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寧王的判決在九月下來了,廢黜皇子身份,貶為庶人,只是流放就免了,在京城外找了一處府邸,算是變相的圈禁。
這已經莊太后開恩之後的結果,若莊太傅這個外公真心思念他,還可以時常去探望他。
若莊太傅到了這個地步仍不死心,要繼續煽動寧王,莊太后派過去的暗衛也不會手下留情。
自古皇子被貶黜,府上家眷也不能倖免,然而令人驚訝的是,寧王竟然給了寧王妃一封和離書。
和離書是寧王拜託瑞王夫婦送過去的。
瑞王是個大老爺們兒,不知該如何向寧王妃開口,更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瑞王妃索性讓他在外頭等著,自己與大嫂說話。
「大嫂。」
她進了屋。
寧王妃正坐在窗前看書。
大嫂有看書的習慣,瑞王妃見怪不怪了,她尋思著大嫂這會兒心情可能不大好,沒敢像往常那樣貿貿然地走過去,而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等待大嫂的回應。
寧王妃今日的反應有點遲鈍,她半晌才扭過頭來,見是瑞王妃,倒也沒太大驚訝,道:「你來了啊,過來坐吧。」
瑞王妃走到寧王妃的對面坐下。
許久不見下人來奉茶。
寧王妃才意識到了什麼,自嘲一笑:「忘了府上的下人都被遣散了。」她說著,親自拎起茶壺去給瑞王妃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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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吧大嫂!」瑞王妃忙站起身,要去接過她手中的茶壺。
「不必了,一杯茶我還是倒得了的。」寧王妃推開她的手,給瑞王妃倒了一杯早已沒了熱氣的茶,「算了,你別喝了,都涼了。」
「沒事的大嫂。」瑞王妃擋住了寧王妃過來拿她杯子的手,「我不愛喝熱的。」
不是安慰寧王妃的話,是她懷孕後的確變得怕熱,只是在府上嬤嬤們不許她喝涼的,瑞王偶爾會偷偷給她喝幾口解解饞。
「有些東西真是天意。」寧王妃苦澀一笑,收回手來。
瑞王妃冷了一瞬反應過來她指的是懷孕的事,從寧王妃懷上頭胎開始便格外注意,衣食住行嚴格按照禦醫與嬤嬤們的要求來做。
可結果,三個孩子一個也沒保住。
「大嫂,孩子的事……與大哥有關嗎?」瑞王妃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她連罵溫琳琅的力氣都沒了,她怎麼也料到大哥會是那樣的人,會做出那樣的事。
瑞王也很驚詫。
他把自己關在書房三天三夜,他受到的打擊不比太子小多少。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信仰,而毫無疑問,寧王就是瑞王的信仰。
如今,這份信信仰轟然坍塌了。
寧王妃搖搖頭:「如果你說的有關是指他給我下藥害我滑胎,那倒是沒有的,只是……」
後面的話瑞王妃差不多猜到了,只是她早知道了寧王與溫琳琅的事,她一邊懷著身孕一邊忍受二人的關係,強烈的憂鬱下最終導致了早產。
「大嫂,你別難過,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瑞王妃自寬袖中拿出一紙和離書,遞到寧王妃的面前,道,「這是大哥拜託我們給大嫂送來的,大嫂簽字畫押,自此不再是寧王妃,不必跟著他一起受牽連。」
提到這個,瑞王妃的心裡一片複雜。
她覺得大哥真的做錯了,但在放大嫂自由這件事上是令她刮目相看的。
大哥心裡其實是有大嫂的吧,只是他被仇恨與利益蒙蔽了雙眼,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內心。
他以為對大嫂只是裝模作樣的敬重,殊不知這個人早已走進了他的內心深處。
反倒是溫琳琅那個女人只是大哥年少時求而不得的不甘,是他駕馭自己征服欲的證明。
寧王妃看著那封折起來的和離書,並未立刻拆開,而是淡淡一笑,說道:「芊芊你知道嗎?我十三歲第一次見他就被他的容貌氣度所吸引,我愛了這個男人十一年,他喜愛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女子,我便再厭惡看書也總做出他喜歡的樣子。我也曾暗暗想過,容貌我是追不上溫琳琅了,至少才學上,我努力一點,不要輸給她太多。」
瑞王妃氣呼呼地說道:「大嫂,那個女人不配和大嫂相提並論!」
「現在說這些也沒意義了。」寧王妃笑了笑,對瑞王妃道,「以後不要再叫我大嫂了,我不再是皇室的人了。」
與和離書無關,而是秦楚寒已經不是皇子了。
「大嫂……」瑞王妃一個沒忍住,又叫了一聲。
寧王妃,確切地說,該叫楚玥了。
楚玥對瑞王妃道:「回去吧,這裡晦氣。」
瑞王妃心疼地看著她:「父皇說你可以多住些日子。」
楚玥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我又不是沒地方可去。」
瑞王妃張了張嘴:「大嫂……不是,楚姐姐……啊,也不是,不叫你大嫂好彆扭。」
楚玥道:「那就叫著吧,左不過是個稱呼罷了。」
「你不如搬去瑞王府住吧?」瑞王妃提議道。
來的路上她就和瑞王提過這件事,瑞王完全沒意見。
但瑞王其實猜到楚玥不會答應,他沒當著媳婦兒的面說出來,擔心媳婦兒認為他小氣。
楚玥搖搖頭:「多謝你的好意,我有地方去。啊,對了,你來得正好,顧姑娘上次給我看診,落了個東西在我這裡,你幫我還給她。」
「好。」
從屋子裡出來,瑞王妃的眼眶紅紅的。
瑞王心疼,又不知該怎麼勸。
他受的打擊很大,不過幸好有芊芊和她腹中的孩子陪在身邊,不然他可能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撐下去了。
二人去了一趟醫館,瑞王妃將楚玥讓瑞王妃捎帶的錦盒親手交到顧嬌的手中。
「大嫂說是你上次給她看診不小心落下的。」
顧嬌會意:「知道了,多謝。」
二人離開後,顧嬌打開了那個錦盒。
裡頭躺著的是赫然是一塊免死金牌。
寧王的事,顧嬌做了最壞的打算,她將免死金牌送給寧王妃是希望能將她從旋渦中保出來。
當然顧嬌也想過,寧王妃可能會用這塊令牌將寧王保出來。
結果她兩條路都沒選。
寧王妃究竟簽沒簽和離書誰也不清楚,在寧王被圈禁的第二天她也從京城消失了。
……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要見太子!」
「還想見太子?給我堵了她的嘴!」
蘇公公一聲令下,兩個孔武有力的嬤嬤立馬將溫琳琅摁在地上,拿布條堵住了她的嘴。
她再叫不出聲來,只能發出微弱的嗚嗚聲。
蘇公公揚了揚拂塵,道:「皇后有令,太子妃身染惡疾,即刻起前往行宮療養。」
溫琳琅拚命搖頭。
她沒有生病!
她不要去行宮療養!
誰都明白療養會是個什麼樣的下場!
用不了一年半載,她就會在行宮重病不治身亡!
蕭皇后為了給太子遮醜可謂是費盡了心思,寧王剛被貶黜,這個節骨眼兒上太子妃再以某種罪名論處,很容易讓人產生遐想。
唯獨養病的由頭天衣無縫。
溫琳琅被粗魯地拖上了馬車。
臨出宮的一霎,恰巧顧嬌也從皇宮出來,蘇公公等人忙恭恭敬敬地給顧嬌行了一禮:「顧大夫!」
溫琳琅被人狼狽地摁在地上,哪兒還有昔日半分風光?
她狠狠地瞪著顧嬌。
你滿意了?
毀了我精心經營的一切,你的目的達到了!
然而顧嬌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認出了她來,眼底卻並無絲毫得意的波瀾。
她平靜地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毫不相乾的路人,甚至連從前她惹怒顧嬌的那點細節似乎都早已被顧嬌拋諸腦後。
也就是這一刻溫琳琅才恍惚明白,原來顧嬌不是故作清高,她是真的從未將自己放在心上。
這並不是出自顧嬌的善良與寬容,純粹就是自己沒入顧嬌的眼。
顧嬌早已站在了自己無法企及的高度,猶如一頭遙望蒼穹的雄師,焉能注意腳下是不是有什麼小蟲子在蟄她?
這個比喻實則有些誇張,但顧嬌的確沒在意過溫琳琅就是了。
溫琳琅不明白,她究竟比顧嬌差在哪兒了?
她除了不懂醫術,又有哪一樣是輸給顧嬌的?
更別說她容貌傾城,顧嬌卻長了那樣一張不堪入目的臉……
顧嬌就一點兒也不自怯嗎?
顧嬌坦蕩蕩走出皇宮的樣子,非但不自怯,反而有點——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