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岺想過去幫忙,也被烏榕城攔住,“別去,她能行。”
烏芽芽用沾滿泥土的手擦了擦額角的汗,順勢也擦出一條長長的汙跡,然後她便頂著一張大花臉,走到工地邊,搬起了那塊巨大的奠基石。
幾名建築工人都看傻了。他們原以為這群領導是來擺拍作秀的,苦力活兒得由他們乾,哪料看上去最嬌弱的小姑娘卻幹了最重的活兒。
她不是大老板的女兒嗎?她乾活怎麽這麽得勁兒?
在眾人的呆滯中,烏芽芽親手把奠基石放進了土坑。烏榕城這才衝易岺招招手,兩人你一鏟我一鏟,在奠基石上埋了一層厚厚的土。
活兒終於乾完了,烏芽芽跳起來與烏榕城和易岺擊掌,髒兮兮的臉上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她並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麽意義,但是爸爸讓她做,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直到此時,旁觀的人群才從怔愣中醒轉,然後鼓掌的鼓掌,朗笑的朗笑,叫好的叫好。
站在工地裡的烏芽芽漂亮到了極致,卻又帶著一股返璞歸真的奇異魅力。看見剛才那一幕,沒有人會不喜歡她。
烏榕城也在鼓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家女兒,目中的寵溺與驕傲濃烈地快要凝成實質。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對這個女兒有多喜歡,多滿意。
烏家的家訓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而烏芽芽誤打誤撞的舉動不正淋漓盡致地詮釋了這句話嗎?
她只管埋頭做活兒,並不會在意旁人的目光,不管多苦多累多狼狽,乾就完了。
“她合該是烏家人。”人群中不知誰感慨了一句。
朱歡歡卻因為這句話,陷入了更深更冷的痛苦。
第59章:把自己給賣了的小妖怪
別開生面的奠基儀式在熱烈的掌聲中結束了。
校領導為了更好地招待烏榕城,便把他帶到油畫系參觀。畢竟曾經的朱歡歡是油畫系的學生,那裡有她的作品。烏榕城剛把女兒找回來,他肯定會對女兒的這些東西感興趣。
急著把禮物送出去的朱歡歡也追到了油畫系。這一次,保安沒再攔她,因為油畫系的藝術展廳是所有人都可以隨意進出的場所。
隔了老遠,她就看見烏芽芽象只小鳥兒一般依偎在烏榕城身邊。兩人如出一轍的長相就是最好的血緣證明。
朱歡歡的心臟又傳來了熟悉的悶痛感。她握緊存放手表的絲絨盒子,快速走過去。
“對不起,讓我一下,我是朱歡歡的好朋友,我想跟她說幾句話。對不起,讓我過去一下,對不起……”一群人簇擁著父女倆,朱歡歡只能一邊往裡擠一邊低聲道歉。
成為周小沁之後,她覺得自己跨越到了一個更高的階層,所以完全可以凌駕於普通人之上。她學會了用下巴去俯視別人,也學會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直到身為慈善家的烏榕城出現,直到剛才那場別開生面的奠基儀式,她才漸漸明白,自己的家族是何等顯赫,卻又何等樸實無華。烏家的家教,與得志便猖狂的周家是截然不同的。
她若是敢把周家的做派拿出來,烏榕城只會對她更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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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朱歡歡不得不強壓著本性,低眉順眼地擠到近前。
油畫系的導師指著掛在牆上的一幅油畫說道:“這就是朱歡歡同學的作品。”他張了張嘴,準備誇幾句,但極高的藝術修養卻讓他無法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一些違背職業水準的話。
校領導衝他使了個眼色,催促他趕快表現,他只能暗暗握拳。
金錢可以買來藝術品,卻買不來藝術天賦。朱歡歡既沒有天賦又不懂得努力,面對她拙劣的作品,導師無論如何都誇不出口。
剛擠進圈子裡的朱歡歡並不覺得自己沒天賦。這是她最滿意的一幅作品,所以才會送來參展。在她看來,自己的一切都是優秀的,而旁人口中頗具靈氣的周小沁不過是仗著導師的喜歡才備受讚譽而已。
她看了看牆上的畫作,又看了看烏榕城默默品評的側臉,心裡不由充滿了期待。
她想聽聽爸爸會怎麽說。他會誇她嗎?肯定會的。
然而下一秒,朱歡歡的期待就變成了難堪的錯愕。
只見烏榕城緩緩搖頭,語氣嚴肅地說道:“與其他作品比起來,這幅畫是功底最差的一幅。它色彩髒亂,結構失衡,還全無靈氣,我不明白它為什麽可以掛在這裡。”
他看向女兒,似乎想責備幾句,憶起她已經失憶了,便又歎息著揉揉她的腦袋,語氣頗為無奈,卻又透著寵溺:“你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所以從頭開始學吧。”
他複又看向導師,慎重說道:“鄭老師,以後麻煩您多多費心了。”
罵是不可能罵的。畫這幅畫的人是朱歡歡,又不是他的小芽芽,他是瘋了才會把朱歡歡的過錯歸咎在自己女兒頭上。
烏芽芽連忙向鄭老師鞠躬道歉,臉上帶著躍躍欲試的表情。她還從來沒上過學呢!
原以為自己今天必然要為五鬥米折腰的鄭老師著實大松了一口氣。他必須承認,烏先生的人品果然很高尚,烏家的家教也比傳言中更優秀。
難怪認祖歸宗之後,朱歡歡同學的精氣神都變了很多,看著比以前開朗明妹了,像顆小太陽。
真正的朱歡歡默默往人群裡退了一步,然後低下頭,藏起自己臊紅的臉。別人的批評她從來聽不進去,可是父親的否定卻像當頭棒喝,猛然間把她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