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極有耐心地回答著趙紅靜的每一句話,完了還會詢問趙紅靜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需不需要自己提供一些幫助。兩人聊得非常好,反倒把文佳木晾在了一邊。
與趙紅靜告別之後,葉淮琰又走到護士站,找主治醫生詢問情況。
“這種藥有沒有替代品?趙阿姨說她吃了以後胃很疼,總是想吐。如果副作用會造成她身體越來越虛弱,我覺得還是換掉好一些。”他拿出一個吃空的藥瓶。
醫生接過藥瓶看了看,點頭說可以,並且馬上開了一張新的藥方。文佳木站在一旁默默看著,眼眶裡濕濕熱熱,莫名想流淚。
與醫生溝通完畢,葉淮琰回過頭,極其自然地揉了揉文佳木的腦袋,無奈地說道:“我昨天給你買的眼膜夠不夠用?要不要我再去給你買幾盒?照你這個情況,我覺得廠家的產品都會被你包圓。”
文佳木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葉先生看見自己眼眶發紅,才會說這樣的話。幾欲哭泣的感覺立刻就消失了,她彎起眼眸,放松地笑了笑。
看見她明妹的笑容,葉淮琰也低低一笑,微顫的指尖蠢蠢欲動地想要觸碰女孩卷翹的睫毛和粉白的臉頰,卻又因為極度的克制而按捺住了。
“住院費還夠嗎?不夠我幫你交。”兩人並肩走出電梯,來到住院部的大廳。
“不要,夠了。”文佳木慌忙擺手。無論怎樣,她都不好意思白拿葉先生的錢。
葉淮琰用手掌輕輕覆住女孩的脊背,垂眸看著她認真說道:“文佳木,如果有一筆來源正當的錢擺在你面前,而且這筆錢能救你母親的命,那我認為你稍微放下一點自尊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生命是最重要的,你認為呢?”
文佳木愣愣地看著他,然後微紅著眼眶點頭:“我知道了葉先生。如果我需要幫助,我會告訴你的。”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再說下去女孩就該掉淚了。葉淮琰輕輕一歎,便也不再多勸。
兩人來到一家私密性很好的咖啡館,在訂好的隔間裡見到了名叫朱振國的警察。文佳木把凶手的素描遞給他,告訴他這人是方姨的弟弟。
朱振國把素描拍成照片,發送給自己的同事,叫他幫忙查一查這人的具體情況。
在等待結果的間隙,朱振國問道:“你怎麽知道他是殺害你父親的凶手?你有證據嗎?”
文佳木一時語塞。
她沒有證據,但她就是被這個人殺死的,所以鐵證如山。然而如此荒誕的話誰又會相信呢?
見她一臉懵,朱振國擺擺手說沒事。像文佳木這種急病亂投醫的受害者家屬他見得多了。為了幫親人伸冤,很多家屬會舉報一些完全與案件無關的人,讓他們拿出證據,他們也拿不出,就說憑直覺。但這些所謂的直覺往往是他們的胡思亂想罷了。
朱振國大概已經了解了情況,知道文佳木也是這類家屬,認真查案的心態已完全改變。
數分鍾後,同事給他打來電話,說照片裡的男人與方姨不存在任何關系。方姨只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哥哥的長相與圖片不符。
朱振國把結果告知了文佳木。
文佳木驚訝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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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振國又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爸爸的案宗我看過了,當年調查小組就已經給出結論,說是意外。如果你想重啟這樁案子,你至少要拿出證據表明你爸爸是被謀殺的。一張素描根本不能證明什麽,你明白嗎?”
文佳木明白,於是難過地捏著手指。
葉淮琰輕輕拍打她後背,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既然這個男人不是方姨的弟弟,那他有沒有可能是在勒索方姨?文佳木也說了,她看見這個男人從方姨那裡要走很多錢。無親無故,方姨給他錢幹什麽?這是一個疑點。
“文佳木的父親背負了卷款潛逃的罪名,但他的屍體被發現時,那筆錢並沒有帶在他身上。之後他所在的公司展開內部調查,尋找款項的下落,方姨的丈夫陸行就自殺了。
“文佳木父親的死,會不會與陸行有關?陸行會不會是畏罪自殺?這個男人糾纏方姨,會不會也是因為當年那件事?我覺得文佳木父親的死存在很多疑點,值得調查,而這個男人或許會是突破口。”
葉淮琰指著素描裡的男人分析道。
聽見這些話,文佳木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她一直避免去想陸行叔叔在父親的死亡裡扮演了什麽角色。是知情者、策劃者、栽贓者,亦或指使者?他對自己的資助是出於負罪感還是純粹的善意?
她不敢去想,但答案已隱隱約約展露在她面前。
她低下頭,擺放在膝頭的手慢慢握成拳頭。
葉淮琰忽然伸出一只手,將她冰冷而顫抖的拳頭攏入掌心。溫暖的體溫和堅毅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傳導過來。
於是文佳木停止了顫抖,也恢復了勇氣。她張開五指,反握住葉先生的手。
朱振國頷首道:“是有這種可能,但最大的問題還是這個——”
他點點桌面,歎息道:“我們沒有證據,這種情況是無法立案的。不立案就無法展開調查,你們明白嗎?你們覺得他是勒索,但那個方姨可以說他們是老相好。老相好互相給點錢就很正常。你爸爸的案子已經結了,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就算把這個人抓到,法官也很難給他判刑。你們不要覺得不公平,為了防止冤假錯案,法律的規定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