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豬豬唱完一首, 跑過來讓任彥東也去唱一首。
任彥東擺手:“不會唱, 五音不全。”
夏沐瞥了他眼,瞎說。
上次在她們家K歌房,他唱了不少首, 挺好聽的。
豬豬不讓:“三叔,你去臺上感受一下什麼是年輕。”
任彥東難得開玩笑:“我都十八了,還不年輕?”
豬豬說話不經大腦:“你看你坐這兒像個滄桑的八十歲的老年人。”
任彥東:“…..”
夏沐笑了。
豬豬歪著腦袋看他,思忖幾秒問:“三叔,你一直盯著臺上出神,是不是想到年輕那會兒喜歡的女孩了?”
她說寬慰任彥東:“沒什麼丟人的, 誰都年輕過,都被愛傷過。”
任彥東:“…..”
豬豬:“這樣好了,要是沒忘, 那就今晚忘記,跟我們一起跟青椿告個別, 你看彤彤,唱完後心裡舒坦了, 開始新生活。”
任彥東淡淡一笑:“我現在就是在青椿裡, 不用告別。”
豬豬想了半晌,貌似反應過來了:“就是說你還愛那個女孩, 不想忘記是嗎?”
任彥東不想多說, 拍拍她的頭:“你們這些小孩別成天情情愛愛的, 過去唱歌吧。”
豬豬不依不饒:“三叔, 去吧, 跟我們一起嗨,一起紀念青椿,多美好的事兒呀,以後你想找年輕的感覺都沒人陪你找了。”
她拉著任彥東的手臂:“三叔~~”撒嬌。
任彥東一身雞皮疙瘩,他最受不了女人說話嗲嗲的,聽一句,他能少活不少年,他還是不為所動:“我當聽眾,一會兒給你們小費。”
“真不去?”
“你問你舅舅,我什麼時候唱過歌?”
豬豬也不好太勉強,鬆開任彥東的手臂,“那這樣吧,三叔,你有什麼想聽的歌,我們唱給你聽,這行吧?”
任彥東:“跟你們聽的歌不一樣,說了你們也不會唱。”
豬豬想了想,然後特別嚴肅的表情:“三叔,我覺得你說的對。”
任彥東晃著酒杯:“我說什麼了?”
豬豬:“你還在青椿裡,其實青椿它一直沒離開,它在我們心裡。”
她說:“三叔,我們來個約定唄,以後隔幾年我們就來這裡懷念一下青椿,看看我們都變成什麼樣了,還是你請我們喝酒,我們唱歌給你聽,行不行?”
任彥東笑,逗她:“讓我給你們帶孩子,你們玩?”
豬豬:“……”然後笑:“我看挺好的。”
任彥東下巴一揚:“快去唱吧,等你麥霸小舅下來,就沒你唱的份兒了。”
豬豬又問夏沐:“女神,你想聽什麼?你點什麼我唱什麼。”她咧嘴笑著。
夏沐:“如果我很有錢。”
任彥東:“……”
豬豬哈哈笑:“好,我多唱幾遍給你聽。”
夏沐問豬豬;“許曼今晚怎麼了?”徹底放縱自己了,跟那個樂隊裡的幾人一直互動,還有肢體上的接觸。
豬豬:“剛才你們沒下來時,我們問她有沒有男朋友,這麼漂亮怎麼還不趕緊找一個高富帥,她說被渣子給說的徹底沒信心了,以後就這樣了,反正她也找不到好人家嫁了,不如一個人過,遊戲人間。”
夏沐:“…渣子?”
豬豬:“她沒說是誰,好像是同事吧,她說我們不認識。”
夏沐點點頭,尋思著等回北京找她好好聊聊。
豬豬心大,也沒多想,喝了幾口酒,一蹦一跳的離開去了舞臺那邊。
夏沐又要了一杯酒,任彥東從服務生手裡接過酒,沒給她,“少喝點,你還真當水喝了?”他自己抿了一口,比他那杯要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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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沐摸摸臉,真有點燙,她說:“喝這麼多我都沒感覺。”
任彥東問:“什麼時候回紐約實習?”
夏沐:“這個暑假不實習了,要給萬希打工,等回學校再說。”
任彥東‘嗯’了聲,過了幾秒,“你可以去蔣百川的投行實習,最近他那邊有個不錯的專案,你可以申請跟專案,讓他找個好的老師帶帶你。”
桌上有果汁,夏沐拿了一杯,“謝謝我們十八歲的三叔,永遠年輕。”她笑著,跟他碰杯。
任彥東把一杯烈酒一飲而盡,燒著喉嚨和胃火辣辣的疼。
已經喝了五六杯酒,微醉,大腦沒那麼清醒了。
他側臉看著她:“你這麼能喝,是遺傳吧?還是自己後來練出來的酒量?”
夏沐:“應該是遺傳。”她笑說:“我爸在我們村是出了名的能喝酒,我們村裡人都喊他一斤半,他一次能喝一斤半白酒還不醉,我們家那會兒窮,買不起瓶裝酒,就買一大桶那種自家釀的糧食酒,很辣。”
酒喝多了,話就會不過腦子。
任彥東點頭:“嗯,叔叔是能喝,把你們村長兒媳婦娘家送親的一桌人都喝趴下了,我也被灌了好幾杯。”
夏沐:“……!!!!!!”
愣怔的看著他。
這時舞臺那邊又喊起來,是豬豬的聲音:“把下面這首歌送給我們十八歲的三叔,永遠愛您哦。”
任彥東的注意力被那邊吸引,沒注意到夏沐什麼表情。
夏沐摁摁太陽穴,想到去年留學前回小城看看妹妹,夏楠說村裡來了個挺有派頭的人給她們村建學校了,還說村長家兒子結婚,在她們家擺的流水席。
所以…任彥東所謂休假,其實是去了她家?
她又拿了一杯果汁給他:“任總。”
任彥東回頭,看了看果汁,反應慢了一拍,還是接過果汁杯,“怎麼又喊任總?有什麼公事要說?”
夏沐:“替我們村的那些小孩兒謝謝您。”
任彥東盯著她看了數秒,“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夏沐:“早知道了。”
任彥東也就信了,“不客氣,其實也是為我自己。”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今晚他的話多了不少,跟她聊起來:“到了我這樣的財富位置,錢就是個數字,有時忙到半夜,我突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忙。”
酒精慢慢上頭,他喝了幾口果汁壓壓。
“等到了你家那邊,忽然覺得自己活著的意義還有很多,這就是為什麼一些富豪喜歡做慈善,而且做的很低調,他們不是為了讓誰感激,是讓自己精神世界不再那麼貧瘠。”
夏沐:“返璞歸真嗎?”
任彥東:“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他說:“你們村那些孩子還給我寫信的,手寫的,我都快二十年沒收到過紙質的信了。”
他當時離開的時候,那些孩子問他要地址,說要給他寫信,他沒當真,就給了沈淩公司的地址,結果他過年回北京時,真的收到了信。
二十多封信。
純樸的孩子,歪歪扭扭的字,最樸實的感謝。
臺上,幾個人一曲結束,又開始唱那首夏沐要聽的,他示意夏沐:“你的歌。”
夏沐聽著那首歌,想著去年在蕭瀟車上也是聽的這首歌,那時候她虛榮的要命,剛吹牛皮吹破,心情懊糟。
現在再聽這首歌,又是另一翻心境。
他們竟然唱成了搖滾版,幾個人唱多了,嗓子啞了,喊的歇斯底里。
樓上。
他們一幫人下來。
在包間裡喝酒沒那種氛圍,唐文錫說要去樓下酒吧,他們就一起下來了。
還沒到樓下,沈淩說:“這歌很夏沐。”
紀羨北:“……”
唐文錫叼著煙,剛要嘲諷兩句,結果腳步一怔,眼睛微眯,又仔細看了眼舞臺那邊,拉住身邊的紀羨北問:“你看上臺是誰?”
紀羨北這才看小舞臺那邊,看到了許曼,她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怎麼了,摟著一個吉他手在唱歌,唱的如癡如醉。
他瞥一眼唐文錫:“好幾個人,你想問誰?”
唐文錫:“…”
沒工夫閒扯,他一步兩個臺階噔噔噔躥下去。
差點把沈淩給蹭倒,沈淩一把抓住樓梯扶手,“唐文錫瘋了啊 !”
紀羨北:“失心瘋。”
“……”
唐文錫在人群裡橫衝直撞,跑上舞臺,豬豬她們都不認識唐文錫,看他來勢洶洶的樣子,以為要砸場子,嚇一跳,連歌都忘了唱。
“這舞臺是你這樣能來的!!啊??!!”唐文錫氣的一把將許曼給扯過來。
許曼喝了不少,那股瘋狂勁兒還沒過去,她眼睛微眯,看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關你p事!”
被那麼多人看著,唐文錫沒跟她懟,攥著她的手臂用力拖著她把她拖下去,留下臺上幾個人淩亂。
“這人…我好像認識。”司徒彤彤木木說道。
“誰?”
任初插了句:“紀羨北朋友。”他知道許曼是紀羨北堂妹,又認識唐文錫,剛才唐文錫氣衝衝跑上來他也就沒管。
“唐文錫,你有病吧!”許曼氣急踹了他一腳。
唐文錫:“草,你還是不是女人!”這一腳跟男人踹的一樣,差點被他給踹瘸了。
到了酒吧一角,唐文錫放開她,他氣的雙手叉腰:“你看看你什麼樣子,酒吧裡是你能來的?”看那個男人那種尾瑣的眼神,他就不爽。
也許…不是尾瑣,反正就是不爽。
許曼盯著他望了許久:“唐文錫,我現在都已經儘量不跟你打照面了,怕髒了你的眼,可這會所又不是你家的!你有什麼資格不讓我唱?就你是爹媽生的,像我這樣的私生女活該不被待見,活該被看不起是吧?!”
頭腦清醒了半分,現實裡那些不堪又充滿了整個腦海和胸腔。
喘不過氣來。
她呼口氣:“我要是知道你也在這家會所,死我也不會來,因為我看著你也噁心!”
說完,她使勁推搡了他一把,歪歪晃晃的離開。
沒走幾步,眼淚就掉了下來。
之前唐文錫那些嘲諷的話,現在想著都紮心。
唐文錫吐了口氣,扭頭看著她,心裡邊說不上什麼滋味。
夏沐那邊,她腦子差點沒轉動,半晌才回神,看向任彥東:“怎麼回事?”
任彥東:“還看不出?”
夏沐:“他們…他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任彥東:“這幾個月熟悉的,英國那個天然氣項目,唐文錫也有10%的股份,任初之前也在那個專案部,他覺得挺鍛煉人,跟我說了好幾次能不能也讓許曼過去,後來我同意了,許曼跟唐文錫在那個專案上經常接觸。”
原來如此。
夏沐還是擔心,因為唐文錫那個男人的嘴巴實在太損,太欠。
她欲要起身找許曼,被任彥東又拽回來:“感情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許曼那個性格和身份,只有他們自己想通了敢面對才行。”
夏沐又坐下,她都能預測到他們的感情路會有多波折。
紀羨北一行人去了吧台那邊,夏沐和任彥東也起身過去。
“啊呀,是誰家這麼俊的小哥哥。”夏沐抱住紀羨北的腰,探出腦袋看他。
紀羨北笑:“喝醉了?”
“還行,有點暈暈的,剛才沒感覺,一站起來有點飄了。”
紀羨北轉過身,倚在吧臺上,把她環在懷裡:“難不難受?”
夏沐搖頭:“有點困。”
“帶你回去?”
“我們先走好嗎?”
“沒事,又不是以後不聚了。”
“也對。”
紀羨北跟他們打了聲招呼,“你們繼續玩吧,我帶夏沐回去了,她喝多了。”
夏沐配合著紀羨北:“我沒喝多,誰喝多了啊。”
沈淩:“醉鬼都是這麼說的。”
蔣百川:“到北京我找你。”
夏沐做了個OK的手勢。
老顧:“你們還有秘密?”
“有。”
“說給我聽聽。”
“只有聰明人才能知道。”
“……”
紀羨北牽著夏沐離開。
酒吧裡熱鬧的人群,空虛的靈魂,還回蕩著任初略沙啞的歌聲。
‘總有些遺憾嗎,總有些遺憾吧。
就這樣忘記吧,怎麼能忘記呢…’
到了酒吧門口,紀羨北徵求她的意見:“想怎麼回去?坐車還是坐地鐵?”
夏沐環著他的腰,“都不喜歡。”
紀羨北笑:“你還想坐飛機不成?”
夏沐沒吱聲,手指點點他的肩膀,點完左邊點右邊,來來回回好幾遍。
紀羨北懂了,是想讓他背著。
從這裡走到他們的酒店,不堵車時開車都要十幾分鐘,要是走路…
關鍵還要背著她,她一米七幾,一百一十多斤,背回去還不得累死。
夏沐捏著他的下巴:“不想背?”
紀羨北:“求之不得。”
“騙子!”
“…”紀羨北向前幾步,彎腰:“上來。”
夏沐笑,趴在他背上。
她摟著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耳後,輕聲道:“紀羨北。”
“嗯?”
“愛你。”
後來酒精上頭,太困了,夏沐趴在他身上睡著了。
紀羨北累得手臂發酸,也沒放她下來。
明天,他就要帶他的小女孩回家了。
午夜,微風吹過。
昏黃溫暖的路燈下,兩個人的身影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