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之皺皺眉,再度提速。一人一螞蚱在洪流中逆行,你追我趕,相互超越的時候總會挑釁對方一句。
“太慢了,再長兩條腿吧!”
“艸你大爺!”
“小垃圾,你不行!”
“唧唧唧,唧唧唧!”
風撩開方逸之的額發,露出一張淺笑的臉。現在的他看上去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有些肆意,有些玩世不恭,不複之前的瘋狂陰暗。
不知跑了多久,一人一螞蚱終於來到高地。
高處沒有泥石流,只有瓢潑大雨和被壓彎的樹木。
方逸之站在最高的一棵樹上,暫緩一口氣。
見他停下,早已疲憊不堪的粉色螞蚱也停下,落在對面的一棵樹上。它用力吸腹,小口小口吐氣。肚皮如果起伏得太厲害,對面的大蟲子就能看出它的虛弱。
但方逸之並未注意到小螞蚱的疲態,反倒擰眉看向腳下,神情異常凝重。
粉色螞蚱也垂頭看去。
濕潤的泥土裡有什麽東西在攪動,拱出一個個土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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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土包的影響,方逸之所在的這棵樹開始晃動。粉色螞蚱所在的樹也沙沙作響,東搖西擺。
土裡有活物!
方逸之抓緊樹乾,嚴陣以待。粉色螞蚱變出兩個大鉗子,死死夾住一根細枝。
一人一蟲剛穩固身形,潮濕的泥土裡就伸出一雙雙手臂。有的手臂已經化為白骨,指尖鋒利。有的手臂掛著腐肉,散發濃烈的惡臭,有的手臂長滿菌絲,顏色青黑。
這些手臂瘋狂抓撓,竭力從泥土裡掙脫。很快,一具具屍骸冒出頭,有的是森森骨架,兩個眼眶漆黑空洞。有的潰爛如泥,腸子掛在腹部。有的腫脹發臭,皮膚滲出濃黑的屍水。
群屍出籠,鬼怪橫行,這座黑暗森林已經變成地獄。
幾只老鼠從土裡鑽出,驚惶四散。無數雙手臂將它們抓住,撕扯成碎片。
循著新鮮血液的味道,更多屍體圍攏過來,爭搶那些少得可憐的老鼠肉。沒了老鼠,它們開始互相啃噬,你捏斷我的頸骨,我拽住你的腸子,場面恐怖至極。
方逸之立刻屏住呼吸。
粉色螞蚱並沒有應對這種怪物的經驗,用力吸下去的腹部急促地鼓了鼓,吐出幾口粗氣。
微弱的幾縷氣流在活屍們聽來卻震耳欲聾。一顆顆腐爛的頭顱抬起,一雙雙渾濁的眼睛看向樹梢,一道道陰毒的目光利刃般射來。
粉色螞蚱拚命吸腹,兩只鉗子死死捂住嘴。
但為時已晚。它早已被一群活屍鎖定。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玩意兒!方逸之厲聲呵斥:“還愣著幹嘛,繼續跑吧!”
腳尖輕點,高大健碩的身影已躍到不遠處的一棵樹上。
粉色螞蚱連忙跟上,再也不敢奶聲奶氣地挑釁。
更多屍體從泥土裡鑽出,循著活人的氣味在樹下追趕。它們張開臭烘烘的嘴,甩著半腐爛的舌頭,發出低沉的嘶吼。它們磨著鋒利的牙齒,流出膿黃的唾液,鋒利的指骨撓破樹皮,留下交錯的抓痕。
腳下黑壓壓一大群,全都是活屍,人如果掉下去,一秒鍾不到就會被撕成碎片。方逸之頭皮有些發麻。
“埋在這座森林裡的屍體全都被喚醒了,為什麽?”
他眉頭深鎖,百思不解。
屍體不知疲累,沒有痛覺,哪怕跑到天涯海角,它們依舊會窮追不舍。方逸之實力再強也只是一個人,不可能把幾萬只活屍統統殺死。
如果它們湧入任務者聚居的城市,大家都會死!那才是末日浩劫!
“艸!真他媽麻煩!”
方逸之扒了扒濕漉漉的頭髮,煩躁不堪地咒罵。他知道,這些屍體忽然復活肯定與自己的冒險行為存在一定關聯。這個殘局他不得不想辦法收拾。
“唧唧,唧唧!”粉色螞蚱一邊逃命一邊念念叨叨,看上去很是著急。
方逸之被念得心煩:“別逼逼,老子有辦法解決!”
他“嘖”了一聲,極不情願地攤開手。須臾,他的掌心浮出一個漆黑的漩渦,嵌在肉裡,一部手機緩緩從中冒出,被五指牢牢握住。
不到萬不得已,方逸之並不想與那幾個怪物聯系,但此刻的大麻煩已不是他一個人能解決的。
通訊錄裡全都是亂七八糟的人名,沒有一個看著眼熟。方逸之飛快滑動頁面,時不時還要保持身體的平衡,模樣有些狼狽。冷汗順著他的額角滑落。
從泥土裡鑽出的活屍一具接一具,源源不斷,粗略估算一下,大概有八九萬之多。
“馬上搖人,就地解決,問題應該不大。”方逸之定了定神,更為仔細地翻找通訊錄。
媽的,這次回去他一定要把那幾個怪物的名字置頂!
腦袋忽然一沉,方逸之抬頭看去,卻見一只粉色螞蚱用爪子死死勾住他的頭髮,探出一個腦袋,圓圓的大眼珠正與他對視,裡面溢出討好哀求的光,軟綿綿的肚皮一起一伏,喘得非常厲害。
“你把老子當公交車?信不信老子扔你下去?”嘴上罵罵咧咧,行動卻完全相反,方逸之頂著這只小怪物在樹梢之間跳躍。
通訊錄裡忽然出現一個熟悉的名字“梅雨軒”,備注是“絞肉機”。
方逸之眼睛一亮,立刻摁下通話鍵。與此同時,粉色螞蚱用鉗子夾住他一縷頭髮,輕輕扯了扯,另一只鉗子指了指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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