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韓沛受傷住院的事只有幾人知道,韓家所有人都隱瞞了, 就連韓涔都沒告訴。
秋藍回家後也沒多說, 包括父母都沒告訴, 因爲父母跟韓沛的父母關係不錯。
受傷的司機情况也穩定了, 由家人在照顧。
中午時方慕和給秦書打了電話,問她:「還好吧?」
秦書知道這個還好指的是韓沛, 「你不是有他微信?自己關心下啊,以後總要有走動的, 多個朋友不比多個敵人强?」
方慕和:「不熟,沒必要。」又道:「我只確定他是不是沒事,有事了你肯定難過。」她心情不好, 他也不會好受。
秦書嘆口氣:「你跟韓沛不是沒什麽競爭的嗎?」
方慕和:「生意場上的事誰說得准, 誰知道明天還是不是朋友?」他跟韓沛本來就沒想過要成爲朋友,再說做朋友得講究緣分,他跟韓沛沒這個緣。
生意上的錯綜複雜爾虞我詐, 他也不想跟秦書說太多,「我也沒其他事,你忙吧,挂了啊。」
挂電話前, 秦書低聲道:「方媽,謝謝你啊。」
方慕和知道她謝什麽:「嗯, 跟韓沛好好的吧, 儘量別作, 韓沛不是我跟蔔一, 從小讓你讓慣了,他的耐性也是有限的,別沒等到老,你就提前把他那份耐心給揮霍完了。」
秦書點頭,從沒有過的聽話:「好,我知道。」
方慕和瞭解她:「現在知道了,估計不到下午你就忘得一乾二淨,不是耳朵知道了,得心知道,刻在腦子裡!」
秦書:「…」
方慕和那邊忙了,「挂了啊,你去照顧我女婿吧。」
秦書:「…」剛要發飈,那邊已經切斷通話。
韓沛上午被秦書强行拉去做了全身檢查,檢查結果還行,一天過來他也沒出現其他不適,不過她還是不放心。
「你再休息一天,確定沒事了再出院。」秦書倚在牀頭,雙脚擱在韓沛肩頭,悠哉地吃著韓沛給她剝好的荔枝。
韓沛又剝好一粒,送到她嘴裡,「用不著,明早我就去公司。」
「那晚上別忙工作了,好好休息,行嗎?」秦書打商量的語氣。
韓沛看著她,頓了下,點頭。
秦書高興了,把脚拿下來,「你到牀上躺著,我給你去買些換洗衣服來,你還需要什麽,我一起買過來。」
「不需要買,回家拿。」韓沛起身去拿秘書送來的包,從裡面找出一張卡:「這是小區門禁卡。」又跟她說了家裡的密碼。
秦書拿著門禁卡在手心敲敲,笑說:「你這樣把家交給我,人家會不好意思的。」說著還挑挑眉。
韓沛笑:「做飯阿姨也有我家門禁,你別多想。」
秦書:「…」她微眯著眼看他。
後來,韓沛被收拾了一頓。
秦書到了韓沛公寓,給他收拾了睡衣,還又把明天上班要穿的衣服叠好放進箱子裡,路過客廳鋼琴邊,看到了玫瑰花。
玫瑰花養在花瓶裡,有些花朵嬌艶欲滴,有些就要落了。
她去給花瓶換了水,鋼琴上那本書還在。
看著書,若有所思幾秒,秦書順手拿上帶去醫院。
從韓沛家出來,天色已晚,黑夜拉下帷幕。
秦書回了自己公寓一趟,洗過澡帶上電腦,這才去醫院。
「你怎麽把電腦帶來了?」韓沛這才注意她頭髮半幹,知道她要做什麽了,「我又不是不能動,不用你在這陪,聽話,回家好好休息。」
秦書看著他:「如果換我受傷了躺在這裡,你肯定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自己回家睡,你就別勸我了。」
她給韓沛買了點吃的回來,打開電腦就開始工作。
深夜十二點多,病房只有翻書的聲音。
秦書終於把今天的工作完成,點開新聞頁面準備把今天沒來得及看的財經新聞瀏覽一遍,抬頭時,見韓沛正認真看書,就是她帶來的那本,也是他最喜歡的。
她問:「這本書你看了幾遍?」
韓沛抬眸:「二十幾遍了,沒事就會看看。」有些段落早就熟記於心。
秦書點點頭,跟他說:「我也看過好多遍。」又道:「不過你那個版本的我沒看過,你那本從出版到現在六十多年了,還保管的那麽好。」
韓沛:「嗯,以前我還有第一版的,後來被同學給弄丟了。」
秦書聽後都覺得可惜,畢竟第一版的,太難找。
韓沛擱下書,問她:「你忙完了?」
秦書頷首:「嗯,再看看新聞就去睡。」
韓沛示意她把電腦關了,「看一晚上了讓眼歇歇,你躺牀上去,我讀給你聽。」
秦書在家洗過澡,把電腦裝起來,鋪好牀和衣而臥。
她的牀離韓沛的牀不算遠,也不近,她刻意保持了點距離。
韓沛把房間的燈關了,只留了他牀頭那盞,點開財經新聞頁面,把今天重要的新聞一條條讀給她。
秦書累了一天,財經新聞又枯燥,才聽了幾條就睡著了。
韓沛起身,把她的被子給蓋好。
她哪是來照顧人的,竟給他添亂來了。
他笑笑,低頭在她眼上親了幾下。
元旦後,更忙了,人仰馬翻。
韓沛和秦書只有早上能見一面,晚上的時間全被各自的工作給占去,有時一天忙下來連個電話都沒空打。
韓沛因身體原因,沒去夜跑,一直靜養。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理,恢復的差不多。
清早,韓沛習慣性給秦書發了條信息:【想吃什麽?】
出院後他每天早上都給秦書送早飯,還是在那條兩人要經過的路上等著她。
秦書這人壞毛病多,說前一天晚沒法决定第二早要吃什麽,就算定了也會改,都是一大早韓沛現問她。
秦書回:【不知道。】
韓沛:【嗯,起牀吧。】他穿好衣服下樓。
阿姨早就給他準備好了早飯,爺爺正在餐廳看報紙,打過招呼,韓沛坐下來吃飯。
「今早準備什麽吃的?」阿姨主動問。
韓沛想了片刻:「待會兒我自己做。」
阿姨笑著說好,又回了厨房。
爺爺翻了頁報紙,盯著看了幾秒又把視綫落在韓沛臉上。
「怎麽了?」韓沛感覺到一道審視的目光,抬頭。
爺爺猶豫半秒:「你要不要去檢查檢查身體?」
韓沛臉色微變,以爲爺爺察覺出他身體异樣,或是從別處聽到他出車禍的事,不確定的事他不好直問。
淡笑著試探句:「您覺得我哪裡出問題了?」
爺爺:「現在糖尿病不光是年紀大的人得,小年輕有這病的多了去,你現在每天上午都加餐,也不見你胖。」
爺爺又細細打量韓沛一番,很確定:「這段時間還瘦了。」
韓沛:「…」
這還懷疑他有糖尿病了,不過不是車禍的事就好。
爺爺又接著道:「最近你還犯懶了,每天早上游泳半小時多少年了你都雷打不動,現在吃的多,不愛運動,精力也不行。」
典型的生病前兆。
韓沛笑了:「早飯是給琪琪帶的。」至於爲何不游泳他略過去沒說,多說反而會被發現异常。
爺爺一楞:「每天你多帶一份是給琪琪的?」
韓沛點頭:「她最近忙,就早上那會兒工夫我們能見到。」
爺爺臉上的神情輕鬆不少,「好事兒。」難得韓沛這麽主動,出乎他的意料,問他:「跟琪琪怎麽樣?」
韓沛:「還在追。」
爺爺臉上的笑加深不少,「看來明年就能結婚。」
韓沛:「…」
吃過飯,韓沛去厨房給秦書準備早飯,前幾天他手臂疼,就讓阿姨代勞,今天手臂還可以。
秦書吃的少,早飯也好準備。
做好早飯,韓沛上樓去。
「要游泳?」爺爺問了句。
韓沛敷衍的『嗯』了下,在書房處理了幾個郵件,時間差不多,他又去別墅頂層轉了一圈。
下樓時,爺爺已經看完今天的報紙,正在院子裡打太極。
韓沛拎著盛早飯的手提袋出門,「韓沛啊。」爺爺停下來,喊住他。
「嗯?」韓沛把手提袋擱在後座,「什麽事?」
爺爺:「你有沒有去我花房裡揪我的花?」
韓沛一頓,笑了笑:「爺爺,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揪您的花做什麽?」
別墅頂層有個玻璃花房,好幾百平,裡面全是爺爺培育的花卉,有好多珍貴的品種,特別是月季和玫瑰,好多品種花店裡都沒賣的。
爺爺就納悶了,自言自語道:「看來我老糊塗了,前幾天要開的花這幾天一朵都沒開,連花骨朵都沒了。」
韓沛:「…」
爺爺擺擺手:「忙去吧。」他繼續打太極。
還是那個路邊,韓沛等了十多分鐘,秦書的汽車開來。
這邊不能長時間停車,每次兩人相處的時間也就一兩分鐘。
就爲了這一兩分鐘,秦書每天早起半個小時,化精緻的妝,弄不一樣的髮型,衣服也從來都沒重複過。
每天韓沛看到,都會小小驚艶一下。
韓沛把早餐遞給她,盯著她的臉龐多看了幾秒。
秦書笑:「看進眼裡拔不出了?」然後把臉靠近他:「來,再好好看看,美色可餐,多看兩眼中午管飽不用吃飯,省點糧食。」
韓沛無聲一笑,揉揉的頭髮,提醒道:「後晚我們公司年會,你把時間空一下。」
秦書點頭,「好的,那天再忙也必須去捧場。」伸手摸摸他的胸口:「還疼嗎?」
韓沛:「好了。」把她手拿下來:「別瞎摸。」
秦書笑,眼神夾著一絲壞,又在他胸前抓了一把。
韓沛:「…」捏著她的手背,輕輕打了兩下,跟她說:「下周開始,跟我去跑步。」
一聽到要去夜跑,秦書笑得比哭都難看,想都不想的拒絕:「我回家跑,家裡跑步機時間不用會壞掉的,正好陪顔彥减肥。」
韓沛望著她,一眼就看穿她心裡想什麽,「不行,就這麽定了。」
秦書極不情願的撇撇嘴,又瞪他一眼。
韓沛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下,「開車慢點。」
兩人分開,一個朝東,一個往西。
等紅燈時,秦書忙打開手提袋,和每天一樣,都有一朵鮮花。
今早的花是一朵藍玫瑰,還有幾滴水滴。
她放在鼻尖聞聞,淡淡的香。
把花擱一邊,打開早飯。
兩個保溫盒,最上面的是一片麵包片,用番茄醬寫了『不知道』三個字,還有一個句號。
秦書嘴角上揚,早上他問她吃什麽,她說不知道。
他就給她弄了個『不知道』的早餐。
到了公司,秦書先換上工作服,然後給她的花瓶換水。
玻璃花瓶是韓沛給她買的,每早他都會送一朵鮮花給她,切朱,玫瑰,月季還有百合,幾乎每天都不重樣。
自從有了這些鮮花,整個辦公室都有淡淡的花香。
沁人心脾。
在洗手間換水時遇到了尹一喬,「早啊。」尹一喬開始補妝,剛才吃早飯,口紅都淡了。
秦書笑著跟她打招呼:「尹總,早。」
從鏡子裡,尹一喬盯著她的花瓶看了幾眼,認出了這個花瓶,多問了句:「男朋友送的?」
秦書:「嗯。」
尹一喬笑笑:「真有心。」
還要去把資料給賀競南審核,尹一喬先去忙了,秦書還在洗手間擺弄她的花,用手指灑水在花瓣上。
賀競南早就來了,他基本每天都是第一個來公司。
尹一喬敲門進去時,他正用座機打電話,傳來無人接聽的回音。
「賀總,資料都好了。」尹一喬面無表情的把文件袋擱他桌上,這幾天天天加班,看到他她差點就黑透眼。
還好離婚了,不然回家也是厮打。
這人太變態了,不管什麽都要求盡善盡美。
每晚回到家心情都極其鬱悶,老公問她是不是又跟趙曼迪爭了,還讓她別那麽强勢,都是同事,何必搞得關係這麽緊張。
她說不是跟趙曼迪,是賀競南。
老公寬慰她,別把心思花在生氣上,傷身傷心,還不如想想怎麽比賀競南厲害,以後做賀競南領導,然後各種虐賀競南。
她當時也答應老公了,在老公面前她基本就是小女人狀態,偶爾還會撒撒嬌,可是一看到賀競南,她就莫名的想撕,都沒法控制。
她跟賀競南注定了這輩子是冤家,所以就算是初戀,就算是感情好到畢業就結婚了,可後來還是抵不過離婚的結局。
她跟賀競南也許是月老打瞌睡時牽錯的那跟綫,等月老醒了,他們彼此又得回到之前的人生軌道上。
所以她覺得不管是分手還是離婚,幷不是天塌下來了,而是你走錯了,及時回頭,回到自己正確的那條路上。
她跟現在的老公也會吵架,都是男人跟女人之間的那種鬧彆扭,有時她錯了她還會主動跟老公道歉。
可跟賀競南在一起那會兒,她基本不會讓他,更不會主動道歉,總覺得道歉就輸了氣勢輸了面子。
直到再婚她才明白,她跟賀競南之間只適合做事業上的搭檔或是競爭對手,因爲彼此都太强勢,誰都不會讓著誰。
尹一喬看向賀競南,他的電話沒打通,面無表情的樣子,也沒看她的文件,就在這一瞬,她下定决心,有生之年一定要成爲他的領導,往死裡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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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總,沒別的事了吧?」她冷冷的問了句。
賀競南看了眼那個文件,微微頜首,「你忙吧,我一會兒看。」繼續撥打號碼,摁了免提,那邊還是沒人接聽。
剛才打了秦書辦公室的座機,這又打了她手機,沒回應。
秦書早來了,他知道。
尹一喬多問了句:「找秦書?」公司每天早來的就他們三個。
賀競南點頭:「嗯。」
不用想也是找秦書催問資料的,尹一喬打抱不平:「人小姑娘每天來這麽早,走那麽晚,一天三分之二的時間都被你壓榨,戀愛的時間都不够,你就不能等上班時間再找她?讓她自由一會兒?」
賀競南不由看了她看,「什麽意思?」
尹一喬:「秦書戀愛了,這會兒正在洗手間給花換水,你也讓人喘口氣。」又加了句:「男朋友送的。」
賀競南一怔,男朋友?
自打她上班,哪天不是加班到三更半夜回去?
早上也幾乎跟他差不多時間到,上班前還沒男朋友,現在就有了?她這個年紀,還沒畢業,也不至於去相親。
尹一喬沒注意他表情,自顧自說著:「你也行行好,不能你每天工作十六七個小時,就要求所有人都這麽拼命,你不結婚無所謂,人家小姑娘正是戀愛的年紀,別耽誤了人家。」
賀競南看似漫不經心的問了句:「男朋友是我們公司的?」
尹一喬:「這個不清楚,應該是吧。」
昨天她在洗手間看見何飛正給那瓶花換水,今早就是秦書換了,秦書還說是男朋友送的,應該基本就是何飛吧,沒確定的事她也不好肯定的說。
賀競南基本肯定了是誰,每天中午吃飯,他都會看到秦書跟一個年輕的小夥一起吃飯。
跟她坐一起那個,叫何飛。
秦書捧著換好水的花瓶回辦公室,半路正好遇到何飛,他剛來,「這麽早。」他笑著:「以後這個換水的粗活我來做。」
秦書下巴對著其中一朵紅玫瑰輕揚:「你這朵花開的特好。」
自從她有了花,跟何飛說是男友每早送她的,因爲忙,兩人只有一大早才能見上一面。
何飛頗有感觸,他跟女朋友從大一就在一起,到現在快六個年頭了。
女朋友家是本地的,住家裡,他租房子住,臨近年關,彼此都忙,兩人都沒見面時間,有時見了面還會吵架。
聽了秦書跟她男朋友的事,他也决定每天送女朋友一朵玫瑰花。
一早上花店不開門,他都是晚上買了放在秦書花瓶養一夜,第二天一早就給女朋友送去。
女朋友也在這條金融街上,跟海納投行隔的不算遠。
就是一朵十多塊錢的花,女朋友能開心一整天。
兩人的感情比在學校熱戀那會兒還好。
到了辦公室,何飛從包裡拿出一個保鮮袋,裡面裝了一小團東西,他打開捏了一點放進花瓶裡。
「你放了什麽?」秦書問。
何飛:「我女朋友給我的白砂糖,說放一點在裡面,花養的好,還讓我專程謝謝你呢。」
秦書笑:「你女朋友可真可愛。」
何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是挺可愛的,還很善良。」
他說:「她家裡一直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想她找個本地的,她一直堅持著,我好好攢錢,爭取明年首付買房。」
秦書:「加油。」
何飛又捏了一點白砂糖放花瓶裡,把剩下的給她:「以後每次換水都擱一點在裡頭。」
秦書收好,拿出早飯開始吃。
何飛看了眼時間,他女朋友還有會兒才上班,就拿出剪刀把那朵要送女友的玫瑰花修剪一下。
「不是挺好,還用修?」
何飛:「花枝有點長,剪短點,她的花瓶沒你這個花瓶大。」
賀競南過來時,就看見他們兩人有說有笑,秦書吃著早飯,何飛在剪花枝,清早的第一縷陽光灑在辦公桌上。
年輕,浪漫。
好不愜意。
他輕咳兩聲。
秦書和何飛抬頭,「賀總。」秦書默默把早點收起來,有外人時,她基本還是會收斂點,不會公然跟賀競南懟。
賀競南對秦書說:「到我辦公室來一趟。」轉身離開時,又多看了眼何飛。
何飛眨了眨眼,總覺得賀總那一眼,意味深長。
他這幾天工作認真,沒犯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