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發佈時間: 2024-06-08 14:4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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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輪椅大佬09

那只送上門的雞自然被淩淵逮住。

姜芮將其宰殺清洗乾淨,外皮抹上一點鹽,內裡塞滿山菌筍丁,因附近沒有荷葉,倒有一片竹林,她就摘了許多竹葉將雞包起來,外頭再裹上一層泥,埋在火堆下面。

完工後,兩人圍著火堆面面相覷。

“對了!”姜芮忽地拍掌,“還應該做一份野菜湯!”

她立刻起身,在山洞裡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一個獵戶留下來的瓦罐,接了點雨水洗刷乾淨,然後把能找到的芥菜野菌椿筍齊齊丟進鍋裡,煮了滿滿一鍋。

做完這些,她又捧著下巴坐在火堆邊,眼也不眨盯著瓦罐和火。

淩淵自問並不看重口腹之欲,見她如此專注,也不由起了幾分興趣,“雞要煨多久?”

“等野菜湯煮好就行了。”姜芮滿心期待道。

瓦罐被火烤得滋滋作響,野菜的清香慢慢在山洞中彌漫開,姜芮深吸了一口氣,打算舀起一點湯嘗嘗鹹淡,伸手才發現手邊什麼都沒有。

“怎麼?”見她頓住,淩淵問道。

姜芮眨眨眼,“莊主,我們沒有碗,也沒有調羹,等一下怎麼喝湯?”

這確實是個問題,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沒辦法用兩根筷子喝湯。

淩淵想了想,留下一句稍等,操控著輪椅出了山洞,沒一會兒拖回來一根竹子,

他的寶劍又有了用處,切蔥似的將竹子切成一截一截,每一截有個竹節封底,就成了個簡易的碗,他又用竹子末尾較瘦的枝節做了把勺子、兩只調羹。

剛開始做出來的兩個竹碗還有點粗糙,等後來做調羹的時候,他甚至有閒心在上頭雕了兩朵花紋。

做好的兩副碗筷擺在洞中石頭上,姜芮圍著看了看,笑道:“莊主手藝真好,切面一點毛屑都沒有,上頭還有花紋,可以直接拿去集市上賣了。”

淩淵挽了個劍花,將寶劍收入鞘中,聞言搖頭失笑,還真將他當做賣藝的了。

“依你看,這一套可以賣多少銀子?”他甚有閒心道。

“嗯……”姜芮瞄瞄他,有點遲疑。

淩淵略略挑眉,“直說就是。”

“那好吧,”姜芮抿了下唇,果真直說道:“十文錢應該有人買吧。”

淩淵挑起的眉頭就沒放下,他堂堂鳴山莊莊主的手藝,只值十文錢?須知江湖上還有人出價千金,只求他寶劍出鞘一現,什麼時候連人帶劍這麼不值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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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定是這小廚娘不識貨。

他屈指扣扣扶手,正欲說話,小廚娘又說:“不過要是讓人知道是莊主做的,那就是千金也有人願意買,他們買去肯定不是為了裝菜盛湯,而是要跟古董書畫一樣貢在架子上的。”

他便不說話了,拿起一只竹碗細看,忽地哂笑出聲。這小廚娘說的沒錯,若沒有他鳴山莊莊主的身份,這幾截竹子,可不就只值幾文錢?

無怪天下人汲汲於名,汲汲於利,名和利,確實是好東西。

沒多久湯好了,姜芮把瓦罐和火堆移開,挖出底下的叫花雞,拍開泥封,頓時,一股竹葉的清新和雞肉的醇香飄滿整個山洞。

雖然只有鹽調味,可雞腹中山菇和椿筍的鮮味滲到肉裡,它們自身又吸飽了雞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不需其他調料累贅。

吃完了肉,再喝一碗野菜湯解解膩,微燙的湯水滑入腹中,驅散了雨水帶來的涼氣,整個人從裡到外變暖。

姜芮又燒了一瓦灌熱水,兩人簡單擦了臉和手。

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雲霧散開,深藍色的蒼穹裡灑落許多星子。

淩淵坐在洞口,微微抬眼看著遠處的天空,夜風夾雜著草木晃動的聲響,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異動。

“莊主要休息了嗎?”

他回過頭看向洞裡,洞內已經全黑了,只靠火堆照明,那小廚娘正側著身用茅草鋪牀,一半身形隱在暗中,一半露在暖融融的火光下,昏黃的光照出她分外柔和的側臉。

“你休息吧,我來守夜。”

“那怎麼行?”姜芮立刻說,“不知道柳少俠什麼時候能來找我們,莊主應該好好休息,養好精神才行。”

“無事。”淩淵笑道,“就算沒休息好,明天也能獵到吃的,不會讓你餓肚子。”

姜芮鼓了下臉頰,“我說正經的,莊主卻拿我逗趣。”

淩淵溫言道:“我也說正經的,距離此地百里便有武林盟分部,柳賢弟一行人,就算雨天耽擱了,明晚也能抵達,後天便能來尋我們。我內力在身,兩三夜不睡亦不成問題,況且山間有些夜行猛獸,你沒有武功,恐怕等它們潛伏到近前也未必能察覺,到時候再叫醒我就倉促了,不如一開始就由我來守。”

“那……那好吧,不過莊主什麼時候要是困了,記得把我叫醒,我雖然不機靈,可是守一會兒總沒問題的。”

“好。”淩淵點點頭。

姜芮鋪好茅草,合衣躺下,大概是白天比較辛勞,沒一會兒就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大約過了一刻鐘,淩淵靠近,在她睡穴上拂了一下,她睡得更熟了,氣息變得越發綿長。

他看了她幾息,轉身出了洞外,用粗木柵欄將洞口圍好,而後從輪椅上站起來,身形幾個起落,悄無聲息落在溪邊一處空地上。

與此同時,姜芮睜開眼。

在淩淵落定之後,身邊忽然出現二十幾個黑衣人,將他團團圍住,瞧他們的衣著武器,與今天突襲的是同一夥人。

這些人也是他的手下,生了二心的手下。

他以鳴山莊莊主的身份,在正道上積累了些好名聲,以此成功進入武林盟內部,為的就是在武林盟一幫人攻上魔教時,將他們一網打盡。

只是他出現得太突然,名望增長得太迅速,引起了某些人的戒心,動搖了一些人的利益,武林盟一直有人懷疑他來歷不明。

巧的是,魔教裡亦有人不服他的統帥,近來或許是察覺到他的另一個身份,越發蠢蠢欲動,想要除了他,坐上教主之位。

淩淵便順水推舟,在教中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風聲,果然引得叛徒出手,他便借此,一來除去叛徒,二來打消武林盟對他的疑慮。

“果真是教主。”身後傳來一道略顯陰柔的聲音,“要是讓武林盟的人知道,他們尊敬的鳴山莊莊主,就是萬人唾駡的魔教教主,恐怕整個正道都要亂了套,屆時人心渙散,不攻自敗,教主您這一招,實在是高哇。”

淩淵沒有回頭,只道:“羅二,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他的嗓音不復先前溫和,因受毒素親害,顯得粗啞難聽,在如此寂靜的夜中忽然冷冷起,頗有幾分陰森冷然。

羅二身形微動,轉瞬出現在他面前,看清他的臉,不由詭異地咯咯笑道:“從前只見教主帶著唬人的面具,屬下還暗自猜測,教主的長相是否有礙觀瞻,不想卻是如此英武好兒郎。方才山洞裡,教主與那小姑娘郎情妾意,好似一對恩愛夫妻,怎麼如今倒撇了她自己跑出來,教主就不怕她落入屬下手中嗎?”

“你和我的恩怨,何必牽扯到別人?”

“好一個何必牽扯到別人,哈哈哈哈……看來教主與正道人士走得近了,也學會了他們偉男子大丈夫的好品德,只希望教主一會兒也能記得這句話。”

淩淵勾了勾冷硬的嘴角,“自然。”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就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羅二與黑衣人都沒反應過來,下一瞬,便聽得幾聲慘叫,四五具屍體彷彿被抽了骨頭,軟軟倒在地上。

羅二立刻示意進攻,警惕的觀察著四周,可身邊的手下一個個倒下,他卻連淩淵在哪兒都判斷不出,後背不由升起陣陣涼氣。

先前他從屬下那裡得知,淩淵受了傷,又掉落懸崖,才決定乘勝追擊,徹底將之解決。方才幾次言語試探,也驗證了他的猜測,因為按照教主的脾性,可不會耐煩聽別人囉嗦,要是他沒受傷,必定一來就出手了,哪會拖延到現在。

可眼下的情況卻讓他驚疑不定,看教主的身手,哪裡像是受傷的樣子,分明比從前更強了!

不!他猛然意識到,沒有人的武功能夠在一天之內,得到如此巨大的提升,唯一的可能,就是從最開始,他就隱瞞了自身實力!

他感覺到一股令人駭然的戰慄,求生的本能告訴他要逃!逃!

可也有另一個聲音再說,逃不掉了,逃不掉了,唯一的生路只有——

他猛的轉頭看向山洞方向,而後運起全身功力像那一簇昏黃的火光奔去。

他已經夠快了,幾乎達到了身體極限,可有人比他更快,如一抹幽魂鬼魅不遠不近墜在他身後,欣賞夠了他絕望崩潰的樣子,才在距離洞口幾丈之外,將他釘在地上。

“我說了,你和我的恩怨,不要牽扯到她。”淩淵慢吞吞說道,粗糙的嗓音,彷彿是指甲在銅皮鐵牆上滑過,既刺耳又瘮人。

羅二嘴裡湧出一口血,他咳了一下,而後湧出更多的血,血中夾雜著內臟碎末,他清楚自己活不成了。在知道必死的結局之後,反而沒有先前的恐慌,他甚至還笑了一下,引起越發劇烈的咳嗽。

“咳咳……沒想到教主您瞞得這樣深,只是……咳……只是屬下想不明白,您既然有這樣的實力,為何還要跟正道的人虛與委蛇,何不直接殺了他們?”

淩淵勾起唇角,雖然是在笑,眼中卻閃著殘酷,“你發現了麼?人恐懼的時候,流出來的血比平時更紅,更漂亮。”

羅二愣了一下,大笑出聲,血沫嗆進肺裡,幾乎要喘不上氣,他卻還是在笑,“屬下錯了,竟以為……教主優柔寡斷,不配統領我教,屬下真是大錯特錯。”

淩淵面上掛笑,踩在他胸口的腳微微施力。

“等等……”羅二艱難道,“還、還有一個問題……洞裡那個小姑娘,似乎對教主很是欽佩仰慕,她……知道教主的真正面目嗎?她要、要是……見到教主此時的模樣,還會不會如此……一心信賴您,傾慕您?只怕要嚇得遠遠跑開了吧……哈、哈哈哈哈,教主……屬下先走一步,在地下好好看著您,看你一生孤獨,看你眾叛親離唔——”

他忽然嘔出一大口血,終於沒了氣息。

“聒噪。”淩淵面無表情移開腳。

在羅二斷氣之時,姜芮就已重新閉上眼假寐。

她一直知道淩淵還有另一個身份,卻沒想到另一個身份就是魔教教主。如此說來,最近江湖上的動盪與恐慌全部出自他手,卻不知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什麼。

晚風輕拂,草木清新之氣中,夾雜著淡淡的鐵銹味,夜行猛獸嗅到腥甜的氣息,潛伏在暗中躁動不安,卻不敢靠近。

淩淵側側身,身後又出現幾名黑衣人,是他的心腹。

“處理了。”他吩咐,然後走到溪邊,仔細把雙手洗乾淨。

椿天夜晚的溪水,依舊帶著透骨的涼意,他洗完了手,一步一步走向洞口的輪椅,每走一步,身上的血腥氣就被夜風帶走一些,等坐到輪椅上,身上除了冷意,已沒有其他,進入洞中後,這股冷意也被暖洋洋的火光碟機走了。

他彎彎唇角,看著溫和又儒雅。

火堆嗶嗶波波,光亮比剛才暗了些,他往火裡了兩根木頭,無聲無息靠近角落裡熟睡的人。

她睡得很沉,身體微微蜷縮著,臉頰帶著紅潤的色澤。

洞外有人倒在冰冷的溪水中,她在溫暖的山洞裡睡得香甜,不知夢到了什麼,眉頭展開來,嘴角旋出笑意,嘴唇無聲地蠕動兩下。

淩淵臉上的笑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許久後緩緩伸出一只手。

這只方才收割了許多人命的手,越過她的胸前、頸側、口鼻,只要落下來,就能帶走這條軟綿綿的命,但最終只是輕輕摘下她頭髮上掛著的一根草屑。

“你要聽話,”他說,像是自言自語,“要一直聽話。”

聽話就不會死,聽話……就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