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葉西城此刻還在上海,已經夜裡十一點鐘, 華寧上海分公司的第三十九層總裁臨時辦公室燈火通明。
十分鐘前他才回辦公室, 剛應酬回來,晚上喝了些紅酒, 襯衫上的酒氣還未散去。
CSA(社區支持農業)的所有審批手續今天都已經下來,這個項目當初麻煩了不少人, 他今晚做東請客。
項目下個月初就可以動工。
他倒了杯茶,還沒喝,手機響了, 是萬特助。
萬特助思來想去還是給葉西城打了電話, 彙報常家的情況, 裴寧之前說給他的, 他幾乎一字不落的又說給葉西城。
這個結果是葉西城預料到的,她既然約了常廉, 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甯寧找誰約的常廉?」
萬特助一晚上都在猜測, 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 最後鎖定一個人, 不過他也不確定:「感覺是潘勁哲。」
葉西城正把玩著打火機,萬特助的那句話落下後,幽藍的火苗晃動一下,他沒立即吱聲, 倒了支煙出來。
萬特助打破沉默,「要是找了潘勁哲, 那裴寧是拉下面子了,這個人情欠的可不小。」
葉西城把煙點著才說:「嗯。」
萬特助早就習慣了葉西城波瀾不驚的態度,這個話題就告一段落,他問道:「葉總,明早用不用我飛去上海?」
裴寧現在正在跟他冷戰,肯定不會過去。
葉西城:「不用,我明天回北京。」掛電話前又加了句:「到時你自己安排工作,我不去公司。」
萬特助雖然一頭霧水,不過還是應道:「好,我明白了。」
電話一個接著一個,葉西城原本想好好抽支煙,結果蔣雲兆的電話又打進來,「還在忙呢?」
葉西城:「嗯。」
「在哪?」
「公司。」
「在開會?」
「沒。」
然後電話裡就沒了動靜。
蔣雲兆看看時間,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這會兒肯定不是在跟客戶談工作,可葉西城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也不問他,莊涵現在醒來沒?
蔣雲兆總覺得哪裡不對,「是不是公司有什麼事兒?」
葉西城:「沒。」
蔣雲兆就納了悶:「你在跟人談事?」雖然正常情況下沒人三更半夜還在公司談事,不過萬一呢。
葉西城還是簡單的一個字:「沒。」
蔣雲兆鬱悶道;「你沒開會,沒有客戶,你忙什麼呢?」
「抽煙。」
「……」
蔣雲兆也沒心思開玩笑:「你也不問問我,莊涵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葉西城淡淡的:「要是不好,你不早說了?」
蔣雲兆一噎,自己想想,好像也是哈。
不過他還是不明白:「莊涵是不是又跟你鬧矛盾了?你把醫院的事情安排好也不過來看看她,從下午到現在一個電話也沒有。」
葉西城把煙滅了,喝了幾口茶,「情況比鬧矛盾嚴重,一兩句話說不清,等她身體狀況穩定了,我去醫院找她面談,到時你也過去。」
他又不忘叮囑蔣雲兆:「你現在就當不知道。」
蔣雲兆雲裡霧裡的,又把今天葉西城的態度細細想了一遍。
葉西城從來不跟朋友計較,特別是莊涵,畢竟從小一塊長大的,還又是女生,現在莊涵在生死攸關時葉西城都沒來看她,大概這個矛盾比他想的還要糟糕,應該是沒法調和了。
他知道葉西城什麼性子,不想說的,那就一定不會說。
蔣雲兆就沒再多問,只能中間做和事佬:「行啊,我知道了,剛才莊涵醒來時還問了一句你,我說醫院所有事情都是你安排的,後來你公司有事,就急匆匆離開了,那我一會兒還跟她說,你那邊有相關部門領導過來,實在抽不開身。」
說著,他又忽然想起來,「對了,傍晚時莊伯伯給我打電話,還說裴寧也去醫院看他們的,把裴寧誇了一通,說等他出院了,請我們一起去家裡吃飯,讓你帶著裴寧一塊去。」
葉西城一怔,不敢確信:「甯寧去醫院了?」
蔣雲兆也傻了:「你不知道?」
葉西城沒說話。
蔣雲兆感覺今天的葉西城表現太奇怪了,連裴寧的行蹤都不清楚:「我還以為是你讓裴寧回北京那邊照看莊伯伯的呢。」
電話裡還是很安靜,葉西城那邊沒有一點動靜。
擱在以前,蔣雲兆不太理解這樣的狀況,不過自從有了女朋友,他大概能猜出一二,「是不是裴寧打算跟你在老家多待兩天,結果你被我一個電話叫過來,還是為了異性朋友,裴甯不高興了?」
葉西城:「她不高興不是因為這,不是跟你說了,一兩句話解釋不清,我自己也不清楚當年到底什麼情況。」
肯定比裴寧說的還嚴重,不然在莊涵生死未卜時,她不會那麼無理取鬧,不會突然失了控,連自己的情緒都差點沒法控制。
去北京的路上,她大概慢慢平靜下來,為了他,她又隱忍著自己的委屈,去醫院看了莊伯伯。
蔣雲兆現在還在醫院,有管牀醫生找,他匆匆收了線。
葉西城不知道裴寧睡沒睡,只給她發了條信息:【寶貝,晚安。】
裴寧第二天早上被鬧鈴吵醒,她昨晚沒睡好,現在困得睜不開,一通瞎摸,撈過手機把鬧鈴關了。
然後習慣性的去找葉西城的懷抱,伸伸手,那邊空空的,什麼都沒摸到。
她睜開眼,緩緩神。
葉西城昨晚被她鎖在門外了。
裴寧不緊不慢,在樓上磨蹭了好一陣子,在想著一會兒要怎麼給葉西城臉色看,要怎麼懲治他。
就連下樓,她都是漫不經心的表情。
特別是經過葉西城樓下那個房間,她臉上的表情越發盛氣淩人,可餘光掃向房間內的牀上,她臉上的表情僵住。
睡衣還是昨晚她散落開的樣子,枕頭也斜在牀上。
原來他昨晚沒回來。
心底那種失落,怎麼都沒法忽視。
今天葉西城不在公司,裴寧工作比平日裡少一些,上午忙了一上午,下午就閒下來了。
人閒著沒事幹就會胡思亂想,過去那些事就像冬天的東北風,一個勁兒的往骨子裡鑽,怎麼都躲不開。
裴甯把電腦關了,找出白紙和鋼筆,開始畫鋼筆畫,下筆時她腦海裡竟然出現了小時候老家院子的一幕。
她爬上了那顆很老的石榴樹,葉西城在樹下緊張的看著她,生怕她掉下來。
那時她九歲,葉西城十一歲。
想著這些,她心裡漸漸平靜下來,把心裡想到的,用鋼筆勾勒出來,老家的院子躍然於紙上。
不知不覺,兩個多小時過去。
手機響了,因為畫的太投入,裴寧嚇一跳,撫撫心口,看了眼螢幕,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劃開接聽鍵,手機裡傳來中年女人的聲音:「喂,甯寧。」
正巧這個時候秘書敲門進來,電話裡的聲音被敲門聲蓋住,秘書給她送來了一杯咖啡還有一小塊蛋糕。
「裴姐,下午茶。」秘書見她手裡拿著手機,用嘴型說道。
裴寧淺笑,點點頭,這才把手機放在耳邊:「喂,您好,哪位?」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裴寧臉色瞬間變了,「不好意思,您找錯人了!」直接掛了電話。
沒過兩分鐘,那個號碼又打進來,裴寧秒按,最後直接拉入黑名單,手機這才安靜。
好不容易平靜不下來的心情再次被打亂,亂七八糟。
她對著鋼筆畫怔神好久,回神時咖啡都已經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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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她沒多留一秒,收拾好就離開辦公室。
裴甯沒坐葉西城的車,也沒打車,公寓離公司走路也才半個小時,她一路散步回去。
九月初,傍晚的風很涼快。
裴甯卻莫名覺得有些燥熱,可能真的要到經期了,又一想,經期明明才過去兩周。
回到家,她的拖鞋擺放在門口,裴甯記得很清楚,她早上離家時拖鞋是放鞋櫃裡的。
葉西城回來了。
裴寧沒愛穿他拿的那雙拖鞋,又重拿了一雙。
走到他房間門口,臥室沒人,牀上散亂的睡衣不見了,枕頭也不見了。
收回視線,她走向樓梯,結果陽臺那邊傳來動靜。
她蹙眉,他在陽臺做什麼?
又不想走過去,她歪頭瞅了瞅,正好他從陽臺過來,兩人視線對上,他已經換上了睡衣,頭髮半幹。
裴甯冷著臉,淡淡的收回目光,沒給他好臉色。
葉西城裝瞎,「回來了。」
沒人回應他,他繼續自顧自道:「剛才在晾衣服,你昨晚換下來的衣服,我都手洗出來了。」
裴寧:「……」
她睨了他兩眼,還是沒理。
沒再停留,逕自上樓去。
葉西城雙手抄兜,看著她生氣的背影,她生氣時的樣子,走路都跟平時不一樣,現在的她,連頭髮絲都在生氣。
「甯寧,晚上想吃什麼?」
裴寧連聲都沒吭。
葉西城不喜歡解釋,解釋是最沒用又最傷人的一種方式,可現在他沒法找莊涵,莊涵術後還不穩定。
他對著裴寧的背影:「月中我去上海,我說過給你一個說法就一定會給。」接著解釋:「昨晚沒回是下午分公司有事我去處理了,結束後太晚。」
裴寧還是沒絲毫回應。
到了臥室,裴寧無語凝結。
葉西城把她平時用的瑜伽墊鋪在牀下,他的枕頭被子整齊放在瑜伽墊上,看樣子,是要自覺睡地鋪了。
她走過去,脫了鞋直接踹了兩腳他的被子。
還是越想越氣…
葉西城點好餐,又洗了些水果,上樓去找裴寧,剛從樓梯轉上來,看到眼前一幕,他:「……」
之前打好的地鋪,瑜伽墊,被子枕頭,現在安靜的躺在過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