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些摔死。”容景語氣依然風輕雲淡。
雲淺月胸口一哽,不再開口,抿唇看著他的胳膊,須臾,她忽然伸手摸向他的懷裡。容景依然坐著一動不動,任雲淺月摸向他懷。眼睛依然看著夜天逸。
夜天逸也看著容景和雲淺月,表情也未曾變化一分。
南凌睿看看夜天逸,又看看容景,最後將目光定在雲淺月身上,忽然勾唇無聲一笑。
雲淺月從容景懷中摸了半天也沒摸到玉瓶之類的藥物,他懷裡空空如也。她皺眉,收回手看著容景,“藥呢?都哪裡去了?你往日身上不是都帶著藥的嗎?”
“扔了!”容景道。
“扔了?”雲淺月挑眉。
“嗯!反正這條胳膊廢了也沒什麽!你又不心疼。”容景無所謂地道。
“你……”雲淺月心中的怒火突然上升到眼睛,他看著容景,他如今這副神情淡得像是全世界都不在他眼中,讓她討厭死的表情。她忽然咬牙切齒地道:“你現在就自殺怎麽樣?反正你也不想活了。如今胳膊不當回事兒,明日腿腳也不當回事兒,改日連命估計都能不當回事兒。何必慢xin自殺那麽費勁麻煩?如今痛快一些自殺不是更好?”
“我如今若是自殺的話,你會每年的年節祭祀給我燒三炷香嗎?”容景看著雲淺月。
“燒,不止年節,我日日給你燒。”雲淺月恨聲道。
容景忽然一笑,從夜天逸身上收回視線,偏頭看向雲淺月,“只有我的妻子或者榮王府的人才有資格給我燒香。你確定你要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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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淺月一哽,無言以對。
“怎麽不說話了?不嫁給我?”容景挑眉,笑意收起,淡淡道:“既然不嫁給我,那你是沒資格給我燒香的。”
雲淺月忽然大怒,“我嫁給你,你娶得起嗎?”
“只要你嫁,我就娶得起。”容景道。
“你拿什麽娶?別告訴我用你這半殘廢的身子。”雲淺月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容景,轉頭看向南凌睿問,“身上帶著藥嗎?”
“帶著!”南凌睿伸手入懷,立即掏出藥瓶,要多配合有多配合。
“別人的藥我不用!”容景撤回手。
雲淺月剛要去接藥瓶的手一頓,看著容景,“毛病是不是?”
“我自小就有這個毛病,你一直都知道的。”容景道。
“我知道又如何?你的毛病該改了!我今日就給你改改。”雲淺月拿過藥,將瓶塞打開,往容景的胳膊去倒。
容景躲過,雲淺月將他胳膊扣住。將藥液倒在他紅腫的胳膊上。雖然惱怒,但動作落下卻是極輕。南凌睿身上帶的藥自然是上好的藥。
容景看著雲淺月,清淡的顏色一改,忽然柔聲道:“你這般急迫的想要將我胳膊治好。是不是心疼我?緊張我?想著若是嫁給我的話,我胳膊廢了以後連抱你都不能?”
雲淺月動作一頓。
容景看著她,眸底深處有什麽東西在破碎,有什麽東西在聚攏。
“鬼才心疼你,你胳膊廢了正好!”雲淺月忽然放下手,扔了手中的藥瓶,轉身出了煙雨亭。她面對別人都能心平氣和,可是只要一對上這個人,她十次有九次被他挑起氣火。該說是這個人本事,還是她就隻對著他容易發火?
容景坐著不動,並未去拉住雲淺月,看著他離去。
南凌睿眨眨眼睛,看著雲淺月從他面前走過,並未說話,也並未阻攔。
雲淺月幾步就來到夜天逸身邊,停住腳步,看著她熟悉的臉,抿了抿唇,轉頭看向和南凌睿的馬並排站在一起的馬輕喊,“踏雪過來!”
踏雪立即歡快地向雲淺月跑來。
雲淺月足尖輕點,利索地翻身上馬,看著夜天逸,“你怎麽來的?”
“騎馬!”夜天逸道。
“現在騎馬跟我走!”雲淺月扔下一句話,雙腿一夾馬腹,踏雪載著她離開。
夜天逸拇指和中指並攏,放在唇邊,打了一個清亮的口哨,一隻通體黑色的馬向他跑來。他看了容景和南凌睿一眼,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追隨雲淺月身後離開。
不出片刻,兩人兩馬便消失了身影。
南凌睿看著二人離開,直到身影不見才收回視線,對容景挑了挑眉,笑得風流無匹,“原來景世子也有被扔下的時候!”
“被她扔下也不稀奇!”容景收回視線,淡淡地看了一眼被抹了一半藥液的胳膊,對南凌睿挑眉,“睿太子一直想看好戲,今日可算是圓滿了?”
“嗯,這一場好戲還算過癮!”南凌睿笑著點頭,摸著下巴道:“本太子以為將她帶去南梁的話也就你一個敵人呢!不成想如今又多了一個。”
“南梁風景秀麗,的確是個好地方。”容景聲音聽不出任何意味,目光看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容鈴蘭道:“我的二妹妹因為追睿太子而來如今才昏迷不醒,睿太子就辛苦將她送回榮王府吧!”
南凌睿也看向容鈴蘭,見她額頭腫了一個大包,靜靜躺在那裡,他頓時唏噓,“可憐了好好的一張臉蛋,如今大約要蒙面紗了!”話落,他對容景挑眉,“如今人都走了,景世子難道不回府?”
“人走了正好清靜。睿太子自管將二妹妹送回府就是!”容景淡淡道。
“也罷,本太子最舍不得美人遭罪。我就辛苦一趟吧!”南凌睿彎身抱起容鈴蘭,對他的馬喊道:“月兒過來!”
那匹馬立即向他跑來。
容景眼睛眯了眯。
南凌睿翻身上馬,剛要帶著容鈴蘭慢悠悠離去,只聽容景又道:“我剛剛收到消息,據說染小王爺和葉公主去皇宮找皇上請旨賜婚了,要在乞巧節這一日成全好事一樁。睿太子快一些估計還能趕上一場好戲。”
南凌睿回頭看向容景,桃花眼眯起,“景世子坐於山野,還能縱觀朝局。果然好本事!本太子佩服。”
“佩服到不必了。睿太子將你馬匹馬的名字改了就是。”容景淡淡道。
南凌睿轉過頭,一句話不說,雙腿一夾馬腹,身下坐騎四蹄揚起,向京城而去。
看著南凌睿身影離開,容景收回視線,忽然一笑,陽光下神情淡如薄霧。
“世子,您的胳膊,屬下幫您包扎吧!”弦歌飄身而落,緊張地看著容景的胳膊。
“不用!”容景搖頭。
“淺月小姐扔下您和七皇子回了城,肯定不會來找您了。您的胳膊可是自己的。”弦歌有些急,怪不得世子不願意淺月小姐見七皇子,即便淺月小姐失憶了,可是見到七皇子居然還會出現那般情緒,連他在暗處看了都心驚,更何況世子了。
“這一條胳膊如今不是我的。”容景看了弦歌一眼,“你退下吧!”
“世子……”弦歌著急。在他心裡就覺得淺月小姐沒心,即便是有心的話也隻給世子那麽一點兒,她的心都給了七皇子。他就不明白了,世子為何非要這般自虐。
“退下!”容景聲音一沉。
弦歌見容景強硬,不敢再說,退了下去。
容景目光看向雲淺月離開的方向,想著收即是放,放即是收。他今日算是勉強做到了。若她不回來的話,那麽他不敢保證明日是不是還能做到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別人並排離去。而那個人還是夜天逸。
東山瀑布流水潺潺,煙雨亭清風靜靜,再無人聲。
雲淺月一馬在前,此次騎在馬上不同於剛剛和南凌睿賽馬,而是任踏雪信馬由韁奔走。踏雪似乎極其通靈xin,知道雲淺月並未打算回程,便向南而去。
夜天逸跟在雲淺月身後一步距離,目光自始至終未離開她。
雲淺月卻一直未回頭,也並未再說話。清風吹起青絲,紫色的軟煙羅隨風飄擺,白馬紫衣,綠草山林間,她面容時而如籠罩了一層輕煙,飄渺虛幻,時而冷靜沉靜,如風平浪靜的大海。
一直這樣行走出一個時辰,眼前來到一處山巒,前方再無別路。只有鍾聲連續地敲響和僧人的誦經聲隱隱從山的那邊傳來。
踏雪駐足,回頭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看著眼前的大山,青山蔥翠,怪石嶙峋,原來是來到了靈台寺的後山。她回頭看向夜天逸。
夜天逸對她一笑,緩聲道:“這是靈台寺!”
雲淺月看著他的笑容,若不笑的時候他像極了小七,可是這一笑,明明是她熟悉的五官,卻連三分相像也沒有了,小七不及他如此俊逸。此時他終於明白彩蓮那句“景世子和七皇子是不能比較的兩個人。”的話了,他和容景的確是不能比較的兩個人。
容景貴在雍容雅致,如詩似畫,雲端高陽,他是清淡到極致高居於白雲之端,即便待人溫和,可是也擺脫不了他骨子裡的孤傲。那是一種與生俱來凌駕於眾生之上的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