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在這棵樹裡。”
引路人試圖代入白高朗的心理,緩緩問道:“一個畫家創作出最完美,也最心愛的一幅畫,他會怎麽做?”
“我們又不是畫家,我們怎麽知道。”鮑老二快把自己的頭撓破。
鮑老三看看鮑老大,鮑老大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啊啊啊!”顧蓮站起身,雙手比劃一個方框,又指指自己的眼睛。她試圖表達一些什麽,但別人看不懂。
她連忙拿出手機,用半腐爛的手指打字。
一道小奶音慢吞吞地響起:“他會站在這幅畫的前面看個不停~”
與此同時,顧蓮把手機舉在引路人面前:【他會癡迷不已地欣賞。】
引路人露出滿意的神情。
這就是他的答案,而這個答案必然符合白高朗的心態。一個畫家創作出最完美的一幅作品,他怎麽能不慢慢退後,選一個距離最佳,視野最好的地方,用癡迷的目光欣賞?
距離最佳,視野最好……
引路人眸光微閃,立刻倒退行走,慢慢遠離這棵巨樹。
倒退中,他不斷變換方向和角度,不斷揣摩白高朗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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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高朗會從哪一個角度去看這幅畫?唯一的高光在何處?令他心馳神蕩的色塊是哪一個?絕美的細節藏在哪一處?
是顧桃!
這幅畫裡唯一的高光,絕美的細節和色塊,都是顧桃!
引路人立刻走到西北方,死死盯著顧桃,慢慢退後。忽然,他的背部撞上一棵枯樹,貼著這棵枯樹站立,顧桃呈現出最美的姿態,垂落的手臂也是朝著這個方向伸過來,彷彿在與枯樹對話。
引路人立刻轉身,上上下下打量這棵枯樹。它的樹乾上也畫滿眼睛,與周圍的樹沒有什麽兩樣。
小男孩追過來,揮舞著小胖手。
鮑家三兄弟和顧蓮相互攙扶,蹣跚而來。他們看著這棵貌似平平無奇的枯樹,眼中隱隱浮現幾分恐懼之色。
找到了嗎?是這裡嗎?
引路人手臂化為骨鐮,劈開樹乾。木屑飛濺之中,一個樹洞漸漸顯露。
小男孩踮起腳尖往樹洞裡看,奶聲奶氣地說道:“哥哥~裡面坐著一個人~”
顧蓮張大嘴,發出驚恐的叫聲。
鮑家三兄弟嚇得倒退幾步,然後才渾身僵硬地走上前。
在骨鐮的劈砍下,樹洞越來越大。
十多分鍾後,引路人牽著小男孩的手,慢慢退後。
鮑家三兄弟倒抽一口氣。顧蓮慌忙把掉落的眼球塞回眼眶,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
樹洞裡抱膝坐著一個全身赤赤果果的男人,二十八九的年紀,皮膚蒼白,腦袋微揚,睜開的雙眼蒙著厚厚的白障,死死盯著不遠處那棵掛滿白骨的巨木。
他的臉龐似月輝般清冷爛漫,他的唇角噙著一抹癡迷的笑。他就是消失了七年的白高朗!
誰能想到他竟然躲在一棵樹的樹乾裡?他一直坐在這裡,癡癡地看著顧桃,看了整整兩千五百多個日夜!
“哥哥~他還活著~”小男孩走上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試了試白高朗的鼻息。
“嗯。”引路人平靜頷首。
其余四人連連退後,差點嚇得驚叫。
“媽的!”鮑老三定了定神,然後才惡聲惡氣地罵道,“老子見過的妖魔鬼怪海了去了!其中最變態的變態,都他媽不如白高朗!”
鮑老二聲音發顫:“大佬,你說他躲在這棵樹裡幹什麽啊!我他媽想破頭都想不通!他喜歡看顧桃,他站在外面看不行嗎?”
引路人徐徐開口:“這沒什麽想不通的。白高朗太癡迷於這幅作品,更想永遠守護它。最堅定的守護就像一棵樹,永遠都不會挪動半步,於是他就真的變成了一棵樹。”
“最堅定的守護就像一棵樹……”
鮑老三呢喃重複這句話,忍不住罵道,“艸!這句浪漫的話被變態玩壞了!”
鮑老二冷笑道:“這有什麽。我以前看過一本書,書裡的變態為了接近暗戀的人,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沙發。”
鮑老三:“……變態的腦回路真尼瑪變態!”
顧蓮指指白高朗,啊啊叫了幾聲,手掌往自己脖子上劃拉,讓大家不要再閑聊,趕緊把這個變態處理掉。
引路人把小男孩拉到自己身後,舉起骨鐮。
白高朗依舊抱膝坐在樹洞裡,蒙著白障的眼癡癡注視掛在對面樹梢的顧桃。他沒有動,像個完全無害的活死人。
引路人纏繞在手腕上的骨鞭已昂起頭指向對方,鞭身瘋狂扭動,骨節哢哢作響。
面對如此冷冽,如此凶猛的殺意,白高朗依舊沒動。
“快殺了他!”鮑老三啞聲催促。
另外幾人也都冷汗淋漓。
坐在樹洞裡的白高朗是毫不設防的,也是完全沒有攻擊性的。但大家的恐懼反而達到頂點。
引路人的骨鞭狠狠抖動,向前刺去,鋒利尖端對準白高朗的眉心。
就在這時,天空中的濃霧忽然掀起狂潮,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四周全都是雨點砸落的巨響,劈裡啪啦。所有人在瞬間被雨水澆透。
鋒利鞭頭離白高朗的眉心只差一厘米,但偏偏就是這一厘米的距離,卻不能再進!引路人呆呆地站在雨水中,深邃眼眸不知何時已失去焦距,像個沒有靈魂的空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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