤放下身段,繼續當你們秦家的狗?」
秦重皺眉:「殿下的話說的未免太難聽了些,我們秦家從未將您當成狗來看待,我們只是想跟您摒棄前嫌,攜手合作而已。」
洛清寒:「你剛才不是還說,覺得孤是小狗仔嗎?」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以前是我們眼拙,小瞧了您的資質。微臣代表秦家向您道歉,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們一般見識。」
秦重說到這裡,主動站起身,朝著太子行了個大禮。
他把姿態放得很低,可以看出誠意很足。
然而洛清寒腦中浮現的,卻是他還年幼的時候,秦重教導諸位皇子學習騎射。
年僅五歲的洛清寒力氣太小,小臉都憋紅了,仍舊無法拉開弓。
秦重見到後,面無表情地說道。
「連一把弓都拉不開,養你有何用?」
至今洛清寒都還記得那時秦重看他的眼神。
那分明就是看廢物的眼神。
戲台上恰好唱到了比拚射箭的環節。
唱白臉的驚呼道。
「見頑童開寶弓暗吃一驚,好似令公又重生!」
洛清寒看著台上的兩人擺出拉弓射箭的姿勢,忽然問道。
「秦尚書如今還用弓箭嗎?」
秦重不知他為何突然說起此事,猶豫了下才道:「微臣平日裡閑來無事,會去軍營裡跟將士們一起練習騎射。」
洛清寒:「若你跟台上那兩人比試射箭,你能贏嗎?」
秦重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看到了台上一對飾演姐弟的戲子,此時那對姐弟剛結束比試射箭的情節,正在接受宋王的嘉獎。
這是本場戲的情節高潮,鼓點節奏極快,聽得人心跳都忍不住跟著加快了。
「長江大河波浪滾,淘不盡忠良一片心。」
「二十年來身退隱,猶把安危念朝廷。」
秦重的臉色登時就沉了下去。
「殿下居然拿微臣跟區區一介戲子相提並論?」
於他而言,這無異於赤赤果果赤果果的羞辱!
洛清寒卻是面色不變,淡定說道:「戲子又如何?戲子也是靠本事吃飯,他們能在這裡表演,台下付出的辛勞不比你輕鬆,若換成是你的話,你未必能有他們這樣的成就。」
眼看秦重要被氣炸了,洛清寒又不鹹不淡地接上一句。
「當然,若將他們換到你這個位置上來,他們做的也未必有你這麼好,說到底都只是各司其職罷了。」
這話一下子就把秦重差點就要爆發的火氣給硬生生堵了回去。
秦重心裡憋屈壞了,連帶著表情都顯得有些猙獰。
「殿下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洛清寒:「你沒其他事的話,就請回吧,這齣戲很精彩,孤想清靜地看完這齣戲。」
秦重被他這副傲慢的樣子給氣到了。
秦重本來是個衝動易怒的性子,剛才之所以能放下身段主動求和,是因為他聽了裴公子的叮囑。
裴公子告訴他,太子是一枚很重要的棋子,若能將他爭取到秦家的陣營裡,對秦家接下來的計劃助益很大。
而太子這人向來是吃軟不吃硬,對付他就只能來軟的。
卻沒想到他竟是軟硬不吃。
秦重心裡的火氣蹭蹭往上竄,偽裝出來的和善面容被一下子撕掉了。
「殿下只想看別人的戲,難道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別人眼裡的好戲嗎?!」
這明顯就是威脅了。
洛清寒冷眼看著他:「你是自己走,還是孤讓玉麟衛送你走?」
不遠處的趙賢已經握緊劍柄,看樣子是要動手了。
秦重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硬來,只能沉著臉怒氣騰騰地走了出去。
趙賢將寶劍還給他,目光從始至終都盯著他,不放過他的任何動作,直到他走遠了,再也看不到了,趙賢這才收回視線。
這時,宮女端著熱茶走進來。
常公公用熱茶換走了太子手邊已經逐漸涼了的舊茶。
洛清寒隨手端起茶盞,揭開碗蓋。
正要低頭喝茶,卻在看到碗的內側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白皙細膩的白瓷碗蓋內側,寫著四個小字——
禦河救兮。
洛清寒將茶盞蓋回去,沉聲問道:「這茶是誰送來的?」
常公公說了個宮女的名字,並把那個宮女叫了進來。
洛清寒問道:「這茶是你親手泡的?」
宮女如實回答:「是奴婢親自泡的。」
「這茶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碰過嗎?」
宮女原本是說沒有,想了下又改口道:「奴婢來時在路上不慎碰到個男子,他當時走得很急,撞到了奴婢手中的茶盞,幸好奴婢及時扶住茶盞,才沒有讓它打翻。」
洛清寒:「知道那人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