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這是瑪麗小姐第一次試圖與他攀談
簡的病情在慢慢恢復,已經不需要人整夜守著了。
瑪麗睡了個好覺,依然在六點鐘就清醒過來,下樓給簡做早餐。病人需要吃的清淡,尤其是感冒發燒的時候,一點不能攝入蛋製品。英式早餐有煎雞蛋、麵包、培根等等,對簡的康覆沒有半點好處。
她熟練的淘好米,盛好水,將鍋放在爐子上,用木勺均勻的攪拌。客廳傳來一陣腳步聲,她知道那是達西先生。他也總是在六點鐘左右起牀,生活的十分自律。
「早上好瑪麗小姐。」達西站在廚房門口,一雙褐色的眸子專注的看著少女忙碌的背影。這幅畫面讓他一整天的心情都好了起來。
「早上好,很快就能用早餐了,你先看看報紙吧。」瑪麗回頭微笑。
「好的。」達西的側臉映照著微弱的晨光,完全沒了平日的嚴肅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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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刻,瑪麗竟從他半明半暗的臉上看出了幾分英俊的味道,這對臉盲的她來說無疑是個奇跡。按捺住內心的驚訝,瑪麗裝作若無其事的轉身,繼續攪拌粥水。
達西微微勾唇,回到客廳看報紙。
當早餐快準備好時,一向懶散的豪斯特與賓利也循著濃郁的香味起牀了,他們可不想吃放涼後又熱過一道的早餐,那會流失百分之八十的美味。伊麗莎白、豪斯特夫人、賓利小姐緊跟其後。
太陽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輝遍灑大地,一輛馬車沐浴著晨輝而來,貝內特夫人帶著兩個小女兒從馬車上下來,敲響了內瑟菲爾德的大門。
「早上好,女士們先生們,」她風風火火的走進客廳,一臉焦急的問,「我可憐的簡在哪裡?」她不自在的避開了瑪麗的目光。
「簡在樓上,請跟我來,醫生也剛到,正在給她複診。」賓利帶著一行人上樓。
簡的情況比貝內特夫人想像中好了很多,她終於敢直視瑪麗的眼睛了,更讓她高興的是,醫生刻意囑咐了賓利先生,目前不要隨意移動簡,這代表著女兒還能在內瑟菲爾德住上幾天。說不定在這幾天裡,賓利先生就會向女兒求婚。
她洋洋得意起來,一個勁兒囑咐簡安心養病,但走出房門,聽見醫生對於瑪麗濫用藥物的譴責,所有的好心情又毀於一旦。她與醫生激烈的爭辯起來,硬要醫生承認簡之所以能退燒完全是瑪麗的功勞。
兩人僵持不下,讓豪斯特夫人與賓利小姐看了場好戲,就連脾氣溫和的賓利也覺得煩不勝煩。達西的臉色在貝內特夫人登門時就一直板著,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最後還是瑪麗拉開了兩人,態度誠懇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並保證今後再也不拿病人的身體冒險,這才送走了醫生。在全郎博恩只有一位醫生的情況下,得罪他的做法顯然是不明智的。
貝內特夫人是個急性子,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坐上餐桌,終於吃到女兒親手做的美味早餐後,她又開始笑呵呵了。
伊麗莎白還在為母親魯莽的舉動感到羞愧,用餐時很不自在,甚至不敢與身邊的人對視或者說話,但看見瑪麗淡定如常的表現後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逐漸恢復了自然。
「賓利先生,萬分感謝你對簡的照顧。醫生說她還不能下牀走動,今後的幾天要勞煩你了。」貝內特夫人禮貌的開口。
「不用謝夫人,簡可以一直待到身體完全康復了再走,說到底還是我們照顧不周才致使她生病。」賓利將責任完全攬到自己身上,獲得了貝內特夫人極大的好感。她已經將他看做了準女婿,越看越喜歡。
賓利也在暗喜,恨不得簡一輩子待在內瑟菲爾德,哪兒也去不了。
貝內特夫人與他的想法完全一致,區別在於貝內特夫人更加敢於表達。她懇切的說道,「賓利先生,我希望你能待得更久一點兒,最好陪我們一起過聖誕。郎博恩的聖誕節非常熱鬧,你一定會喜歡。」
「會比倫敦更熱鬧嗎?」賓利小姐假笑。
「那當然!我們的聚會足足有二十四戶人家參加,你能想像那盛大的場面嗎?」貝內特夫人自豪的揚了揚下巴。
除了達西,所有人都因為貝內特夫人的見識淺薄而笑起來。
看見大家眼裡的鄙夷和嘲諷,伊麗莎白臉頰燒紅,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下去。如果可以,她真想撲過去摀住母親的嘴。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貝內特夫人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母親,維護她是自己的責任。瑪麗半點也沒覺得羞愧,放下手裡的勺子,淡淡開口,「在鄉下,二十四戶人家的聚會是大場面,在倫敦,二百四十戶人家的聚會是大場面,在白金漢宮,你們能想像全國勳貴雲集的盛況嗎?」
賓利遺憾的搖頭。他們還沒有參加宮廷晚宴的資格。
「所以,在貴族們的眼裡,你們同樣是可笑的。我們走出去五十步,你們走出去一百步,在跋涉萬里的人看來,兩者沒有任何區別,誰也不比誰更優越。」瑪麗優雅的用餐巾擦嘴,看向唯一保持了紳士風度的達西,挑眉問道,「我說的對嗎,達西先生?」
「你說的很對。」達西點頭,語氣溫柔。現在的瑪麗小姐是一只獅子,誰碰觸了她的驕傲,她就會狠狠撓誰一爪子。強悍,但也可愛。
賓利一家羞的面紅耳赤,特別是笑的最大聲的賓利小姐。她總算得出經驗了,千萬不要與瑪麗對著幹,否則吃虧的還是自己。
貝內特夫人熱情的抱住女兒,在她臉上吻了一下。瑪麗寶貝太貼心了!
伊麗莎白感覺痛快極了,叉起培根狠狠咬了一口。與此同時,她對達西先生的印象又好了一些,與賓利一家比起來,他確實很有風度。
眾人陷入了沉默,氣氛尷尬起來。
自己畢竟是客人,不好做得太過,瑪麗真誠的向賓利表達了歉意,然後與貝內特夫人隨意的交談,順便問了問馬場的情況。
見她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且貝內特夫人高昂的談話聲飽含熱情,極具感染力,賓利等人又恢復了自然,開始說說笑笑。
發現達西總是忍不住朝瑪麗看去,伊麗莎白勾起了唇角。
「瑪麗,你總是記掛著馬場的工作,不會今天就要跟媽媽回去吧?」說這話時,她偷眼朝達西看去,發現他用餐的動作停頓了一瞬,下巴的線條繃緊,本就面無表情的臉顯得更加冷硬了。
「是的,用完早餐就走,簡就拜託你照顧了。」瑪麗肯定的點頭。
達西極力維持著若無其事的狀態,可之前悄無聲息的湯匙在碗碟裡發出了碰撞聲,雖然很輕微,但對於進餐禮儀完美的達西而言,這已經算是失態了。他停下動作,安靜了幾秒後才繼續進食。
伊麗莎白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個有趣的現象。她默默笑了一會兒才狀似不捨的說道,「瑪麗別走,簡還病得起不了牀,醫生說她的情況還沒完全穩定,你走了我會心慌的!」
見瑪麗一言不發,她雙手合十,眼裡透著哀求,「親愛的,求求你了!」
貝內特夫人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她知道,女兒回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教訓自己,還不如讓女兒在內瑟菲爾德多呆幾天,消消氣。
實在受不了兩人的纏磨,瑪麗最終答應下來。
伊麗莎白欣慰的發現,達西先生的冰塊臉有融化的跡象,他甚至抬眼對貝內特夫人禮貌的笑了笑。這讓貝內特夫人萬分驚訝。
早餐後又去探望了簡,發現她胃口不錯,貝內特夫人放心的離開。
臨上馬車時,凱瑟琳和莉迪亞強烈要求賓利先生在內瑟菲爾德舉步一場舞會,得到賓利肯定的答覆後才心滿意足的回家。
她們剛走不久,盧卡斯爵士就送來了一封信,邀請男士們上山圍獵,獲得了男士們的熱烈響應。
瑪麗烤了幾樣點心,泡了一壺紅茶,坐在客廳一角看書,目光時不時朝對面的達西看去。達西的臉龐在她眼裡是那麼清晰,逐漸與一幫高鼻闊眉的英國人區分開來。這是她記住的第一張臉,不靠身高、髮色、眸色和聲音。這個發現很新奇。
達西感覺自己的耳廓有些發燙,他擦拭槍管的動作越來越僵硬,終於忍不住抬頭朝少女看去,「你有什麼問題嗎,瑪麗小姐?」
瑪麗愣了愣,自然的微笑起來,「這就是你說的新型獵槍嗎,達西先生?」
「是的。」達西繼續擦拭槍管,嘴角微微上揚。這是瑪麗小姐第一次試圖與他攀談。
「我看不出它與燧發槍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瑪麗走過去,疑惑的打量。她曾經是將門虎女,從小就接受騎射訓練,對於取代了弓箭的槍支當然會產生不一樣的熱情。
「看這裡,這是火帽,這是擊針,有了它們,這種槍的射速會加快,穩定性也更高。」達西指了指槍托內側,發現瑪麗藍色的眼睛裡滿是好奇,他直接把槍遞了過去。
他慷慨大方的舉止引起了賓利小姐的注意。要知道,達西的槍就連賓利也不能碰一下,如今卻安安穩穩的待在瑪麗手裡,她嫉妒的眼睛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