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景二爺終於抵達了凌波書院。
他出門不算晚,只是他怎麼也沒料到這一次的擊鞠賽竟然這麼多人來觀看,導致幾條來凌波書院的路都堵了。
等他進入書院時前兩場已經比完了。
「怎麼這麼多人?」他滿頭大汗地嘀咕。
這會兒他已經來到了自己預定的看台後方,再走個十幾步的台階就能上看台了。
他是習武之人,力氣比尋常人強悍,他將自家大哥連人帶輪椅抓了起來,一步步走上台階。
二夫人吩咐的小廝快步跟上。
景二爺是個懂得享受的人,他可不會傻獃獃地坐在那裡看比賽,然後讓天上的日頭將自己烤成一條小人乾。
他讓下人帶了冰塊、冰鎮瓜果以及各式清甜爽口的茶點。
他挑選的看台自然是視野極佳的,能縱觀整個擊鞠場,頂上搭建了屋頂,宛若一個小小的涼亭,還四面通風。
不對,是三面。
他左手邊與隔壁相連的地方垂下了一道碎玉珠簾。
他可沒讓人準備簾子,想來是隔壁之人所為。
「隔壁是誰呀?用這麼高檔的簾子?」
這些碎玉旁人不懂辨認,他還認不出來嗎?
這些可不是普通的邊角碎玉,是整玉切割打磨成各式形狀,竄上上等的東珠,簡直是價值連城好麽?
景二爺好奇地朝左側望去,珠簾雖是有縫隙的,可到底也阻隔了一點視線,景二爺只能隱隱約約從服飾上辨認出隔壁坐著的是四名滄瀾女子書院的學生。
其中一名學生脊背挺直,儀態氣質絕佳,高貴不凡,通身散發著一股高嶺之花的氣場。
「這個蕭美人有點兒……」
景二爺說不上來。
這時,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景二爺的打量,小美人竟然轉頭朝景二爺看了過來。
二人的目光隔著珠簾遙遙對上。
那是彷彿來自雪山之巔的一瞥,景二爺只覺自己的心都被人激靈了一下。
太冷了!
這種美人沾不得、沾不得!
不過,隔壁還有另外三個小美人,看身姿也是極為娉婷婀娜的呢。
尤其她們三個還有說有笑的,簾子能阻隔視線,又阻隔不了聲音,少女年輕的笑聲咯咯傳來,景二爺聽得通身都舒暢了。
這才是人生嘛!
景二爺在亭子中間的墊子上跽坐而下,國公爺的輪椅被他放在自己身旁。
蕭珩並沒太在意隔壁來了哪個府上的爺們,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擊鞠場上。
天穹書院的擊鞠手們出場了,蕭珩一眼看見了排在第四的顧嬌。
他也看見了與顧嬌說著悄悄話的少年。
托三位女同窗的福,他知道了對方叫沐川,是沐家嫡子,家族排行第五。
那個引起了全場轟動的輕塵公子叫是他姑姑的兒子,亦是蘇家嫡子,為何不隨父姓要隨母性,蕭珩不得而知。
之後就是兩方人馬打招呼。
清越書院的人態度十分囂張,那個皇族擊鞠隊的許平目中無人,他身邊叫南宮霖的少年同樣不遑多讓。
南宮霖不知與顧嬌說了什麼,他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南宮家的人為何會找上顧嬌?
難道說……「蕭六郎」這個身份已經暴露了?
隨著鑼鼓聲敲響,雙方的對決開始了。
沐輕塵與許平抽籤,許平抽得了第一桿的機會,他將馬球猛地擊打出去。
每一場擊鞠都分為八小節,每一節為半刻鐘,中途若是有人犯規、受傷,比賽會暫停,解決後繼續,雙方各有三次更換人馬的機會。
許平不愧是擅長遠攻的擊鞠手,他這一球開得極遠,一下子打過了中線,所有人馬不停蹄地朝天穹書院的球洞附近狂奔而去。
蘇浩一竿子勾住了地上的馬球,傳給不遠處的佟鵬。
這球看著是接不住的,然而佟鵬不僅接住了,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球傳給了南宮霖。
南宮霖是副攻手,他可以傳球給許平,也可以自己進球。
從目前場上的情況來看,他自己進球的幾率很大。
可就在此時,沐輕塵追上來了。
南宮霖見狀不妙,趕忙將球擊打出去,傳給了許平。
許平沒選擇用桿帶球,直接拋出球杆,反手一抓,一杆子揮出去,馬球在半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準確無誤地進了球洞!
「漂亮!」
景二爺拍手!
不愧是皇族擊鞠隊的。
方才那一手打得太妙了!
顧嬌歪頭看了看許平,唔,可以這麼打的。
清越書院獲得第一枚彩旗。
第一小節的時間還沒到,比賽繼續,這一次,由天穹書院開球。
「袁嘯,你來。」沐輕塵說。
「我我、我緊張。」袁嘯被對手的戰術與氣場壓製了。
沐輕塵道:「無妨,你打出去就好。」
袁嘯咽了咽口水,忍住手抖,揮出了第一桿。
沐川快馬跟上。
沐輕塵看了顧嬌一眼,他什麼也沒說,但所有的信任都寫在了他的眼底。
隨後,他根本不看自己的隊員接住球了沒有,一騎絕塵朝對方的球洞奔去。
景二爺目瞪口呆:「不是吧?這也太大膽了吧?萬一球被截胡了,你跑那麼遠,怎麼救場?」
南宮霖與蘇浩交換了一個眼色,二人兩面夾擊,朝著沐川狂奔而去。
他們要干擾沐川,在不犯規的情況下讓沐川接不住那個球。
沐川被夾擊得嗷嗷直叫:「啊啊啊!你們兩個癟犢子!怎麼都沖我來啊!」
南宮霖唇角一勾,去搶沐川的球。
他動作很快。
只是有人比他更快。
他壓根兒沒看清怎麼一回事,便有一根球杆唰的將沐川的球帶了過去。
南宮霖微微一怔。
他扭頭,看見了神情淡漠的顧嬌。
顧嬌淡淡睨了他一眼,二話不說,拋出球杆,反手將手中的馬球狠狠擊打出去。
所有人都迷了。
等等,這不是方才許平用的那一招的嗎?
連拋球杆與反手抓球杆的動作都一毛一樣!
許平這是被現場偷師了?
許平自己都驚了一下,這是他苦練了多年的絕技,又帥又颯,不僅用來贏球,還能用來出風頭,一直沒人學會過。
這小子怎麼學會了?
學得還……挺好。
蕭珩目不轉睛地看著顧嬌。
陽光下,他的姑娘奪目極了,他的血液都跟著一起沸騰了。
顧嬌這一球也打得極遠,像極了許平打出來的弧線,沐輕塵成功拿到了球,一桿進洞。
天穹書院獲得一旗。
第一小節結束時,雙方各獲得一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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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結果有些出乎人的意料,雖說沐輕塵是盛都第一公子,但從未聽說過他在擊鞠上有什麼過人的天賦,誰也沒料到他會發揮得這麼好。
但要說印象最令人深刻的只怕是那個臉上有胎記的小子。
明目張膽地偷師可還行?這麼不要臉的嗎?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顧嬌已經很不要臉的時候,她又做出了更不要臉的舉動。
接下來的比賽,只要南宮霖進宮,她就攔下,一個球也不讓給南宮霖,但只要許平進攻,她就乖乖地看著,不僅自己不去搶,還不許同伴去搶。
特別凶!
許平像是被她靜心呵護的寶寶,每進一個球,都能看見她眼底放綠光。
然後一轉頭,她就把許平方才的招式一比一地用上。
許平的臉都綠了!
「裁判!」他厲害。
「不讓學嗎?」顧嬌無辜地問。
裁判噎了噎。
倒、倒是沒這規矩。
「你也可以學我。」顧嬌看向許平,大言不慚地說。
許平差點沒吐血。
我學你?你有毛好學的?
你個小菜雞!
然而就是臉皮忒厚的小菜雞,把許平的看家本領全學了去。
裁判都沒眼看了。
天穹書院的岑院長遭到了來自各個院長的強烈鄙視,他抬手,弱弱地擋住腦袋:「咳,憑、憑本事偷師的,有本事你、你、你們也偷一個。」
我們特麽的偷得了嗎!
這小子是什麼變態啊?怎麼一學一個準!
輪到許平開球時,他突然鼻子過敏打了個噴嚏。
隨後,顧嬌也拿著球杆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然後才開球。
所有人:「……」
第六小節結束時,雙方十七比十七,打平了。
顧嬌進球不多,她一般都是把球傳給沐輕塵,但她愣是憑實力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他怎麼這樣啊?」
蕭珩的亭子裡,一名女學生嘀咕。
另一名女學生道:「可是看著輕塵公子贏球,我好開心啊。」
第三名女學生笑嘻嘻地道:「也是,他們配合得真好!真般配!」
蕭珩黑了臉。
隔壁的景二爺也是被顧嬌的騷操作驚得不要不要的,看擊鞠這麼多年,能明目張膽偷師成這樣的真是頭一個。
「大哥你瞧見沒,這小子……哎呀我的媽呀!」
景二爺話說到一半,一轉頭,看見自家大哥竟然睜著眼,眼神賊亮,洞若觀火,他嚇得整個人翻在地上!
他只是單方面與大哥吐槽吐槽,沒想過大哥真能睜眼,這很嚇人的好麽?
「不是。」
他定了定神,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心有餘悸地坐回墊子上,「大哥你啥時候睜眼的?你好歹吱個聲……好像你也不會吱聲……算了。」
他大哥成了活死人,基本上聽不見他說話的。
偶爾睜眼,但也只是無意中的動作,其實根本看不見。
這些,他都明白。
「大哥,你熱嗎?我給你扇扇風?」
他說著,拿起桌上的摺扇,伸到大哥面前扇了起來。
國公爺的視線完全被扇子阻擋了。
景二爺扇著扇著忽然感覺脖子涼颼颼的,怎麼好像有人想弄死我?
場上第七節比賽開始了。
許平不知是沒有看家本領讓顧嬌學了,還是不敢再拿出看家本領學,總之這一節他打得相對保守。
他以為顧嬌會著他一樣保守。
可惜他錯了。
顧嬌只學好的,壞的她是不學的!
天穹書院發動了攻勢,接連拿下兩棋。
清越書院叫停了比賽:「換人。」
南宮霖一行人回到了候場區域,清越書院的夫子道:「你們怎麼打的?為何都不進攻了?」
許平有口難言。
夫子道:「許平你先歇一會兒,最後一小節再上場。」
許平嘆道:「是。」
清越書院換上場的也是一個不錯的擊鞠手,只不過他更擅長後衛,於是南宮霖接替許平的位子成為了主擊鞠手。
他冷冷地望了望賽場上的顧嬌。
他不會讓這小子得逞的,他一定會進球,一定會贏了這一場比賽。
「我去一趟茅廁。」他對夫子說。
「去吧,快一點,要上場了。」夫子提醒。
「是。」
南宮霖出了候場區域,天穹書院的人在另一邊候場。
他打了個響指,一名隨行的暗衛閃身來到他面前,拱手道:「公子!」
南宮霖看了看顧嬌,冷聲道:「我要他墜馬!」
暗衛遲疑:「這……」
南宮霖冷聲道:「怎麼?做不到嗎?」
暗衛拱手道:「做得到!」
南宮得意一笑:「那就好!記住了,要做成是他自己不慎墜馬的樣子,別讓人看出破綻。」
暗衛應下:「屬下遵命!」
休息結束,幾人再次上場。
南宮霖站在了主攻手的位置,沐輕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顧嬌道:「你當心一點。」
顧嬌平靜地應了一聲:「嗯。」
比賽開始,清越書院開球,南宮霖拿到了球,顧嬌策馬自他後方追上去。
南宮霖並不著急將手中的球打出去,而是一邊帶著球,一邊引著顧嬌往暗衛所在的方向奔去。
草場邊緣站著訂不到看台的觀眾,那名暗衛就隱在這群人之中。
所有人都看得投入,誰也沒注意到他手中捏住了一顆小石子。
景二爺這會兒已經來到了趴在了欄杆上,他將大哥也推了出來。
那名暗衛就在他們的斜下方,若他低頭必能看到,可場上的比賽如此精彩,誰會去留意一群觀眾?
國公爺的手開始輕輕抽動。
「快快快!快追上去啊!你小子揍人的時候挺厲害,這會兒怎麼菜了!」
景二爺對著顧嬌狂吼,完全沒留意到自家大哥的異樣。
國公爺的身子也開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二爺!國公爺他……」小廝察覺到了國公爺的異樣。
景二爺忙看向自家大哥,見自家大哥抖成這樣,他嚇壞了,蹲下身扶住大哥的輪椅道:「大哥,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國公爺嘴角抽動,似乎想要說什麼。
景二爺撓撓頭:「是不是比賽太激烈了,你不喜歡看啊?我們再多看一會兒好嗎?就一會會兒了。」
南宮霖跑到內圈,將顧嬌擠到了外面。
暗衛就要動手了。
國公爺抖若篩糠,目光如冰。
大哥這是生氣了嗎?
景二爺雲裡霧裡的,也不知自己猜得對不對,但轉念一想除了這個難道還能有別的?
景二爺站起身,推上大哥的輪椅,嘆道:「行行行,不看就不看了,我這就帶你回去!」
國公爺抖得更厲害了。
景二爺恍惚間湧上一股錯覺,怎麼好像大哥想弄死他的樣子?
南宮璃稍稍放慢了速度,便於暗衛能夠順利擊中。
顧嬌出現在了完美的攻擊範圍之內,暗衛猛地射出了手中的小石子。
小石子直奔顧嬌的腰間大穴,並不會留下傷痕,也不致命,只會讓顧嬌的半邊身子瞬間麻痹。
下一秒,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顧嬌竟然突然彎腰去搶球。
暗衛臉色一變,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小石子自顧嬌的背上一閃而過,直直擊中了一旁的南宮璃。
南宮璃連叫都來不及,身子一瞬麻痹,倉皇墜馬!
而因為他適才放慢了速度的緣故,指使後面的擊鞠手追趕了上來。
是沐川與清越書院的學生。
沐川跑馬跑得不如清越書院的學生快,但就因為清越書院的學生太快了,所以想勒緊韁繩也來不及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馬從南宮霖的身上踏了過去!
就聽得一聲驚天慘叫,是南宮霖的胸腔與腿骨當場被踏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