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王看著他那張酷似自己年輕時的面容,還有他被汗水打濕的鬢角,心情很複雜。
他之所以偏心裘磊,一方面是因為裘磊很像年輕時的他,另一方面是因為裘磊小時候身體不好。
裘磊是早產兒,生下來時病蔫蔫的,大夫說他很可能活不長。
陳留王擔心二兒子會早夭,特意把他帶在身邊,手把手地教養長大。
感情都是漸漸相處出來的。
他跟二兒子相處的時間,比另外兩個兒子加起來都多,他對二兒子的感情自然也比對另外兩個兒子更加深厚。
他知道裘磊的性格,裘磊自負張揚,從小就霸道慣了,肯定不甘心屈居於人下,所以他才想著把王世子的位置給裘磊。
卻沒想到,請封王世子的摺子遞上去後,一直都沒有得到批複。
而太子又恰好在這個時候來到了陳留郡。
陳留王摸不準皇上的意思,只能按兵不動,先看看太子想做什麼。
小廈言情小說
陳留王收回思緒,輕聲說道:「我聽說你在接風宴上挑釁了太子?」
裘磊想起自己輸給太子的那一幕,心裡不免有些煩躁,他哼道:「也不算是挑釁吧,我就只是想跟他切磋一下而已。」
「你對太子的態度要好點,就算討好不了他,至少也不能得罪他。」
裘磊不耐煩聽這些,他道:「我知道啦,這些事情您就別管了,您現在只要安心養病就成了。」
陳留王轉而說起另外一件事。
「榮姬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裘磊不解:「知道什麼?榮姬不是生病被送走了嗎?」
陳留王定定地看著他,不說話了。
裘磊被看得有點心虛,他避開了父王的視線,小聲嘀咕:「父王幹嘛這麼看著我?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啊。」
陳留王:「榮姬的事情只此一次,我不希望再看到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裘磊一聽這話就炸了。
他跳起來大聲道:「父王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您懷疑我做了什麼手腳嗎?!」
陳留王:「我不管你做了什麼,事情都到此為止,我已經把讓人榮姬送走了,阿晟我也已經安撫好了,你不要再做多餘的事情。」
他的眼神就像是能看穿一切似的,將裘磊心裡那點彎彎繞繞看得清清楚楚。
裘磊心裡有些慌。
可他越是慌,聲音就越大:「不管您信不信,我什麼都沒做,您不要聽信別人的挑唆!」
陳留王還想說些什麼,張嘴就咳嗽起來,臉色隨之變得越發難看。
裘磊見狀,顧不上發火,趕忙給他拍背順氣。
等到咳嗽聲漸漸停止,陳留王這才再度開口,聲音微微發抖:「王世子的位置,我會儘力幫你爭取,你不要……不要再做那些事情了,他們畢竟是你的親兄弟。」
裘磊撇撇嘴:「我知道了。」
陳留王:「還有你身邊的那個大丫鬟,不能再留了。」
「嗯,我會把她送走的。」
陳留王有叮囑了他幾句,面上漸漸顯露出疲態。
裘磊扶著他躺好,為他蓋好被子,低聲道:「您好好休息,回頭我再來看您。」
陳留王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只輕輕地嗯了聲。
裘磊一回到自己的屋裡,就讓人把身邊伺候的大丫鬟叫了過來。
當天下午,這個丫鬟就因為偷了主人的東西,被發現後沒臉見人,在自己屋裡懸樑自盡了。
屍體是在夜裡被人悄悄運出去的,王府沒幾個人知道此事。
次日裘磊照常去了校場。
寒冬臘月天裡,他只穿了一件單衣,身姿筆挺,拉弓搭箭,對準前方的靶子。
手指一松,箭矢隨之離弦飛出,穿破空氣,猛地扎進了靶子裡。
這一箭恰好射中了圓心處。
旁邊的武將立即鼓掌叫好。
「二公子的箭術越發厲害了!」
裘磊接連又射了好幾箭,可惜接下來的幾箭都沒能射中靶心,但距離靶心都很近。
這讓裘磊心裡有些煩躁。
他丟開弓箭,冷著臉道:「裘遠那邊最近怎麼樣?」
雖然裘遠是他的兄長,可私下裡他都是直呼其名。
對於這個看似寬厚的兄長,裘磊是一點想要尊敬對方的想法都沒有,明明父王都已經決定把王世子的位置給他,可裘遠卻還要跟他搶王世子的位置。
身旁的武將如實說道:「大公子那邊最近很安靜,一切都跟平時沒什麼區別。」
裘磊問:「他沒有去找太子嗎?」
武將搖頭:「沒有,大公子最近很少出門,反倒是三公子經常跑去找太子,聽說太子把督建陵寢的事情交給了三公子,想必三公子很得太子信任。」
裘磊冷笑:「我還真是小看了他,居然抱住了太子的大腿。」
武將小心翼翼地道:「萬一太子要支持三公子當王世子,那您豈不是又多了個勁敵?」
裘磊的臉色沉了下去:「繼續讓人盯著裘晟。」
「喏!」
裘磊心裡煩得很,在他看來,裘晟是三兄弟中最沒用的一個,想要解決裘晟應該是很輕鬆的事情,所以他利用榮姬下了個套,想要毀掉裘晟的名聲,讓裘晟失去競爭王世子的資格。
可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
裘晟非但沒有上當,反而還趁機抱上了太子的大腿。
原本裘磊只要專心對付裘遠就可以了,可現在他還得分心去提防裘晟,一個敵人沒解決掉,轉眼又多了個敵人。
而且榮姬的事情已經被陳留王知道了,陳留王肯定會讓人盯著他,他短時間內不能再對裘晟動手。
這樣一來,他的處境就越發被動了。
裘磊越想越煩,乾脆什麼都不想了,叫上幾個人去校場比武切磋。
他要把一腔的煩悶都發泄到比武上。
陳留王府內。
裘遠正在烹茶,他將煮好的熱茶注入杯盞之中,推到桌對面。
「先生,榮姬的計劃失敗了。」
青衣郎君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淡笑著道:「無妨,就算沒有榮姬,也影響不到大局。」
裘遠顯然是對青衣郎君非常信重,聞言稍稍放鬆了些,但眉宇間仍舊透出幾分陰鬱。
青衣郎君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悠然道。
「你若是下不去狠心,可以隨時收手,一切都隨你。」
裘遠盯著面前冒著熱氣的茶盞,忽地一笑。
「我既然已經踏出第一步,就不會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