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引蛇出洞(1更)
“沒想到杜小公子年紀輕輕,竟有這樣的高超的鑒玉能力,令我等刮目相看啊。”
請人客氣地坐下來之後,司馬長良感歎道。
雲莞的畢竟年紀小,打扮也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公子,笑起來唇紅齒白,仍是不知世故的模樣:“阿兄也說我有本事的,這是個絕活呢,但我覺得這一點也不困難呀,我瞧著那塊石頭,便覺得它有玉。”
司馬長良愣了一下,繼而笑道:“原來是天賦異稟。”
蕭韞之瞧著雲莞,笑得縱容,如同一個寵愛著自己小弟的兄長一般:“阿鈺這小人精,別的本事沒有,也就眼力讓人驚奇些。”
雲莞本就年紀小,若說能有多少鑒玉的經驗,說出來誰也不信,但這種半真半假,似虛似實的天賦之事兒,反倒讓人難以懷疑。
這世上,在某些地方,天賦異稟的人並非沒有,只是鮮少遇到罷了,何況此前司馬長良觀察過雲莞一陣,與那些老道的鑒玉師爭論的時候,並沒有侃侃而談,頭頭是道,卻每每命中,說法也非常胡攪蠻纏,倒更像隨著心意瞧出來玉石的好壞。
至少,這等天賦之言,司馬長良這樣的老狐狸倒信了一大半。
因而他笑道:“既然如此,兩位還是燕公子的朋友,不知兩位可否承個人情,我想請杜小公子幫我鑒玉。”
聽到這裡,雲莞眼前一亮,滿是興奮,接著又似乎想到了什麽,看向蕭韞之,一副等著阿兄拿主意的模樣。
蕭韞之讚賞地看了雲莞一眼,而後道:“來這賭行之人,有幾位不是來尋寶探玉的?我杜家做的也是這一行生意,二爺的請求,倒令人為難。”
司馬長良呵呵一笑,道:“我自知曉這一點,只是,手下幾個師傅,雖鑒玉三十年,眼光卻未必有杜小公子這般獨到,杜公子若是肯幫我,要求盡管提便是。”
蕭韞之勾唇笑了笑:“司馬家商業遍布西甸,二爺要什麽樣兒的玉找不著,何苦讓我家阿鈺來玩鬧,小孩兒心性,怕是當不得真的。”
司馬長良道:“我有心想請杜公子幫忙,自不會隱瞞,此次賭行為期三日,今日雖展出了不少原石,卻也只是小碟小菜罷了,真正的好貨,需等第三日,屆時,將展出一批大塊原石,我此行的目的,便是那一批大塊原石,只是,其中究竟哪一塊能開出原石,還請杜小公子慧眼識別。”
蕭韞之道:“阿鈺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鑒玉隨心所欲,怕會誤了二爺的大事。”
蕭韞之的話裡,都是拒絕之意。
“再言,二爺若是想找玉器,又有何難,司馬家名下,大約便有不少玉山,何苦白費心思在這偌大的賭石市場大海撈針呢。”
司馬長良本就不喜別人拒絕自己,面上已有些不高興:“杜公子這是不肯幫忙?”
蕭韞之沉默著,顯然扔在拒絕。
雲莞在旁邊瞧著,面上一派天真之色,心中卻轉了好幾個彎,她確實有些想不通,司馬家名下許多玉山,為何偏要為曹世榮在這賭石市場大海撈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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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長良見此,輕笑了一聲:“我知曉,杜公子也瞧上了賭石這塊大肉,可杜公子也該瞧瞧,杜家看上的玉石,最後能否買下,那萬貫家財能否揣進口袋,我是誠心想請杜公子幫忙。”
雖是笑著,可出口的話,卻是十分的威脅。
蕭韞之臉色微變,沉默半晌。
司馬長良微微笑著,似乎篤定了蕭韞之不敢跟司馬家作對,一定會答應下來一般。
良久之後,蕭韞之似乎想通了,轉頭看向不知世事一般的幼弟:“阿鈺,你可願意幫司馬二爺瞧瞧?”
雲莞眨了眨眼:“兄長讓我幫,我就幫呀。”
蕭韞之勾唇對司馬長良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司馬長良非常滿意,確認了蕭韞之和雲莞的決定之後,便帶著兩人重新回到了各色攤子面前,讓雲莞在每個攤子上都選了幾塊原石,並且當場開石。
而雲莞所選,十塊開出來,九塊皆有玉。
司馬長良此舉,無疑是在試探雲莞,雲莞倒像什麽也不曉得一般,只興致勃勃地在各個攤子間穿梭,瞧上了哪一塊原石,便指出來,當場開石。
這般天賦異稟的少年,不到一個時辰,整個賭行市場都傳開了,可惜,當所有人都在尋找獨家兄弟的蹤跡時,兩人已經被司馬長良帶回了府上。
作為與杜家兄弟半路認識的塑料好友,燕行之只充當了個中間人的介紹,便抱著好幾塊跟在雲莞後邊偷偷買下原石,悠然離去了。
司馬長良石城的府邸裡,關上了門,隔絕了外面的視線,雲莞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道:“這人真不好對付。”
“到底是司馬家的二把手,自然警惕非常。”蕭韞之道。
雲莞撇了撇嘴,幸虧她的直覺還在:“曹世榮會親自來石城麽?”
蕭韞之搖了搖頭:“曹世榮做事謹慎非常,若非必要,怕不會親自現身,但必定派了親信之人來石城,咱們一探便知。”
雲莞一想,確實也是,點頭應了下來。
接下來,兩人便留在了司馬長良安排的院子裡,出行的自有倒也不被限制,只是走到哪裡,身後都跟著個尾巴罷了。
雲莞和蕭韞之也並不在意,曉得真正的大貨是在賭行的第三日才出現的,便也安心等待,只是仍舊忍不住想出去淘些好貨。
真正論起來,能在賭行裡遇見上等好玉的幾率並不多,且不說當下的開發水平,玉石有是有,但卻未必是大價值的玉器,雲莞一來石城就收了幾塊,已算是她出手較快,且碰上了好運氣。
今日再出來,便沒那麽好的運氣,何況她昨日為了釣到司馬長良,在賭行賭出了名聲,不少人都認得出來,她看上的原石,別人自然也會看上,一時間競價很是高。
如此雲莞自然不肯花費更多的價錢買下來,因而便有些不太滿意,悶悶不樂的。
蕭韞之好笑道:“瞧把我家阿莞氣得,回頭買下兩座礦山,看誰還敢搶阿莞看上的玉石。”
雲莞噗嗤一聲笑出來:“算了,還不如留著力氣,待明日瞧瞧呢。”
兩人正在街道上走著,忽聞頭頂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兩位可要上來一起喝一杯?”
雲莞聞聲抬頭看去,便見燕行之坐在酒樓的窗邊,探出半個身子來,手裡拿著一個酒壇子,舉杯示意。
雲莞與蕭韞之對視一眼,便朝著樓上去了。
身後跟著尾巴自然也上去,被燕行之攔在了門外:“我說幾位,人便在這茶樓,用得著這樣防著,本公子還在呢,不見人了,盡管叫你們二爺來找我問話就是。”
到底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燕行之兩三句話,便將人關在了門外。
雲莞這才發現,原來蕭浮生也在廂房裡,不由得彎眸笑道:“燕公子好大的面子。”
燕行之嫌棄地看了兩人一眼:“以為本公子像你們一般,受製於人。”
雲莞做了個拱手的姿勢,蕭浮生已給雲莞和蕭韞之各自到了一杯茶,一杯酒。
雲莞:“二哥,我也能喝酒的!”
蕭浮生唇邊淺笑,並不給雲莞換酒,“如何,兄長與阿莞在司馬府中可還好?”
雲莞輕歎道:“昨夜兩翻打探,倒沒見有人與司馬長良接觸,看來,在玉器還沒有拿下之前,人是不會出現了。”
蕭韞之接著道:“若今夜人依舊沒有出現,明日便只能替司馬長良拿下那些玉器。”
兩人原本的計劃是,若是曹世榮負責跟司馬長良交接的人出現,那麽便直接將人帶走,如今石城魚龍混雜,又有燕行之的暗樁在背後操作,想要帶走一個人,或者直接藏在石城,問出想要的信息,也不是不行。
若是對方堅持不出現,非要等到司馬長良拿下了他想要的東西才出現,那麽,雲莞便只能真的替司馬長良拿下玉石,只是,屆時兩頭兼顧,只怕沒有那麽輕易解決事情。
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雲莞仍舊疑惑道:“所以,為何司馬長良一定要來石城賭石呢,我便不信,司馬家的玉山上,挖不出大塊的原石。”
蕭韞之道:“大約只有一個可能,他必須來石城,賭石,只是順便為之,比起親手將價值千萬的巨大玉原石送給別人,賭石花費的自然更少。”
雲莞凝眉思索了一番,輕哼一聲:“想減少成本,哼,咱們便不讓他減少成本,他倒是打得好主意,非要將價格往高了拍不可。”
蕭韞之含笑道:“阿莞放心,已經安排好了人。”
“嗯?”
蕭韞之道:“既然有所行動,自然不可只有我們四人。”
雲莞有些擔心,在西甸的產業,都是蕭韞之這些年辛辛苦苦埋下的,“會有被發現的危險麽?”
蕭韞之瞧著少女替自己擔憂的模樣,心中便非常愉快,勾唇道:“阿莞放心,一切已安排就緒。”
雲莞這才彎眸笑了笑。
只蕭浮生在旁邊看著,莞爾失笑。
燕行之聽著兩人的話,不免道:“本公子好好的一個商人,跟你們蹚這渾水,待司馬長良反應過來,還不知如何折騰西州商會呢,小財迷,你便只管你未來夫君的生意好不好,倒是忘了這西州商會,可別忘了,你也是西州商會的一員呢。”
“燕公子這麽大的本事,怎會應付不了這樣的小事。”雲莞彎眸笑道。
確然,這對燕行之而言,確實不是什麽大事,司馬長良隨便一查便曉得,燕行之此前跟所謂的杜家沒有過任何接觸,他咬定了是半路跟杜家兄弟認識的,司馬長良還能將他如何呢?
燕行之冷笑了一聲:“本公子明日陪跑,不用花錢?”
雲莞彎眸笑道:“明日陪跑,難道會讓你買下一文不值的爛石頭麽?何況昨日燕公子也賺了不少呀,那幾塊玉不算數?”
燕行之勾了勾唇:“雲姑娘打算將自己那一份也送給我?”
雲莞含笑道:“我倒也不急著收回來,留在燕公子手裡也沒什麽不好,便當做日後跟燕公子合作的本錢。”
燕行之眯了眯眼,說起做生意的事兒,便來了幾分興趣,心中也還記掛著雲莞曾說過,想與自己商議些在西甸的生意之事。
雲莞道:“西甸有錢人這樣多,不好好賺一筆,我都不太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商人呢,不過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還請燕公子幫扶幫扶。”
燕行之瞧著雲莞不知在打什麽主意,“雲姑娘有何想法?”
雲莞彎眸笑道:“等此事了了,再與燕公子商量一番。”
燕行之:“……”
吊人胃口有意思?
雲莞笑了笑,讓燕行之拿了紙筆過來,半刻鍾之後,她將一張一尺正寬的,寫滿了的紙箋交給燕行之:“可以去買下這些玉石。”
燕行之揚了揚眉。
雲莞道:“雖然今日被人搶了不少原石,但也不是毫無收獲,我瞧了半日,做了些標記,其上所列的攤號以及做了標記的,可以買下,是我有把握的。”
燕行之揚了揚眉,愉悅地收下了紙張。
畢竟身後跟著尾巴,雲莞和蕭韞之也沒在酒樓停留多久,沒一會兒,就跟蕭韞之一道離開了,只離開之前,蕭浮生只提醒道:“萬事小心。”
*
當夜,司馬長良的書房中,他放下一刻鍾之前才拿到手裡的關於調查杜家的卷宗,道:“杜家倒真有這麽一脈,今日他們出門,做了何事?”
下屬立刻將今日雲莞和蕭韞之出門的事兒與司馬長良說了一遍,道雲莞和蕭韞之出門,便直奔集市去找玉,但因著雲莞名聲起了,被她看上的玉器皆漲價且搶手,因而兩人一無所獲,而後跟燕行之在酒樓裡喝了酒,小聚了小半個時辰,之後便漫無目的地在雲城的大街小巷晃悠了一圈,兩人臨近日落才回到府裡。
司馬長良聽罷,眸色略有沉思,“他們如今在做什麽?”
下屬頓了一下,而後才道:“杜公子在教杜小公子練劍。”
司馬長良一頓,道:“倒是有閑情雅致。”
言罷,便沒再問關於蕭韞之的任何事情,“龔先生可入城了?”
“龔先生晚間已經入城。”
司馬長良點頭,吩咐人繼續監視蕭韞之和雲莞兩人的動靜之後,沒過多久,便再次趁著夜色出門。
卻不知,自他出門之後,一抹黑色的身影,也尾隨其後。
子時,雲莞不知打了第幾個呵欠,眼皮已在上下打架,才在昏暗中感受到牀帳邊落下一人。
她的睡意頃刻間便被衝走了,蕭韞之卻先伸手摁住她,讓她別起來,溫聲道:“是我。”
雲莞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可算回來了。”
蕭韞之輕歎一聲,和衣躺下,無奈道:“讓你別等我,這般晚了,可犯困了?”
雲莞閉眼道:“你不回來,我便放心不下,如何,可有發現?”
黑夜中,少年的眸光更顯溫柔,道:“司馬長良與北丘國之人見面,的確與北丘人有所合作,販賣硝石,近日有一批硝石交易,便在石城往北百裡之地的驛道上,想來應當是曹世榮運來的這一批。”
雲莞輕哼了一聲,“被你說中了。”
蕭韞之今夜的確跟著司馬長良出門了,也瞧見了他與北丘國之間的談話,北丘派出的當時皇庭中人,專門與司馬長良接洽硝石買賣的生意。
從前在北境時,他便知道北丘國派人前來西甸,那時便以為北丘有意與西甸合作,原來,打的卻是這方面的主意。
瞧著少女困頓得不行,蕭韞之沒再與她多說,柔聲道:“睡吧,余事別多想,我會著人安排。”
這些事情,確實也不是雲莞能安排和考慮的,便隨意咕噥了一句什麽,往蕭韞之身邊靠了靠,沒一會兒,便睡過去了。
*
第二日一早,司馬長良便帶著兩人前往賭石市場。
也直到今日,雲莞才對當下的賭石以及玉礦資源,有了更加震驚的認知。
瞧著許許多多,最小也有半人高的賭石,她彷彿見到了一堆堆的黃金。
賭石皆是大塊,標價亦是非常高,最低價也從五百兩起價,經驗豐富的鑒玉師,基本能瞧得出來,這些大塊賭石,是否能出玉,但是,能否出好玉,卻難以判斷。
尤其,好玉難求,說是千裡挑一萬裡挑一也不為過,此時,具有天賦且經驗豐富、懂得判別好玉的高級鑒玉師,便是這一場賭石裡的大贏家。
司馬長良朝著雲莞做了一個手勢,面如笑面虎:“杜小公子,請。”
今日燕行之自然也來了,他半點也不避諱司馬長良,見到雲莞便大大方方地走過來跟雲莞和蕭韞之打招呼:“杜小公子今日看上了哪一塊玉,本公子便跟著下哪一塊的注。”
司馬長良笑道:“燕公子這是跟我搶生意?”
“不敢,如今誰還不知杜小公子天賦異稟,火眼金睛,司馬二爺有這樣的好幫手,今日便是沒有本公子,大火兒都等著杜小公子這雙慧眼,瞧上的是哪一塊玉器呢。”
這麽一說,周邊無數雙眼睛,便都看向了雲莞,似乎雲莞才是那香餑餑似的。
司馬長良未再多言。
很快,賭石開始,雲莞遊走了一遍,鑒玉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
她指定的第一塊原石,便開價九百兩。
但競價亦非常嚴重,經她指認,再經司馬長良的鑒玉師指定,一塊低價九百兩的原石,最後開到了三十萬兩。
其中,燕行之便叫了兩次價,更遑論還有蕭韞之安排的人,勢必要坑司馬長良一段的,可最後還是因為司馬長良叫出三十萬兩銀子的價格實在太高,在場的商人,誰也比不過司馬家的財力而紛紛退出。
司馬長良花費三十萬兩白銀買下一塊原石,當場便叫人開石。
原石一開,便是一塊顏色純正的青白玉,雖比不上純正白玉,但若做成各樣玉器,價值也遠遠超過三十萬兩白銀的,他因為價格被抬高而升起的不快,才終於消散了不少。
雲莞也松了一口氣。
倒是她和蕭韞之發現了,在二樓的一個廂房,一雙眼睛,正在盯著底下的一切。
蛇,終於要出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