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瑪麗小姐,不要隨意的拿自己的性命賭咒發誓
內瑟菲爾德,賓利和達西站在敞開的客房門口,豪斯特夫人與賓利小姐圍坐在牀邊,憂心忡忡的看著昏睡不醒的簡。
「上帝啊,簡竟然病得這麼重,我該怎麼辦?」他灰藍色的眼珠淚汪汪的,滿臉的無措。
「她已經服過藥了,如果明天情況還沒有好轉,我想你應該再叫醫生來看一看。此外,務必給貝內特家送一封信,讓他們知道確切的情況。」達西慎重說道。這個季節生病,弄不好會出大問題。
「是的,應該讓他們知道。」豪斯特夫人走出房間,壓低嗓音道,「如果貝內特小姐在內瑟菲爾德出了事,我們可不好交待。」
賓利小姐關上房門,憂愁的表情帶上了幾分不滿,「上帝,這種天氣她竟然還騎馬過來,她的意圖太明顯了!為了追求一位男士而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我真是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達西皺眉,眼裡露出反感的神情。
賓利不但沒有生氣,心中反而湧上一股甜意,替簡辯解,「天氣變化太無常了,她一定沒有料到。好了,我們走吧,讓她安靜的睡一會兒。我還要給貝內特家寫信。」
信寄出去了,第二天,狼狽不堪的伊麗莎白一早就敲響了內瑟菲爾德的大門。女管家將她領進客廳時,她受到了眾人的注目。
「你一個人?」達西的視線在她身後搜尋。
他語氣冷淡,態度疏離,深邃的目光極具壓迫性,讓伊麗莎白感覺很不自在。顯而易見,在他心中,自己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物。伊麗莎白心頭冒火,拉扯了一下裙擺,遮住沾滿泥點的鞋子。
「快請進,伊麗莎白小姐。沒想到你來的這麼快!」賓利熱情的迎上去。
「打攪了賓利先生,簡怎麼樣了?」她刻意忽略了達西,焦急的問道。
「她在樓上,燒一直沒退,醫生這會兒正在給她診斷。」賓利一邊解釋一邊帶著伊麗莎白往樓上走。
客房裡,豪斯特夫人與賓利小姐守在牀邊,醫生正在給簡量體溫,緊皺的眉頭顯示出了他的不樂觀。
「我給她加大了藥的劑量,如果今天還不能退燒,我也沒辦法了。」看過體溫計,醫生走出房間,壓低嗓音對賓利說道。
賓利露出痛苦的表情。
伊麗莎白緊緊握住簡的手,眼眶泛出潮紅。女僕端著一盆涼水進來,她立即接過手帕覆在簡額頭上。陪著簡坐了幾分鐘,發現簡又陷入了昏睡,她這才低聲對賓利說道,「非常抱歉賓利先生,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這是個意外,誰也預料不到。」賓利擺手。
豪斯特夫人與賓利小姐連聲附和,語氣聽上去那麼真誠。
伊麗莎白心中更加羞愧了,她知道這不是意外,是個預謀。簡病倒了,媽媽得償所願了。低落中瞥見達西瞭然的目光,她的羞愧又轉變成了羞憤。就算是我們不對,但簡已經病成這樣,達西先生就不能流露出一點同情心嗎?他的冷酷真是令人難以忍受!
伊麗莎白憋了口氣,勉強維持著微笑將眾人送出房間。
一個小時後,簡的高燒不但沒退,反而又加重了,躺在牀上迷迷糊糊的低語。
伊麗莎白嚇了一跳,慌慌張張的跑到樓下,對賓利大聲喊道,「賓利先生,簡的情況很糟糕,你能派個人給瑪麗送信嗎?她有辦法!」
她記得自己也曾高燒過,是瑪麗給她喝了一種甜甜澀澀的藥水才將她救了回來。只要有瑪麗在,一切災難都會過去的!
「難道不應該請醫生嗎?」賓利小姐第一個站起來反對。
「管家,派人去給瑪麗小姐送口信。」達西果斷的下令。
賓利小姐憤憤不平的坐回去。
貝內特家的馬場裡,瑪麗聽完口信,扯下頭上的頭巾,在馬場外的草地上搜尋了片刻,拔了幾株草塞進圍裙的兜裡,解開一匹馬的韁繩朝內瑟菲爾德疾馳。
看著閃電一樣消失的瑪麗小姐,送口信的僕人有些傻眼。
賓利和達西站在二樓的窗口,從這裡可以看見通往貝內特家的小路。
「瑪麗小姐要多久才能到?」賓利憂心忡忡的問。
「走路一小時,坐車半小時,騎馬二十分鐘左右。」達西面無表情的回答。
賓利掏出上衣口袋裡的懷表,看完後哀歎道,「噢,時間過得太慢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得得得的馬蹄聲,一匹駿馬忽然從對面的山頭冒出,躍過溝壑、岩石、灌木、樹幹,朝內瑟菲爾德行進。
「上帝啊!那是誰?一位真正的騎士嗎?!」賓利瞪大眼驚叫。在他說話的同時,一人一馬騰空而起,跨過了馬路邊高高的柵欄,一縷金髮在風中飄揚,劃出美妙的弧度。
達西瞳孔微縮,猝然轉身朝樓下走去。這時,賓利也看清了馬背上的人,目瞪口呆的站了一會兒才急急忙忙跟上。
瑪麗被管家帶進來時,賓利和達西早已候在門邊,一個表情殷切,一個表情森冷。
伊麗莎白聽到消息後也飛奔而至。
「瑪麗小姐的騎術真令人驚訝!幸好我們沒在貝內特小姐高燒不退之後又收到你墜馬重傷的消息!」達西的嗓音又冷又沉。
伊麗莎白憤怒的瞪向達西。這個男人嘴裡就不能說上一句好話嗎?他怎麼能詛咒瑪麗?
達西抿唇,一絲懊惱從眼底滑過。
「現在不是關心我的時候,」瑪麗平靜的對達西點頭,看向賓利問道,「簡在哪裡,讓我看看。」
「請跟我來。」賓利舒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看見瑪麗小姐沉穩的面孔,他覺得安心了許多。
達西冷硬的面部線條柔和下來,負手跟在他們身後。
推開房門,瑪麗首先向照顧簡的豪斯特夫人與賓利小姐表達了謝意,然後執起簡的左手靜默片刻,又試探了簡額頭上的溫度。情況沒有她想像中嚴重,她安下心來。
「簡的情況並不算很糟糕。廚房在哪裡?能借我用一下嗎?」她詢問的看向賓利。
「啊,在樓下。」賓利連忙帶著瑪麗朝廚房走去。
「簡喝了藥很快就會好,賓利先生不要著急。」瑪麗試圖安撫心魂不定,臉色蒼白的賓利。她看得出來,賓利對簡的情誼不小,這讓她很滿意。當然,如果他沒有兩個刻薄的姐姐,她會更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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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幫我照看簡嗎?我一會兒就好。」被心慌意亂的賓利繞的頭暈,瑪麗懇求道。
「當然可以!」賓利連忙答應。
站在廚房門口的達西深深看了瑪麗一眼也跟著離去。
瑪麗鬆了口氣,拿出圍兜裡的車前草洗淨、切段、搗碎,摻入溫開水過濾,最後加入一點白糖。這是快速退燒的偏方,由大夏一位民間大夫傳授給她,效果非常好。
正準備將藥汁端上去,一陣尖叫聲忽然傳來,「天啊!這是什麼?給簡的藥?!」
瑪麗回望,就見賓利小姐一臉崩潰的站在廚房門口。
豪斯特夫人也被吸引了來,看見案板上的綠色殘渣,高聲嚷道,「你竟然讓簡吃野草?這絕對不行!」
所有人全都聚攏在廚房門口,瑪麗很想扶額呻銀,她就知道會這樣,英國人對草藥的接受度太低了。
「瑪麗小姐,這就是你所謂的藥?」看見藥汁慘綠的顏色,聞見藥汁古怪的味道,賓利的臉色變的很難看,抓住瑪麗的手腕拒絕,「我不能讓簡喝下這種東西!」
瑪麗的表情也變得難看起來,難道她還會害自己的嫡親姐姐不成?
達西的視線定格在賓利抓住瑪麗的手上,神情難測。
「賓利先生,請你相信瑪麗!我曾經就是這樣治好的!」伊麗莎白走上前勸解。
賓利的手沒有絲毫放鬆,堅定的搖頭,「不,也許那只是一時的運氣,我不能拿簡的生命冒險!」這一看就是毒藥好嗎?
「簡是我的姐姐,如果她喝了藥出現任何問題,我願意拿自己的命來賠償!」瑪麗湛藍的眼珠朝賓利直直看去,裡面燃燒著兩團火焰,揚起下顎用命令的口吻說道,「現在,請你放手賓利先生!」
賓利的手鬆了鬆。
達西忽然開口,「賓利,放手!」
賓利像被燙著似地跳開。
瑪麗護著手裡的藥碗,匆匆朝客房走去,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跟在後面,皺眉看著她將噁心的藥汁灌進瑪麗嘴裡。賓利小姐甚至發出了幾聲乾嘔。
事實上,藥汁甜甜澀澀的並不難喝,簡幾乎沒有任何抗拒就將它們嚥了下去。把碗遞給伊麗莎白,瑪麗擰乾手帕給簡擦拭身上的細汗,最後將帕子覆在她滾燙的額頭上。
「每隔兩小時服一次藥,服用三次就能退燒。」瑪麗站起來,篤定的說道。
賓利半信半疑的點頭。
瑪麗不去管他,準備再拔一些車前草回來。
「瑪麗小姐,不要隨意的拿自己的性命賭咒發誓。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你放棄生命,也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你拿生命去當做籌碼。」擦肩而過時,達西忽然沉聲告誡。
哥哥的那句『活下去』在腦海中迴盪,瑪麗的心臟被重重敲擊了一下。她回頭,直勾勾的朝達西看去。幾次險死而生,她當然知道生命有多麼可貴。
達西被她的視線燒灼,薄唇不自在的抿緊,略一頷首便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