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到皇宮時,皇帝正在禦書房內與幾位大臣們商議兩國和談一事。
昭國與陳國打了不少仗,元氣大傷,幾年過去了國庫仍屬於半虧空的狀態,梁國又如此強大,壓根兒沒將昭國放在眼裡。
此次和談,梁國的態度無比強硬,沒有任何退讓的餘地。
皇帝與諸位元老們頭髮都要愁白了。
可突然之間,裕親王派人傳話——梁國可以做出退讓,條件僅僅是一個孩子?
「什麼孩子?」皇帝問。
那位心腹大臣道:「是一個孤兒,我家王爺與王妃與那孩子投緣,想把那孩子領養回去。作為回報,我家王爺會努力在和談中做出讓步。」
「讓……多少?」莊太傅問。
心腹大臣笑了笑,從寬袖中拿出一張單子來。
魏公公走上前,把單子接了過來,確定無毒無暗器,才呈給了皇帝。
皇帝看過之後給了莊太傅等人。
莊太傅、袁首輔以及諸位老臣看完,眼睛都瞪直了。
他們難以置信啊!
原先談判的條款是——梁國以石灰砂漿技術換取昭國的風箱技術以及糯米砂漿技術,並在兩國邊境開通互市,以梁國廉價的工藝品換取昭國上等的絲綢與茶葉。
如今卻增加了一項琉璃技術,琉璃是梁國獨一無二的工藝品,精美絕倫,一金難求,在六國之中只有皇室才有資格享用琉璃,至於說昭國這樣的窮國,壓根兒用不起。
這項技術的佑惑力是巨大的。
至少能看出梁國的誠意了。
傳言當年燕國也曾垂涎梁國的琉璃工藝,卻被梁國拒絕了。
燕國是上國,它的地位不在梁國之下,梁國不把技術傳給他們,卻傳授給昭國,事情傳開後指不定要把燕國給得罪。
裕親王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仗著是梁國國君的親兒子這麼為所欲為的嗎?
「會不會有詐?」一位老臣問。
心腹大臣譏諷地笑了:「我家王爺一言九鼎,用得著對你們耍詐?」
爾等也配?!
這好比大象想碾死一只蟲子,一腳踩過去就好,用得著上躥下跳地迷惑它、繞暈它、放鬆它的警惕嗎?
眾人一想是這麼個理。
但……就為了個孩子?
眾人著實不理解裕親王的迷惑行為。
皇帝也不理解,他沒著急答應,他隱隱感覺事情不簡單,他讓大臣們先回去,留下樑國的心腹大臣問話。
「裕親王怎麼會看上昭國的孤兒?」皇帝打開天窗說兩話。
梁國使臣倒也不怕皇帝知道真相後會獅子大開口,畢竟這任昭國皇帝不容易糊弄,他把裕親王交代他的話原原本本地說了:「陛下可還記得五年前裕親王與王妃來訪一事?」
皇帝點頭:「朕自然記得。」
兩國時辰道:「那時裕親王妃懷了身孕,還在昭國將養了數月,一直到生產完才離開。」
「據說那孩子夭折了,朕當時聽聞亦十分痛心。」皇帝說著,眉心一蹙,「難道這件事與那孩子有關?」
梁國使臣笑了笑:「我家王爺偶然發現那孩子並沒死,當年可能被人從棺木中救出來了。考慮到你們昭國撫育了王爺的兒子多年,作為回報,我家王爺才會在和談中做出讓步。」
若是這麼說,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皇帝點點頭,很快,又將信將疑地問了一句:「真是裕親王的兒子?」
梁國使臣道:「難不成我家王爺會為了個假兒子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皇帝也覺著不大可能,他又問了句:「那孩子如今身在何處?」
梁國使臣笑道:「被一家醫館的小醫女收養了。」
聽到醫館,皇帝的心底湧上了一層淡淡的不妙:「哪家醫館?回椿堂嗎?」
梁國使臣笑了笑:「啊,不是,是妙手堂。」
皇帝的臉色變了。
下午兩節課後,小凈空放了學,顧嬌去國子監接他。
小凈空還以為是劉叔過來接他呢,唉聲嘆氣,走得慢吞吞的,到了門口才發現是顧嬌,瞬間感覺自己錯過了一百萬!
早知道他就跑快點啦!又少和嬌嬌相處了這麼久的時間!
「嬌嬌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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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邁著小短腿兒,噠噠噠地朝顧嬌跑了過來。
顧嬌微微彎下身子,拿帕子給小凈空擦了擦他額頭的汗水。
最近溫差大,早晚涼得很,導致出門時穿得有點多,可下午艷陽高照,又曬得小傢夥滿頭大汗。
顧嬌摸了摸他的後背,得,裡衣全濕透了。
「今天下午又賽跑了嗎?」顧嬌問。
「沒有,沒賽跑。」小凈空搖頭,「夫子教我們玩蹴鞠了。」
「好玩嗎?」顧嬌問。
「好玩!」小凈空是第一次玩,感覺很新奇,「有的人比我玩得好,他們以前玩過。」
小凈空不算一個太爭強好勝的小朋友,他得第一是常態,如果得不了也不會沮喪太久,尤其是對於自己沒涉獵的領域,他一般都是虛心學習。
這也是為何明明他那麼與蕭六郎互別苗頭,可蕭六郎教他的學問還是會像一塊海綿似的瘋狂吸收掉。
顧嬌直接把小凈空帶去了醫館。
「顧姑娘,病人過來了。」小三子來院子催促顧嬌。
顧嬌剛把小凈空的衣裳找出來。
小凈空乖乖地說道:「嬌嬌,你去忙吧,我可以自己換衣裳。」
顧嬌道:「可能要一會兒。」
小凈空拍拍小胸脯:「沒關係啦,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我換完衣裳就寫作業!」
怎麼會有這麼乖的孩子?
顧嬌會心一笑,摸摸他小腦袋:「好,桌上有點心,餓了先吃。」
小凈空萌萌噠地說道:「我等嬌嬌一起吃!」
這孩子。
顧嬌的心都被他萌化了。
顧嬌去了診室。
她當真以為是來了什麼病人呢,卻不料是皇帝身邊的魏公公。
魏公公已經知道皇帝掉馬的事兒了,只不過他不知道顧嬌把皇帝是縣城花柳病人的事兒也猜出來了。
當然了,顧嬌自己是不會說出去的。
魏公公訕訕一笑:「顧姑娘,老奴今日過來,是有件事想找你確認。」
顧嬌看向他:「何事?」
魏公公幹笑:「你們醫館……是只有你一個女大夫嗎?」
「嗯。」顧嬌點頭。
魏公公暗道不好,完了,陛下猜測的事成真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裕親王要誰家的孩子不好,怎麼偏偏要到了小神醫頭上呢?
「你問這個做什麼?」顧嬌察覺到魏公公神情不太對。
魏公公一籌莫展地嘆道:「顧姑娘,你……攤上事兒了!」
魏公公將裕親王向皇帝要兒子的來龍去脈與顧嬌說了,沒什麼好添油加醋的,事兒太大了,已經沒的添了。
顧嬌恍然大悟:「唔。」難怪他口氣那麼大,說全京城都罩不住她,原來是梁國的親王啊。
魏公公語重心長道:「陛下其實也很為難,倒不是垂涎他開出來的那些條件,而是人家父子相認,天經地義,總不能阻止他把自己的親兒子帶回去,顧姑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顧嬌的眸光涼了涼:「他說是他兒子就是他兒子嗎?」
魏公公就道:「這不是明擺著嗎?」
以裕親王的身份地位,指鹿為馬都不為過,何況是認一個兒子。
這種事壓根兒不用講證據。
他開出來的和談條件就是最有力的證據,上至滿朝文武,下至昭國百姓,只怕不會有誰不相信、不同意。
這就是絕對的權勢所帶來的好處。
一個人再厲害,也是個體,裕親王身後卻是一整個強大的國家。
魏公公嘆道:「顧姑娘,你別怪陛下,陛下他也身不由己,他不能阻止人家親爹把兒子帶回去。」
「我知道了。」顧嬌淡淡點頭,站起身,沒再言語,拉開診室的門走了出去。
小凈空已經換了一身乾爽的小常服,正坐在院子的小木桌上寫作業。
小身子坐得筆挺,神情認真得不得了。
桌上放著一盒新出爐的點心,香氣飄滿了整個院子,那是他最愛吃的棗泥桂花糕。
可他一口都沒吃,他要等嬌嬌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