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晨炸毛了,像動物那樣,每一根頭髮和汗毛都在最為驚恐的一瞬間豎起,皮膚爬過一陣陣說不清道不明的癢意。他死死閉上雙眼,切斷這驚悚的畫面,在心裡祈禱小家夥趕快把自己拖到門口,扔進安全屋。
但他預估錯誤。小男孩把他拖行到門口,背靠門板將他身體擺正。
邱諾在屋內說道:“我給你們開門。”
小男孩輕拍門板,下令:“不準開門~”小奶音竟然十分威嚴。
臣晨睜開眼,淒慘地問:“為什麽?”
小男孩沒有回答他,從破洞裡看了邱諾幾眼,確定這人真的沒受傷,這才步入對面的走廊,繞開無頭屍體,爬上牆壁,取下還在咯咯作響的人頭。
他回到臣晨身邊,把人頭端端正正地擺放在臣晨的膝蓋上,奶聲奶氣地說道:“抱住它~”
臣晨:“……邱諾,我求你!”
邱諾從破洞裡垂頭看他,淚目:“兄弟,對不起!我大哥比較頑皮,你習慣就好。”
雲子石瞥他一眼,暗暗嗤笑。這不是引路人的話嗎?
見臣晨把雙手藏在背後,不願配合。小男孩拽住臣晨的胳膊,強行把他的兩只手拿出來,迫使他抱住那顆咯咯作響的人頭。
掌心是沾滿鮮血的亂發,觸感毛躁、濕滑、黏膩。臣晨仰起臉,阻止淚水從泛紅的眼眶中流淌。他的隊友深陷困境,他不能成為最先崩潰的那一個。
再大的折磨他都得受著,就當上交投名狀。
看見臣晨視死如歸的表情,邱諾默默捂臉。雲子石饒有興致地笑了笑,衝門上的破洞吐出一口香煙。
“你到底要幹什麽?”臣晨低下頭,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小男孩,語氣十分虛弱。
小男孩並不作答,慢慢後退,站遠一點,同時也離那些人頭更近一些。他似乎沒有恐懼這種情緒。他歪歪腦袋,觀察片刻,繼而走近臣晨,繼續擺弄放置在對方腿上的人頭,確保它布滿血絲的臉能夠直直地面向牆上的幾十顆人頭。
臣晨再次詢問:“你要做什麽?”
小男孩依舊不答,小胖手拍拍那顆人頭,緩緩走到一旁的走廊,撿起地上重達百斤的長刀。
無頭屍體就站在他身邊,近在咫尺,枯瘦的雙臂摸索過來,指尖帶著陰風。小男孩矮下身子,自然而然又無聲無息地避開這次險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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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拖在地上,劃破膠墊,激起波浪般的浮動。小男孩踩著波浪穩穩當當走到樓梯口,站定,死死盯著那幾十顆人頭。
臣晨終於明白,自己被擺放在這裡,抱著咯咯作響的人頭,不是惡作劇,而是一個陷阱。
他是陷阱裡的佑餌,這是最危險的工作。
更通俗的說,他其實是一個炮灰。
小男孩的冷酷由此可見一斑。他的戰鬥技巧和戰鬥意識更是老辣非常。還有他的心性。縱使怪物不招惹他,安靜蟄伏,他也會想方設法地把怪物引出來擊殺。
他是一個獵手,專門獵殺怪物!
不停顫抖的心就在此時恢復平靜,臣晨不斷深呼吸,命令自己必須直面即將發生的一切。親身參與這樣的戰鬥,進入副本之後,他會擁有一個非常良好的狀態。
邱諾把頭湊近破洞,小聲安慰:“臣晨你別怕,如果真的有危險,我會馬上打開門拉你進來。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你不會有危險,我大哥做事是最靠譜的,你信他!”
大哥?邱諾為什麽管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叫大哥?臣晨分出一些心神胡思亂想,這樣可以極大的緩解緊張情緒。
小男孩死死盯著對面牆壁上的幾十顆人頭。那些人頭卻不看他,反倒直勾勾地凝望臣晨膝頭。
膝上的那顆人頭張開嘴,咯咯地說著什麽,聲音空洞破碎。
詭異的情況發生了。牆壁上的幾十顆人頭竟然扭了扭脖頸,側耳去聽,怨毒的表情慢慢消散,變作困惑,又變作追憶,最後竟是萬分淒楚。
它們的蛇頸忽然拉長,卻並未像蜂群那般衝出牆壁,湧向臣晨,而是一個一個的延伸過來,歪著腦袋,晃著長發,瞪大眼睛,表情痛苦地看著這顆人頭。
人頭張開嘴,咯咯……
它們也張開嘴,咯咯……
所有人頭輪流來到臣晨面前,凝視擺放在他膝上的人頭,然後一個接一個地縮回牆壁,嵌在膠墊上,一齊發出咯咯的破碎氣音。
整個空間都被這淒慘的聲音填滿。它們一遍又一遍地呐喊著:復活、復活、復活……
它們要復活……
膝上的人頭沒有意識,卻唯獨記得這份執念。
牆上的人頭似乎還保有一些記憶,表情時而痛苦,時而哀悔,時而憤怒……忽然間,它們的眼眶裡齊齊湧出血淚,一滴一滴灑落,像下了一場紅色的雨。
臣晨看呆了。即使不了解這些人頭生前的遭遇,他也能完完全全感受到它們的絕望。
這個女人很可憐。
臣晨終於垂頭,認真端詳這張布滿黑色血絲的蒼白臉龐。
“林楚楚在哭,她怎麽了?”邱諾受到這種氛圍的感染,心情十分壓抑。
“她在悔恨。”雲子石吐出香煙,語氣冷漠地說道。
悔恨是最無用的情緒,因為往事永遠不可改變。
“她好像被安撫了,我們要不要出去?”邱諾握住門把手。
雲子石摁住他的手背,“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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