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監控器上正在播放王副導演事先拍好的淩父、淩母被殘殺時的畫面,為防嚇著兩個孩子,圖元有些低,音效也不逼真,後期還得靠剪輯師重新剪輯。
但弟弟入戲很快,一下子就抖起來,一邊哭泣一邊把頭埋進哥哥胸膛。哥哥將他的腦袋按了按,然後意識到什麼,立即用手堵住他的耳朵,自己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將視線從監控器上移開。
他眼睛睜得極大,說是目眥欲裂也不誇張,漆黑的瞳仁裏先是佈滿恐懼,待父母的屍體被切割成碎塊後,這種恐懼又變成了洶湧的仇恨。他緊緊咬住牙根,以免自己哭出來,卻由於太過用力,竟咬破牙齦流出一絲鮮血。他的眼眸越來越暗沉,最終變成了兩口深潭,把一切光明吞噬。
是弟弟的顫抖將他從魔怔中喚醒,他一只手用力圈住弟弟瘦小的身體,一只手狠狠擦掉嘴角的血跡,扭曲的面容緩緩恢復平靜,眸子裏卻再也沒有光。這一幕結束了……
羅章維嘶嘶吸了幾口氣,這才舉手說道,“OK,這條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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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工作人員紛紛鼓掌叫好,肖嘉樹已經驚呆了。他原以為這麼難的一出戲,又是由兩個小孩來演,怎麼著也得NG個二三十條吧?卻沒料這二位一次就過,感情還那麼到位,簡直是震撼啊!
等小演員手牽著手走下來,他連忙迎上去,笑眯眯地問道,“你倆長得真像啊,是親兄弟嗎?叫什麼名字?”
“哥哥你好,我叫魏博容,他叫魏博藝。”大點的少年很有禮貌地做著自我介紹。被他牽在手裏的小男孩奶聲奶氣地叫“哥哥”,眼眶和鼻頭紅紅的,身上還滿是血,一看就很招人疼。
“哥哥車裏有浴室,水是熱的,帶你們去洗一洗好不好?”肖嘉樹決定認真拍戲後便把保姆車換成了房車,裏面什麼設備都有,隨便在哪兒拍戲都跟在家一樣方便。
兄弟倆看向保姆阿姨,保姆阿姨又看看肖嘉樹的穿著打扮,最終同意了。這麼貴的房車,這麼貴的行頭,應該不會拐帶小孩吧?
肖嘉樹樂呵呵地把兄弟倆帶上車,又從各個櫃子裏翻出很多零食,然後卷起袖子問道,“阿姨,要我幫忙嗎?”
保姆受寵若驚地擺手,“不用不用,博藝很乖的,自己就能洗。”邊說邊將魏博藝剝光,推進浴室。
“那行,您隨便坐。大熱天的出來拍戲真不容易,片場裏沒有空調,還得化這種滿身是血的妝,不趕緊洗洗怎麼受得了。”肖嘉樹把一個果盤擺在桌上,又招呼拘謹的魏博容吃東西,“來來來,喝點冷飲,冰箱裏還有霜淇淋,我給你們拿。”
他打開冰箱拿出三盒霜淇淋,涼爽又甜膩的食物立刻收買了保姆阿姨和魏博容的心,就連浴室裏的魏博藝也探出半個腦袋,臉紅紅地說道,“肖哥哥,我也想吃霜淇淋。”
“好,給你留著呢。”肖嘉樹樂得不行,然後便開始向魏博容討教演戲的問題。
魏博容對熱情爽朗的肖少爺印象很好,見他只是單純地詢問演技方面的事,不免放鬆很多,說著說著話題便拉開了,專業道,“……所以說,我們小孩子演戲全靠模仿,多看經典的電影,多接觸各種各樣的人群,去認真觀察他們的行為舉止,眼神、表情,就能逐漸完善自己的演技。我們年齡小,閱歷少,真要採用體驗式的方法去拍戲,真是畫虎不成反類犬,會被導演罵死。”
“沒錯,說的很有道理,體驗派和表現派其實可以結合起來進行表演。唉,你等等啊,我記個筆記。”肖嘉樹一邊思索一邊拿出小本本刷刷寫字,看得魏博容捂嘴直笑。
剛開始他還以為肖哥哥是個屌炸天的高富帥,畢竟他的長相太俊美了,甚至帶著一些銳利的攻擊性。但越是相處越是發現這位其實是個蠢萌,性格不要太單純。
魏博藝飛快洗完澡,然後眼巴巴地等著肖哥哥給自己拿霜淇淋。魏博容半點兒也不拘謹,脫掉外套進了浴室。雖然只相處了十幾分鐘,但他很喜歡肖嘉樹,對他更提不起防備。這是一個很純粹的戲癡,和爸爸一樣。
肖嘉樹寫完筆記才發現魏博藝的眼睛快瞪直了,連忙從冰箱裏拿出一盒霜淇淋遞給他。魏博藝是個小話癆,嘰嘰喳喳地說起自己拍戲的趣事,然後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攝影棚,“看,我爸爸也在那邊拍戲,我在裏面演世子,我哥哥演我爹。”
“你說啥?”肖嘉樹懷疑自己幻聽了。這是兩個小屁孩沒錯吧?怎麼一個扮演兒子,一個扮演父親?
保姆阿姨笑起來,“你沒聽錯,魏先生拍的是兒童劇,裏面的演員全是小孩,可好玩了。哦對了,他們翻拍的劇碼叫《一夢百年》。”
肖嘉樹掏了掏耳朵,更加懷疑自己的聽力。《一夢百年》是華國最有名的古典巨著之一,說的是某個古代大家族的興衰榮辱,裏面人物眾多、劇情複雜,至今拍攝過八個版本,卻只有最初那一版最經典,號稱不可能超越的永恆。
如今魏爸爸不但要翻拍,還要請一眾小演員來演,膽子真大啊!肖嘉樹立馬來了興趣,摸摸魏博藝的腦袋說道,“等你哥哥洗完澡,咱們一起去看看你爸爸拍戲?”
“好啊。”魏博藝乖巧點頭。
魏博容自然不會拒絕肖嘉樹的請求,洗完澡便把他帶去了攝影棚。魏爸爸正在拍攝一場宮宴大戲,小演員們穿著古裝坐在長桌後,鋪著紅地毯的空地中有幾位小.美女在跳舞,目測年齡均不滿十歲,一個個矮冬瓜似的,偏偏表情和動作認真得很,一會兒甩袖一會兒扭腰,自帶反差萌。飾演貴族的小演員們各自斟酒、聊天、搖頭晃腦,捋著鬍鬚,如果忽略他們的年齡,簡直是經典重現。
肖嘉樹忍不住了,連忙背轉身捂住嘴,怕自己笑出來,好不容易收住笑,這才悄悄走到魏爸爸身邊,盯著他跟前的顯示器。
“好,這條過了!”魏爸爸拍拍手,小演員們這才站起來鬆筋骨,安靜的片場瞬間變得鬧騰。
“你是?”魏爸爸轉頭看向肖嘉樹。
“我叫肖嘉樹,在隔壁的攝影棚拍戲,跟魏博容和魏博藝有合作。”肖嘉樹指了指顯示器,“魏導,我能看看您最近拍的東西嗎?”
“當然。博容,給肖哥哥搬張椅子來。”魏爸爸調出以往的視頻,興致勃勃地道,“我已經拍了七八集了,還有十集就能拍完。畢竟演員都是一些小朋友,很多情節不方便拍攝,精力也跟不上,得壓縮劇本。”
“對,像原著那樣一拍拍八十集,小朋友們受不住,觀眾也沒耐心看。”十歲之前的每一年暑假,肖嘉樹都會被薛淼帶著重溫這部連續劇,又怎會對它不熟悉?他看著看著就入了迷,對魏爸爸的導演水準和小演員們的高超演技歎為觀止。
他們雖然年齡小,卻善於模仿,幾乎把初版的精髓吸取了十之八.九,一張張娃娃臉做出或悲壯、或潑辣、或無賴的表情,簡直能萌化觀眾的心。肖嘉樹有些受不了,覺得自己如果把所有劇情看完,一定會忍不住要一個寶寶。
當他看到第二集時,一群大漢走進來,罵罵咧咧道,“魏江,跟你說了三點鐘滾蛋,你怎麼還在這兒?剩下的租金什麼時候交?再不交我們把你這些破爛玩意兒全給砸了!”
小演員們嚇得瑟瑟發抖,幾名成年女性連忙圍過去阻止,雙方拉扯起來,撞壞了幾個道具箱,衣服、鞋子、仿古首飾灑了一地。魏爸爸一邊疏散小演員一邊跑去保護自己的女員工,場面越發混亂。
肖嘉樹連忙把魏博容和魏博藝帶去安全的地方,低聲問道,“怎麼回事兒?他們是幹什麼的?”
“這間攝影棚是我爸爸租的,到期了那些人讓他還。我爸爸不是不還,他只想把宮宴那場戲拍完而已。”魏博容臉都嚇白了,還頻頻往攝影棚裏看,生怕爸爸被打。魏博藝緊緊拽住哥哥衣擺,眼眶通紅。
“到期了再續約啊。”肖嘉樹心疼地拍拍兄弟倆。
“沒錢怎麼續約?我們連攝像機和道具都是租來的,攝影棚的一部分租金也交不上,爸爸還跟別人借了很多錢。再不還錢,這部戲就拍不了了。這幾天爸爸正準備聯繫買主把我家的房子買了,以後我們就沒地方住了。”少年老成的魏博容終於低下頭抹起了眼淚。
這麼好的戲竟然拍不成?那多可惜!經過三秒鐘的思考,肖嘉樹拍板道,“你倆待在這兒別動,我進去跟他們談。我來投資,咱們一定得把這部劇拍完。”話落大步走了進去。
他的生活助理趕緊跟上,還不忘給薛淼打了一個電話說明情況。
薛淼不以為意地道,“你說小樹想投資拍攝兒童版本的《一夢百年》?行,讓他投,錢不夠我來出,拍戲之餘做點投資也好。什麼?怕他賠?不怕,眼光都是練出來的,慢慢就好了。你不說我差點忘了,片場亂得很,我得給他找兩個保鏢,十分鐘內一定趕到,你別讓那些不長眼的傷到小樹。”話落匆匆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