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管家
嫁妝和家產是個大問題
瑪麗的交際圈逐漸打開了,這裡的女人們雖然也有各種各樣的壞脾氣,可都沒什麼心眼兒,與她們相處既輕鬆又愉快。唯一讓瑪麗不適應的還是這裡奔放的民風。少女們可以為自己尋找夫婿,靠的是大大小小的舞會,看對眼了就可以私定終身,只要沒有太大的問題,父母一般都會同意。更甚者,如果不想出嫁,也可以做一輩子老處女,只要你確定能夠養活自己。
這種自由的婚戀狀況曾經是瑪麗最渴望的,然而現在卻讓她倍感煩惱。番邦男子個個都體格健壯,高鼻闊眉,無論遠看近看都一樣,完全無法激起瑪麗的喜愛之情。而且,與他們跳舞時要互相摟抱,鼻息交纏,這讓接受了十幾年大夏貴女教育,將保守矜持刻入骨子裡的瑪麗完全無法接受。
嫁給番人,目前的她做不到;終身不嫁,那點微薄的嫁妝又支撐不了下半輩子的開支。總之,瑪麗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狀況。索性英國不流行『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這句話,她還可以多做幾年的心理準備。
日子在瑪麗的不斷探索中流逝,眼看椿天快要過去,一場接連十幾天的陰雨卻導致了貝內特先生的重感冒。他病得起不了牀,每隔幾分鐘就劇烈的咳嗽,面紅耳赤,呼吸粗重的樣子彷彿隨時都會斷氣。貝內特家的女人們都嚇壞了,連忙請醫生來看。
家裡的事務全都落在貝內特太太頭上,她的身體比貝內特先生還脆弱,沒幾天也病倒了。家裡頓時失了主心骨,除了瑪麗,貝內特家的幾位小姐都被愁雲慘霧包圍,心情非常不安。
簡手裡拿著一本賬冊,撫著額頭哀歎,「天啊,爸爸的字太潦草了,媽媽的結算也亂七八糟,我完全看不懂!伊麗莎白,怎麼辦?我完全沒有撐起這個家的才幹!」
「讓我看看。」伊麗莎白放下手裡的單據,接過來查看,幾分鐘後遺憾的搖頭,「很抱歉簡,我也無能為力。」
凱瑟琳和莉迪亞變得十分安靜,聽見房間裡傳來父親和母親的咳嗽聲就露出擔憂的表情,時不時跑進去看看。
瑪麗端著一個托盤從父母房中走出,上面放著兩份未吃完的晚餐。羅妮夫人連忙上前接過托盤,並遞給她一條濕手絹擦手。她緩緩下樓,對簡和伊麗莎白吩咐道,「把賬冊和單據都給我。」
這是命令式的語氣,飽含無法抗拒的自信和威嚴。簡和伊麗莎白不自覺的將位置讓給她。
瑪麗坐下,撿起書桌上的賬冊和單據,一目十行的瀏覽,很快就理出了頭緒。想當初,偌大個慈寧宮都由她全權打理,不過一個小小的莊園,於她而言簡直是舉手之勞。
理清了賬冊,她對貝內特家的狀況又有了更深入的瞭解。這個家庭已初現頹敗,勉強維持著收支平衡的狀態,五年前為女兒們存好的嫁妝沒有一分一厘的增加,由此可見貝內特先生對自家產業的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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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認真的籌算填寫,四位姐妹圍坐在她身邊,時不時偷看她雲淡風輕,從容不迫的臉,覺得安心極了。還好她們有瑪麗!
「瑪麗小姐,馬廄裡的馬也染上了流行性感冒,情況很嚴重,請貝內特先生無論如何要去看看。」貝內特家有一個小牧場,蓄養了一些牛羊和馬匹,管理牧場的約翰先生心急如焚的跑進客廳喊道。
姐妹花們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就是!雖然她們想不出這麼貼切的比喻,可並不妨礙她們詛咒老天的心情。
「爸爸剛睡下,我跟你去。」瑪麗立刻站起來,走到門口換上厚底的木鞋。
「還是叫醒貝內特先生吧?」約翰對這個16歲的小姑娘很不信任。
「不必,走吧。」瑪麗已經撐開了傘,逕直走進雨裡,不給約翰拒絕的餘地。六歲之前,她與父母生活在邊關,戰馬是她最好的夥伴。說到相馬養馬,那是她的老本行。
簡和伊麗莎白也想跟上,憶及病牀上的父母和不安的小妹妹,只得留下。
繞過一圈圍欄,馬廄近在眼前,遠遠就能聞見馬糞的腥臭味。約翰快走幾步,替瑪麗拉開厚重的木門,臉上還帶著懷疑的神情。不過很快,他就認識到自己的輕視對瑪麗小姐是多麼大的侮辱。
瑪麗絲毫不懼馬棚內的臭氣熏天,走到一匹不停咳嗽的馬匹前,捏起它的下顎左右查看,甚至掰開它的嘴去觀察它的牙齒,末了捻起一縷濃稠的鼻液仔細嗅聞,最後用手在頜下不停摸索,動作十分專業。
約翰開始還頻頻解釋情況,到最後便沒了聲音。他看出來了,瑪麗小姐比自己厲害,根本不需要自己多嘴。
「去請獸醫,這不是流行感冒,是惡性馬腺疫。這些馬都需要隔離,馬廄用草木灰徹底清洗。把牧場裡的工人全都叫過來,動作快點!」仁孝公主居高臨下的語氣不自覺又露出來了。
可約翰一點兒也沒在意,他急急忙忙的跑走了。惡性馬腺疫的傳染速度極快,如果牧場裡的馬匹大面積死亡,他們下半年就拿不到工錢吃不上飯了。
沒活幹的工人很快就趕來,在瑪麗的指示下將馬匹牽到外面,打上圍欄隔離。有人弄來了石灰灑在馬廄裡。這玩意兒明顯比落後的草木灰好用。刺鼻的馬糞味立即改善很多。獸醫很快就趕到了。馬腺疫如果控制不好會像瘟疫一樣蔓延,給附近的莊園造成巨大的災難,他不得不重視。
「瑪麗小姐說的沒錯,這的確是馬腺疫!」獸醫仔細觀察了病馬後臉色變得很蒼白,失聲喊道,「天啊,前兩天我也給金先生的馬匹看過病,因為現在是椿末,我見馬不停咳嗽就理所當然的認為那是流行性感冒!我犯了個嚴重的錯誤!」
「我也想起來了,前一陣我們從金先生的馬場引進了一匹公馬配種。那公馬走後我們的馬才開始生病的!」約翰補充道。
「這個錯誤現在糾正還來得及!以後從別處引進馬匹時需嚴格檢查並隔離三天後才能混養。這是規矩!」瑪麗看向約翰,語氣很嚴厲,然後走到外面,撐起傘對獸醫說道,「先生,請跟我去金先生的莊園走一趟吧,郎博恩所有的莊園主都要通知到才行。」
這種病只有共同防治才能徹底根除。這個時候最需要的是齊心協力。
獸醫被少女的從容鎮定所感染,心中的不安逐漸消退。兩人走了一個多小時,趕到金先生家時已經半身泥濘,狼狽不堪。
「天啊瑪麗,這種天氣你怎麼來了?」金夫人連忙將兩人請進屋,泡了兩杯熱騰騰的紅茶。
「沒時間喝茶了夫人,金先生在哪裡?我們有重要的事情。」瑪麗開門見山的說道。
「什麼事瑪麗?」金先生聞訊趕來。
獸醫連忙說明情況,金先生受驚不小,差點昏過去。要知道,他一直用感冒藥在治療他的馬兒們,如今情況越來越嚴重,有一匹馬眼看就要死掉了。
用力拍打自己的額頭,金先生勉強鎮定下來,連吼帶叫的讓人去將馬隔離。他是郎博恩最大的莊園主,養著最彪壯的馬,發生這種事,無疑他的損失最慘重。而且,其他莊園主總愛向他借馬配種,這一次的災難會牽連很多人。
「快,快點去通知其他莊園!」金先生對瑪麗千恩萬謝,然後大聲叫來僕人。
好不容易辭別熱情的金夫人,瑪麗撐著傘往回走。當她趕到家時,馬廄已經清理乾淨,每匹馬都用石灰水擦洗過身體,服下了藥劑,一切都井井有條。馬腺疫雖然感染性強,但只要得到了控制,治療起來並不難。
瑪麗在牧場裡巡視一圈,放下了心,撐著傘,遙望吃草的馬兒們。陰沉的天空,翠綠的草地,散落的馬匹和牛羊,眼前的場景與大夏的邊塞多麼相似!萬千回憶浮上心頭,她一時呆住了。幾分鐘後,她藍色的眼睛忽然閃爍出明亮的光芒。
一個小小的馬場也是一筆難得的財富!馬場裡雖然大多是下等混血馬,但混血馬也能通過不斷的雜交改進品種,變成上等馬,大夏的戰馬就是這樣培育出來的。餘下的劣等馬還能作為肉馬飼養,這也是一項進益。認真經營幾年,她有信心讓這個馬場壯大好幾倍。
但瞬間她又萎靡了。壯大能如何?貝內特家沒有男丁,到頭來還是為他人做嫁衣!難怪貝內特先生沒心思打理產業,任誰付出了艱辛的勞動,換來的成果卻要送給別人享用,心裡都會不平衡。
難道就沒有辦法將產業一點一滴掏空?瑪麗摩挲下顎,認真考慮。在大夏宮廷,這樣的陰私手段她見得多了,也曾用得得心應手。她深知,只要有律法,就一定有漏洞可鑽。但可惜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這個想法還需慢慢完善。她依稀記得貝內特太太有一個當律師的姐夫,作為一名『狀師』,三教九流都認識,應該有門路可走。
不過,這個姨夫值不值得信任還有待觀察。反正英國女人不恨嫁,夏洛蒂·盧卡斯今年都25了還未成家,她拖上幾年也沒關係。
找到了生活的目標,瑪麗整個人都煥發出不一樣的神采。她一邊打理產業一邊照顧病重的父母,半個月過去後,貝內特夫婦終於痊癒。看見漂亮的賬冊和大大改善的收支情況,看見絡繹不絕登門道謝的莊園主們,貝內特先生心情十分複雜。
沒幾天後他便從莫名的情緒中掙脫,將產業都交給了瑪麗管理,自己整天出去拜訪朋友,生活的十分愉快,與太太的感情也得到了極大的修復。
自此以後,瑪麗成為了貝內特家的頂樑柱,深受家人信賴。郎博恩的人談起她也都要豎一個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