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反射的光將凜冬的夜幕照亮,萬家燈火在他身後,風雪中忽然有了一絲重逢的暖意。
信陽公主獃獃愣愣地看著他,一時間忘了說話。
直到又低笑了一聲,說道:「怎麼?見到本侯,高興得說不出話了?」
信陽公主斂起一臉驚詫,嚴肅地皺起眉頭,反駁他的上一句話:「我沒有哭。」
她早上哭過,但那是為了慶兒,她以為慶兒要死了。
聽到他回不來的消息,她可一滴眼淚都沒掉過!
宣平侯眉梢一挑,指了指她的心口,說道:「你心裏哭了,本侯聽見了。」
信陽公主:「……」
信陽公主黑下臉來,終於確定眼前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了,不是一個散不去的孤魂野鬼,也不是誰假扮的替身。
他就是他,如假包換。
宣平侯,蕭戟。
信陽公主撇過臉,小聲嘀咕:「果然還是那麼欠抽……」
她就不該替他難過的,孩子沒爹就沒爹。
誰要個這麼不正經的爹?
肚子裏的小寶寶動了下。
信陽公主不動聲色地攏了攏披風。
「你不是……」信陽公主本想說,不是死了嗎?話到唇邊覺著大過年的講那個死似乎不大吉利,於是改口道,「你不是掉進冰湖裏了嗎……怎麼這麼就回來了?」
「你還知道這個……」宣平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你專程讓人上燕國邊關打探本侯的消息了?」
信陽公主的拳頭忽然有點癢。
宣平侯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漫不經心地說道:「本侯這才走了多久,你便如此按耐不住。」
信陽公主摸上被寬大的披風遮住的肚子,深吸一口氣:我可不可以打死他!
那日的事,老實說來確實兇險。
他半截身子被壓在坍塌斷裂的冰川下,身下的冰層承受不住壓力一點一點裂開,小匣子掉進了冰窟窿,被激蕩的水流帶走。
他告訴了龍一,小匣子裝的東西能救秦風晚兒子的命。
他沒說是哪個兒子,龍一多半會認為是蕭珩。
他相信龍一會選擇蕭珩。
但似乎忘了,小孩子才做選擇。
龍一是大人,並且是個實力超乎所有人想像的大人。
他一聲令下,身邊的冰原狼縱身跳進了冰窟窿,冰原狼去追小匣子,龍一劈開了冰川。
能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首先那頭冰原狼得承受住龍一的劍氣,其次冰原狼得應付水下的諸多危險。
那是一頭比暗夜島靈王更強大的冰原狼。
真不知龍一是從哪兒得來的。
他當時本就身負重傷,落水後迅速暈了過去,等他醒來已不在冰原上了,而是躺在一艘前往昭國的商船上。
龍一不在了,小匣子也不見了。
不過他並沒有慌張,他相信龍一是將東西順利交給了顧嬌。
至於龍一畫畫的事,他一無所知。
「你的意思是……龍一明知你沒事,卻故意說你死了?」信陽公主表示不信,龍一沒這麼皮!
宣平侯:「……」
宣平侯這一路的情況並不好,他的傷就沒好過,下了船更是瘋狂趕路。
他不確定解藥對兒子究竟有沒有效,他做了最壞的打算,萬一沒效,那麼他說什麼也得趕回來見兒子最後一面。
「秦風晚,慶兒沒事吧?」他語氣如常地問,儘力掩飾自己的虛弱。
「解藥看著像有效果,禦醫說無性命之憂了,就是還沒醒來。」信陽公主說著,頓了頓,淡道,「你要是擔心的話,自己進去看看。」
宣平侯笑了笑:「好,你先進去,我一會兒就來。」
信陽公主拽緊披風轉過身,剛走了兩步再次頓住,她回頭,望向宣平侯:「你不會是走不動了吧?」
宣平侯笑道:「怎麼?你要扶啊?」
信陽公主翻了個白眼:「誰要扶你?我去叫人——」
話音剛落,她記起一件事來——為了保護腹中胎兒的安危,她將龍影衛送去了封地,而高強與木匠又已離開,宅子裏並無男丁。
阿珩也不在。
信陽公主猶豫了一下,沖後院喚道:「翠兒,張嬤嬤,你們過來一下!」
「是!公主!」
丫鬟翠兒與灑掃僕婦張嬤嬤快步走了過來,二人一見到門邊滿身是血的宣平侯,便嚇得齊齊大叫一聲:「鬼呀——」
隨後,二人哪裏還顧得上公主的差遣,驚慌失措地逃了!
二人手中的蠟燭與紙錢掉了一地,還有一個寫著奠字的白燈籠。
宣平侯嘴角一抽:「秦風晚,你不會是在給本侯辦喪事吧?」
他這是一回來,就趕上自己的葬禮了?
是不是再晚一點,棺材都給他打好了,他直接躺進去,衣冠塚都省了?
「誰知道你還活著……」信陽公主小聲嘀咕。
她閉了閉眼,深呼吸,告訴自己他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她不能真讓他死在這裏。
她邁步走過去,不鹹不淡地伸出手來,猶豫了一下,指尖動了動,硬著頭皮扶住他胳膊。
這是她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主動去接近一個男人。
仍需要極大勇氣,也仍是不大習慣,卻沒原先那麼顫抖害怕了。
宣平侯看著她用兩根手指捏住自己胳膊上的衣料,明明很緊張卻還給自己壯了膽,他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秦風晚……」
「閉嘴!」信陽公主嚴肅道,「再廢話不扶你了!」
宣平侯:你這也沒扶……
那兩根手指只是揪住了他的衣料,連他的胳膊肉都沒碰到。
自認為扶住了他的信陽公主給了他一記冷冰冰的眼刀子,彷彿在說:我都扶你了,你怎麼還不走?男人就是矯情!
想到她的病,宣平侯也知她能邁出這一步不容易,他於是沒再「矯情」,咬牙忍痛直起僵硬的身子,邁動幾乎麻木的雙腳,一步一步朝著院門口走去。
跨過門檻的一霎,一陣冷風迎面吹來,將信陽公主身上的披風吹開,宣平侯下意識地用餘光掃了掃。
結果他就看見了一個高高隆起的肚子。
他狠狠一驚,目光唰的落在她的肚子上:「秦風晚。」
信陽公主一瞧自己的披風,抽了一口涼氣。
宣平侯不走了,他眯著眼,意味難辨地看著她:「你懷孕了?那一次的事?」
不怪他不知情,實在是自打二人一夜風流後,信陽公主便回到了這間宅子住著,起先她還去碧水衚衕探望蕭珩與顧嬌,後面二人去了燕國,她也就不再往碧水衚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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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也搬回了宣平侯府。
她懷孕的消息瞞得死死的,他打仗前來看過她一次,她不肯見他。
玉瑾說,公主來癸水了,心情不好。
呵!
癸水!
信陽公主不想承認,倔強地撇過臉去。
她也不明白自己這是什麼運氣,就拿他當了兩次解藥,然後兩次還都中了招!
宣平侯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呵,也是,一整晚呢。」
信陽公主的臉唰的漲紅了:這種不要臉的話他是怎麼講得出口的?
就知道他會這麼無恥,所以她才不想告訴他!
為了懷上本侯的孩子,你還真是費盡心機……他要是敢這麼說,她就把他一竿子打出去!
萬幸宣平侯此次並沒欠抽到如此地步。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子裏掠過一絲危險:「秦風晚,我若是沒及時趕回來,你是不是要瞞著本侯生下這個孩子?」
信陽公主眼神一閃,一本正經地揚起下巴:「我看你現在有力氣得很!不用我扶了!」
說罷,她將手抽了回來,不再搭理宣平侯,徑自朝自己的廂房走去。
可她剛走了一步,肚子裏陡然傳來一陣強烈的宮縮,她彎下腰,捂住肚子疼得低呼出了聲。
宣平侯臉色一變:「秦風晚,你怎麼了?」
不會是被他刺激得動了胎氣吧?
信陽公主是生過孩子的人,她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
她抬起手,緊緊地抓住了他伸過來的手臂:「我……好像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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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侯:(⊙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