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際遇41
“祖母……您，您也曾是和親公主，那為何現在……“趙悅一驚，如此的過往，她竟然是從來沒有聽到太后提起，可既然是作為和親公主，為何反倒是嫁給先帝？後來便成了這天朝的太后？
太后仿若沒有聽到一般，神情越發的悲哀，那蒼涼之色彷彿早已經透過跪在琉璃磚上的趙悅，穿越回了早已逝去的時光：“我那時雖未出嫁，卻也有極為珍愛的人，和親……哼！這天下重任與我何乾？只因為那上陽公主不願，我便避無可避！當年我的父親位居右相，風光無比，我身為他的女兒，雖不若皇家公主嬌貴，到底也是名門閨秀。可憐天子之言，一言九鼎，誰敢不從？
眼中似乎已經有盈盈的淚光，太后繼續道：“我哭著求父親，他告訴我，如今朝廷爭鬥不斷，他與左相之爭延綿十幾年都分不出勝負，而當年我的兄長有天朝第一才子之名，便只有她迎娶了上陽長公主才能為家族帶來榮光，而我，若是成了西戎王妃，必能為家族的地位更添光華，只有這般族中諸人才能安享榮華。”
“彼時我比你還要年少，當然不明白為何是我做這般的犧牲，那西戎蠻夷邦國，怎能入得了我的眼？可我父親不聽我的哭聲，他告訴我，我安享榮華十五年，這便是家族賦予的賜予，若是沒有家族的支撐，我們和市井小民再沒有分別！你自幼長於宮中，這宮中的悲涼和辛酸你又如何沒有見過？人命輕踐便如螻蟻一般，可那些人比我們差的，不過是一個家族！”
凌厲的眼神忽然落在趙悅的身上：“命運成全我，就在我死心準備和親之事，西戎內亂，和親之事就此作罷，不過一年後，父親又將我送進宮中，你可知那時，我是皇貴妃，而左相的女兒卻是皇后，只可惜，她福薄命短，才生下孩兒便是撒手人寰，縱然先帝將她的兒子立為太子又如何？到最後還是我的兒子坐上這江山！“
趙悅早已經呆了，她只知道，她的皇祖母與先帝深情厚誼，多年恩寵不斷，是以她的父皇才能在先帝駕崩之後有了奪位之舉，若不是因著前太子是先帝皇后所出，只怕自己的父皇早已名正言順的登上帝位。
她從小只聽宮人說先帝對皇祖母寵愛非常，可如今看來其中又有多少的真心？后宮與前朝從來都是息息相關而已！刹那之間，趙悅心中的最後一點兒琉璃幻境被砰然打碎。
琉璃美好，可一旦有了裂紋，便是刹那間的灰飛煙滅，恍惚之中，趙悅彷彿又聽到太后的蒼涼之聲：“我登上太后之位下的第一道聖旨，便是讓我家族在朝為官之人全部貶謫，我安享家族榮光十五年，如今還的夠多了！至於你，若是也有我這等的運氣，盡可以如我一般！可眼下，你卻要擔負起自己作為天朝公主的責任，身為女子，這一生的命運從來都是由不得自己的，便是天家之女同樣如此！“
宮門打開之時，趙悅依舊是一身豔紅鸞紋織錦紗衣，發間珠玉微微搖曳，除卻那微紅的雙眸，再也看不出任何的異常，甚至，那臉頰上匆匆補救的胭脂也是看不出半點兒的端倪。
頭頸挺直，神情倨傲，彷彿依稀是天朝最驕傲、最受寵愛的五公主，可似乎又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灼灼的日光下，趙悅的心中卻已經是荒涼一片，甚至就連腳步的挪動都仿若機械的木偶人一般。
身後依仗赫赫，侍衛們的腳步聲擲地絲毫沒有雜亂，而直到走出去很遠，皇太后蒼涼且冷然的聲音卻依稀的在她的耳邊回響。
“享受家族榮光，便是要承擔家族使命，便是天家的女兒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
“誰讓你生在這帝王之家，若是你有我的運氣，自然可以如我一般……“
手掌交握之間，身後紗裙迤邐曳地，而直到宮門在身後緊緊一關，小宮女戰戰兢兢的聲音隱約傳來：“公主，您這是怎麽了？“
公主……公主……誰在叫她？可為什麽叫的是公主？若自己不是公主了呢？她又該稱呼自己什麽？
這公主的身份和皇上的寵愛便是她在皇宮中肆無忌憚的依仗，若是失去了這些，她還剩下什麽？
美貌？才情？抑或是別的？可這些又有什麽用！若是不姓趙，若不生在這帝王家，若沒有趙宣帝的疼寵，她會擁有這般錦衣玉食、千嬌萬寵的過往嗎？
這后宮中的美人，莫說是嬪妃，恐怕就連宮女姿容不凡，可宮女就是宮女，最下踐的宮人，即便她們有花容月貌，有驚世才情，可誰有會在意？而自己比她們多的，不過就是一個身份而已，天朝的五公主，就只是這個身份而已！
這看似無比悲涼的答案一旦被層層的剝開，趙悅忽然間縱聲大笑起來，活了十幾年，任xin了十幾年，直到此刻才明白，原來，別人對自己的恭敬、服從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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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還沒有落地，淚水卻早已滾滾而落……
先前鬧得轟轟烈烈的和親之事終於要正式的敲定下來，當今皇上最寵愛的五公主即將和親番邦，朝中諸人人人都在感歎，這五公主當真是天之驕女，皇上疼入心尖子上的女兒，只是那陪嫁之物金銀財寶已經是不知幾何，唯恐公主到了番邦受了委屈，皇上甚至連燕關兩城都給了公主了。
那些個文人士子更是連連感歎不已，這五公主天姿國色，鮮花一般的年齡，天朝的好兒郎中不知道有多少想成為乘龍快婿的，可誰料這嬌滴滴的皇家公主居然要嫁到番邦去了，可不知道要讓多少愛慕之人心碎欲裂啊！
同樣的，這消息自然是傳到了李嫣然的耳中，事情遠遠是比她想的更為順利，在李長青入宮不久之後，宮中便來人收了要她和親的聖旨，另帶了幾名禦醫過來給她診治，彼時李嫣然早已經從銀雪口中知道了宮中的變故，所以也就大大方方的不做避諱了。
當然，那些個禦醫自然是從她的身上診斷不出天花之毒，可鑒於她身上那些駭人的疹子卻是不知如何應對，商議過後倒是一致的說公主不過是患了傷風之症，雖然棘手了一些卻遠遠沒有天花恐怖。
而一連躺了幾日之後，在禦醫的“悉心“照料之下，或許是他們開的方子真的奏效了，李嫣然身上的疹子居然還真的一點點消退了，那些個禦醫自然是沒弄明白其中的端倪，可到底也沒人敢說這不是他們治愈的，他們甚至連病症都沒有弄清楚。
被禦醫宣告已經痊愈之後，李嫣然終於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這一關算是過去了，如今趙悅對自己的威脅已然不在，聽說她如今早已經被趙宣帝禁足，甚至連三皇子前去探望都不被允許。
“活該，誰讓她想要陷害我們大小姐！就該讓她吃吃苦頭！“阿秀忍不住恨聲道，自家大小姐可沒有招惹五公主，何以要把人逼到如此的境地？如今聰明反被聰明誤，這才是老天有眼。
嫣然只是淡淡一笑，雖然早知道會有這般結局，到底是有點兒可憐趙悅，天之驕女又如何，只怕帝王家的親情最是淡薄，反而是平常百姓家更為其樂融融一些，人都說萬物生在帝王家，想來也就是這樣了。
終於不用裝病，一家人也能和和美美的在一塊吃飯了，興許是沈眉嫌晦氣，早就吩咐了府中的人一概不許再提起什麽公主、什麽和親，就當所有的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來，嫣然，這都是你愛吃的，娘親親手做的，這些日子你可是清瘦了不少，如今可要好好的補補才是。“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女兒，沈眉只恨不得要將嫣然揉碎了揣進心裡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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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娘親。“略帶著無奈的看向自己碗裡小山一般的食物，嫣然只能盡力的消化，好在是李長青在關鍵的時刻救了她一把。
管家來傳話說老爺回來了，正在書房等著大小姐，嫣然自然是不願意耽擱，跟著就過去了，才推門進了書房，一眼就看到李長青甚至連官服都沒換下，就那麽定定的坐在書桌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爹爹，您喚女兒過來所為何事？”
見到自己的女兒來了，李長青立刻便是回過頭來，眼睛裡是止也止不住疼寵：“身子才剛剛好，可要讓你娘親多給你滋補一些，身子如此單薄可怎麽好！”
猶豫了片刻，李嫣然決定還是不戳破自己只是裝病的事實了，恐怕爹爹也只是關心則亂忘了罷了。
歪了歪腦袋，撿了一個椅子坐下，嫣然這才道：“爹爹是不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剛剛進來的時候，李長青分明是雙眉緊鎖，面有愁雲，而以嫣然看來，自家爹爹煩惱的事定然不是十分的好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