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發佈時間: 2024-06-15 16:5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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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秦書情緒激動又崩潰, 她最不願見到的那個場景,還是來了。

以前她無數次幻想過,興許賀競南對她也是有一點點喜歡的, 只不過礙於他們的年齡, 他離婚的經歷, 所以拒絕了她。

等他冷靜後,會去找她的。

可一等,就是四年半。

四年半過去了, 他寧願去相親都沒想過要考慮跟她試試。

這會兒, 他竟說要追她。

男女力量懸殊太大, 秦書掙扎無果, 他安靜的抱著她, 用了他全部的力氣。

賀競南早就猜到, 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她會有怎樣過激的反應。

她踹,她鬧, 她哭, 他都忍著。

可出乎意料, 她沒跟他歇斯底裡的鬧。

既沒踹也沒抓。

兩人因爲之前的掙扎, 賀競南現在面對著酒店入口。

噴泉邊的燈今晚過分的亮, 照著那個車牌號。

他一怔, 韓沛的車?

汽車沒從出口那邊走, 直接從入口拐了回去, 是因爲看到了他, 免得尷尬?

來不及多想,秦書的聲音再次穿過耳膜。

「賀競南,我都跟你說了,我有男朋友的!你犯病了是不是?!」氣急之下,秦書口不擇言。

賀競南:「是的。」

秦書眼睛發紅:「滾!」

賀競南沒吱聲,手臂上的力度又大了些。

秦書眼泪一下子就掉下來了,她也不再掙扎,越掙扎他就抱的越緊,索性安靜下來。

連聲音都安靜理智的可怕:「賀競南,你這樣到底算什麽啊?你知道我現在心思不在你身上了,你就這樣。」

說著,她哽咽了下:「你就算不喜歡我,你也別這樣作踐我啊。我對你來說,食之無味弃之可惜是不是?」

眼泪順著兩頰嘩啦啦流下,彙聚到下巴,一滴滴砸在他的襯衫上。

賀競南也靜下來了,只是心裡抽著疼,「琪琪,不是這樣的,有些事我一句話說不清,改天我好好跟你說。」

呼了口氣:「我問過何飛,他有女朋友的。」

秦書抬眸,泪眼朦朧的迎著他的視綫:「何飛?誰告訴你何飛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是韓沛!韓沛!韓沛!韓沛!是韓沛!你聽到沒!我是不想你們之間尷尬我才一直沒說,你還不鬆手!」她幾乎是吼了出來。

賀競南整個身體一僵,手指顫了下,立即鬆開她,「對不起,我真不知道。」

看她泪流滿面,賀競南想伸手給她擦擦眼泪,抬起來,最終又落下。

無處安放的手,最終插到風衣口袋。

想到剛才韓沛的汽車駛離,這輩子,他從沒有像這一刻這麽糟心狼狽過。

雪混著雨水打到兩人身上,頭髮都濕漉漉的。

兩人之間,安靜的只有風聲刮過。

「快五年了,這麽久你到哪兒去了啊,我等了你快五年,你都沒來找我,現在我好不容易把你放下了,你忽然又想起來要談場戀愛。」秦書擦擦眼泪,深呼吸平復著自己。

她看向他:「賀競南,你知不知道,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誰會在原地一直等著誰,那些能破鏡重圓的,能久別重逢的,只不過他們運氣好,有緣分在下一個路口還能遇見,而我跟你,沒那個緣分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

賀競南眼底情緒翻騰,最終一個字也沒說。

現在不管他解釋什麽,理由都成了藉口。

望著她的背影,他許久都沒回過神。

賀競南在酒店門口站了差不多有一刻鐘的時間,一直盯著噴泉池看,噴泉沒開,只有安靜的一池水。

雪花大片掉落,泛不氣絲毫波瀾。

心裡的煩悶還是無處釋放,他拿出手機給嚴沉打了電話過去:「還在上海吧?」

嚴沉前幾天也在這邊出差,回沒回北京他也不知道。

「在呢,還要待一段時間。」嚴沉問他:「你那邊結束了?」

賀競南『嗯』了聲,「出來喝一杯?」

嚴沉一楞,笑著:「行啊,你什麽時候不自律了?」賀競南給他的印象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連應酬都不上心,現在竟主動要去喝酒。

要說是這次推介會比較成功那也沒道理,他什麽大項目沒做過?

「遇到什麽事了?」嚴沉問道,然後唯一能猜到的就是:「是不是尹一喬?」

電話裡有片刻的靜默,賀競南:「琪琪跟韓沛在一起了。」

嚴沉:「……」

他正吃宵夜,差點被噎死。

原來韓沛那晚說女朋友視力不好,是秦書。

嚴沉都還沒消化這個消息時,賀競南又道:「剛才我抱著琪琪,韓沛看見了。」

嚴沉:「…」

酒吧裡,賀競南已經喝了兩杯紅酒,他酒量還可以,就是早些年因爲一直要應酬,胃喝傷了,現在除了必要的大場合他極少碰酒。

嚴沉意興闌珊的抿著紅酒,不時看一下賀競南,這種事,他一個大男人也不知道要怎麽安慰。

還真够狗血的。

「你剛知道韓沛是琪琪男朋友?」嚴沉問他。

賀競南微微頜首,神情落寞的望著酒吧舞池那邊。

嚴沉也嘆一口氣,「我早讓你對她好點兒,你總是有顧忌。」

賀競南看著杯子裡的酒,許久,「怎麽個對她好?」他低沉一句:「當時她那麽小。」

秦書天生聰穎,尤其數學。

小學到高中跳了幾級,他教她們班後才知道,秦書比同班同學小三歲,是她們班年齡最小的。

未經世事,人生單純的就像一張白紙。

而他,三十,離异,還是她的老師。

兩人家境的懸殊,更是一個天,一個地。

他要怎麽對她好?拿什麽對她好?

嚴沉:「她當時不是畢業了麽?也開始上班。她心智也比一般人都成熟。」

賀競南晃著杯子裡的酒,沒接話。

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他怕自己做不好。

她家境優越,從小被那麽多人捧在手心裡疼,還不等她經受挫折,家裡人早就把不好的那面給她擋掉。

她就是個活在城堡裡的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未經歷過疾苦,以爲世間一切都是美的。

除了從小被眼疾折磨,這一路走來,她付出後收穫的全是鮮花和掌聲,她什麽都不缺,親情,友情,物質,榮譽。

她全有,甚至比大多女孩都多。

然後愛情成了她唯一的信仰。

可他早過了肆意的年紀,變得現實。

當時他正處在事業上升期,沒那麽多時間給她,更不會爲了一時的愛情就放弃自己的事業。

就算當時他答應了她,可等愛情保鮮期一過,他們拿什麽繼續?

她還小,什麽都沒經歷過,未來還有那麽長的路要走,如果有天遇到跟她年紀相仿的男生,彼此談得來,他怕她有天會後悔。

快五年過去,他們彼此都經歷了許多,他事業穩定了,有了從前沒有的那份包容和耐性,而她也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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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遇到時,他不確定她對他的感情還在不在,就算在,又有幾分。

他不是沒猶豫掙扎過,只不過及時扼殺了自己內心那點想法,不捨得去打擾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生活。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總不自覺被她吸引,工作之餘她的傲慢不講理,投入工作時的認真不知疲倦。

加上去過的那些痕迹不時提醒他,她始終是在意他的。

只是等一切都合適,早時過境遷。

她或許始終是在意他的,只不過這個在意,是過去的秦書在意過去的賀競南,跟現在無關了,而他走在了錯的時間去找她。

沉默了一會兒,賀競南看向嚴沉:「琪琪不知道韓沛已經看到了我們,我要不要跟琪琪說一聲,讓她跟韓沛解釋一下?」

他現在比較亂,一時拿不定主意,才找來嚴沉一起喝酒。

嚴沉擺手:「別別別,感情的事,你一個外人別摻和。」

他給賀競南分析:「你以爲韓沛是給你面子才沒下車?他是爲琪琪考慮,怕她難爲情。他忍著想揍你的衝動回去了,煞費苦心不想讓琪琪難做人,你這麽一說,那韓沛的苦心不就白費了?」

賀競南點點頭,又要了一杯酒。

嚴沉忽然想起:「韓沛大概早知道琪琪以前暗戀的人是你,而且也早跟琪琪在一起了。」

賀競南:「怎麽說?」

嚴沉回憶起那次吃飯:「當時我開玩笑,說琪琪該喊我們叔叔,結果韓沛冷淡地來了句,別扯上我。後來我跟琪琪聊天,韓沛看我的眼神…」

他又好好回想了下那天在飯店大廳遇到的畫面:「那天琪琪也說了,她跟韓沛認識,可明顯當時韓沛的舉動是想跟琪琪握手,裝作第一次見面。」

韓沛要伸手的那個細節他注意到了,只不過他當時沒多想。

賀競南也開始回想當初四個人吃飯時的情景,嚴沉這麽一說,他當時覺得奇怪的地方,現在全理順了。

嚴沉又說起:「那晚在酒吧,韓沛爲小女孩彈琴,那個小女孩就是琪琪,因爲那天吃過飯,你跟琪琪去喝咖啡了,韓沛整個人都不在狀態,我還開玩笑說是不是被那個鋼琴小女孩勾走了,他沒否認。」

賀競南用力捏著酒杯,他現在才明白琪琪那個頭像是什麽意思,hp電腦,可不就是韓沛名字首字母的縮寫?

那些多細節,他竟然沒注意到。

賀競南又擔心:「要是韓沛誤會了琪琪怎麽辦?」

嚴沉:「誤會倒不至於吧,不過糟心是肯定的。」

他問:「你知道韓沛最怕什麽嗎?」

賀競南沒那個心思猜,搖搖頭。

嚴沉:「韓沛這人强勢又內心强大,他不怕琪琪有喜歡的人,因爲他有足够自信琪琪會愛上他,他最怕的是,他還沒讓琪琪徹底愛上他,結果你說要回頭。」

說著,他兀自一笑,感覺自己像個愛情專家。

嚴沉接著道:「你這一回頭不要緊,琪琪以前是單向暗戀,現在成了你跟琪琪彼此都有情,這就搞得韓沛像個外人一樣,特別尷尬。」

他拿酒杯跟賀競南輕碰,抿了幾口,「你跟琪琪其他的追求者不同,你是琪琪喜歡了那麽多年的人,而韓沛又知道,現在你一這樣,那種感覺就很微妙,也就是韓沛,換我我早炸毛了。」

賀競南側臉一直看著嚴沉,最後只喝酒,什麽都沒說。

酒吧喧囂,唯獨這邊靜的都能聽到自己心底的聲音。

馬後炮的話嚴沉就沒多說,他問道:「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我是說你跟韓沛,你們之間還有這麽多合作,現在就敏感了。」

賀競南把杯底的紅酒一口悶了:「這個不影響,韓沛什麽人你還不瞭解?我也不是公報私仇的人。」

他現在擔心的是琪琪,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肯定不會說出來讓她陷入兩難。

秦書回到房間,一直用冷水拍臉,卸了妝又洗了好幾次臉,望著鏡中的自己,臉色發白,眼睛有些腫。

她用食指輕輕揉壓眼眶,因爲眼睛不太好,她幾乎不哭,剛才在酒店樓下,她破例了。

把房間全部燈都關了,秦書坐在沙發上,對著黑黢黢的空間發呆。

兩個小時過去,她慢慢冷靜下來。

對於一個人來說,暗戀其實幷不辛苦,辛苦的是從那段暗戀中走出來。

秦書揉揉太陽穴,這才想起,要跟韓沛視頻,又一想,眼睛有點腫,就直接打了電話過去。

手機響起時,韓沛在落地窗邊抽烟。

他房間的燈也沒開,拉開落地窗簾,上海最繁華璀璨的地方一覽無餘,他心不在焉的俯瞰這座城。

夜幕陰沉,還飄著雪。

這座城少了往日的喧囂。

戒烟挺久了,這段時間比想像中難熬,每次想抽就想辦法轉移注意力。

終於熬過最難捱的那段時間,今晚又破例了。

手機響了,韓沛瞅了眼屏幕,是琪琪。

看看手裡的烟,剛抽了一半,在接電話之前,他還是掐滅。

「忙完了?」他問。

秦書:「嗯。」聲音柔軟。

「你還在忙嗎?」她問。

韓沛:「沒,剛回酒店。」

秦書儘量讓自己語氣顯得正常又輕鬆,「你累不累?」

韓沛:「有點,還行。」

其實整個人都疲憊不堪,

香港的行程,他緊趕慢趕縮短了一天趕到上海。

想著晚上陪她一會兒,就回來處理工作,剛才在電腦前坐了有一個小時,半個字都沒看進去,這種情况少有,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爺爺手術時,生死未蔔。

這一次,竟爲了女人。

情緒來了時,靠理智根本就管不住。

現在不止累,他更需要時間去平復自己,讓理智回來。

秦書想挂電話讓他早點休息,可又想聽他的聲音,柔聲喊他:「韓沛。」

「嗯?」

「你還記不記得你最喜歡的那本書上的一些片段?」

「記得。」他問:「想聽?」

「嗯。」

「不過記得不多。」

「沒事,一句也行。」

韓沛只說了他現在最想說的那兩句:

老人走到門外,男孩跟著他。男孩很困,老人用胳膊搭著他的雙肩說:「真抱歉。」

「別這麽說。」男孩說,「男人該當如此。」

聽完,秦書淡淡笑了笑,他聲音沙啞低沉,治愈了她。

只不過她現在還沒體會『男人該當如此』的深意。

猶豫了片刻,問他:「我明天就回北京了,你還過來嗎?你要過來我等你一起回去。」

韓沛:「不了,我直接回北京。」

秦書有一瞬間的失落,不過又一想,來回轉機還麻煩,「我中午的航班,那我們明晚見。」

韓沛『嗯』了聲,輕觸個按鈕,窗簾緩緩合上,借著手機的光,他坐到沙發那邊,聲音透著一絲沙啞:「回北京我去找你,睡吧。」

秦書:「嗯,晚安。」

「晚安。」

挂掉電話,手機屏幕慢慢暗下去,房間又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秦書長長籲了口氣。

韓沛那邊的房間也是,黑暗裡,只有一個模糊的身影輪廓,一點猩紅,還有似有若無的白色烟霧。

他剛又點了支烟,深吸一口,烟霧全悶在嘴裡,一點點從鼻孔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