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吃一家人
席雲芝慌張的鑽入廚房,內裡黑乎乎的,入門處有一張八仙桌,旁邊就是灶台,燒火的柴火挺多,堆了南面一塊地,牆壁上掛著的都是山貨和風乾的獵物,山雞,野鴨,排排掛,蘑菇,野菜,串串連……
夫家這是要靠山吃山的節奏嗎?
壓下心頭疑問,席雲芝也顧不上去管別的,她現在立刻要做的是燒水奉茶,夫君雖無父母,但上頭還有一位太爺,她應該一早起來,給夫君和爺爺做早飯,恪守新婦之道的。
如今時間晚了,便也來不及做太多複雜的東西,席雲芝便打算水燒開了,給太爺泡一壺茶去,正燒火之際,門外走進來一位老者,席雲芝認得他的長相,便是昨日去席府迎她的那一位,趕忙從灶台後頭走出,老者見她在燒火,趕忙湊上來接過她手中的柴火,說道:
「哎喲夫人,您怎麼能幹這種粗活兒呢,放著我來吧。」
席雲芝見他不像作態,便羞怯的笑著說:「老人家,我起來晚了,不知相公和老太爺可有生氣,我這便去奉茶。」
老者撚鬚一笑:「夫人,老朽姓堰,他們都喚我做堰伯,老太爺知道您這些天累了,便叫我來煮些早飯給您送去,可沒生您的氣,至於少爺……他慣來起早,許是在山林裡轉悠著,夫人不必擔心。」
席雲芝趕忙點頭說道:
「不不,早飯我來煮就好。」說著便要去搶堰伯手中的樹柴,卻被他靈巧的閃了過去,只見堰伯動作迅速的坐到了灶台後去燒火,席雲芝見狀也不好閒著,便就去揭開鍋蓋看看水燒的如何了。
堰伯在灶台後偷偷的觀察了她好一會兒,這才半磕下眼皮,狀似無意般與席雲芝嘮起了家常。
「夫人是席家的嫡長女?親家老爺可是叫席徵?」
席雲芝驟然聽到父親的名字,手上動作頓了頓,這才點頭:「是,堰伯如何知道我父親的名字?」
堰伯躲在鍋堂後,看不見他的臉,但笑呵呵的聲音卻傳了出來:「哦,席老爺趕考那年,正巧在我府上躲雨,問他是哪裡人士,他便說是洛陽席家,這才認識的。」
「……」
聽了堰伯和父親的際遇,席雲芝不知該如何作答,父親趕考……那是近十年前的事了,那時的他意氣風發,壯志待酬,一心想要考個狀元公回來光耀門楣,只可惜造化弄人,變成如今光景。
想來堰伯也聽說了父親後來的遭遇,便也不再對此多問,反而將如今步家的情況告知了些給席雲芝聽,原來夫家姓步,相公叫做步覃,聽說從前是個將軍,只是打了敗仗,斷了腿,在京城無用武之地,被皇帝暗貶至此看守陵墓。
跟隨步家祖孫來到洛陽的除了一隊皇帝派來渾水摸魚的殘兵弱將,也就只有三人,堰伯,趙逸和韓峰,他們三人伴隨步家祖孫,住在這座院子裡,幾個男人住在一起,沒有人打點衣食住行,他們便成日上山打獵,回來風乾掛著,這也就是這間小小廚房內滿是山貨的原因了。
席雲芝動作麻利的煮了一些米粥,切了些煮熟的肉丁加蘑菇絲撒在粥上,頓時香飄四溢,她精心盛了一碗放到木質托盤上,跟在堰伯身後,去到了老太爺步承宗住的後院。
規規矩矩給老太爺行過孫媳婦大禮後,便將自己親手煮的米粥奉上,步承宗也不知道是假奉承還是真誇獎,狼吞虎嚥,邊吃邊對席雲芝豎起大拇指,三口兩口就把一碗粥盡數喝下了肚,堰伯汗顏的遞上了乾淨的帕子給他擦嘴,他還意猶未盡的巴咂了兩下嘴,洪亮有力的聲音在院子裡迴盪:
「哎呀,好久都沒吃到這麼好吃的粥了,覃兒有福,覃兒有福了啊,哈哈哈哈。」
席雲芝跪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因為她不知道這位老太爺是在說真話,還是在說假話,就好像席家的老太太那樣,明明心裡厭惡著你,可臉上偏要做出歡喜的樣子,叫你摸不著她的頭路。
步承宗見席雲芝跪著拘謹,知道此刻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會這麼快卸下心房,便也不去強求,一拍腦殼,突然站起身,在屋子裡亂轉,找著什麼東西似的,堰伯也不懂這位要找什麼,便湊過去問,步承宗捋了捋全白的鬍子,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才做恍然大悟狀,往內間的牀櫃走去,風風火火的進去,火火風風的出來,大刀闊斧坐在席雲芝對面的太師椅上,對她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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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雲芝不明所以,卻也不敢起來,便就著膝蓋挪了兩步,步承宗見她這般,便也不在賣關子,將手裡的一直紅色錦囊交到了她的手上,洪亮的聲音說道:
「這是我們步家的傳家寶,一對鴛鴦玉珮,你一只,覃兒一只,回頭你給他戴上,得虧上回那幫孫子去府裡搜刮的時候我藏得快,要不然步家的祖宗還不得半夜從墳地裡爬出來找我訓話呀。」
席雲芝將兩只通體雪白的玉珮從錦囊中拿了出來,雖然聽老太爺說的輕鬆,但也能明白他話中的重量,這玉珮代表的是步家的傳承,責任重大卻推辭不得,席雲芝便謹慎的將東西收入襟中,對步承宗磕了個頭後說道:
「是,孫媳婦定會好好保管。」
步承宗見她這般謹慎,懸著的心總算稍稍放下了些,站起身來,親自將席雲芝從地上拉了起來,喜笑顏開的對她說道:
「只是好好保管可不行,還要傳下去,傳給你們兒媳婦,孫媳婦,丫頭你很好,可要快些給我們步家生幾個胖娃娃才好啊,哈哈哈哈。」
席雲芝面紅耳赤的站在那不知道如何是好,卻聽步承宗拍著肚子又說道:
「老堰啊,再去給我盛碗粥來,老子一輩子都沒覺得粥這麼好喝,再吃你們煮的飯,老子遲早要給齁死。」
席雲芝正愁無處躲藏,聽聞老太爺還要喝粥,便自告奮勇的說:
「還是讓孫媳婦去吧。」
說著,便拿起步承宗喝光的粥碗,紅著臉,低著頭走出了院子。
堰伯見自家老爺盯著那丫頭離開的背影一動不動,不禁問道:「老爺,想什麼呢?少夫人挺好的,守禮懂分寸。」
步承宗聽了堰伯的話,這才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巴咂著嘴說道:「xin子挺好,就是太瘦了,看著不太好生養,得多補補才行。」
「……」
堰伯絕倒在地,敢情老爺是在擔心這事兒,正要離開,卻又被步承宗叫住:
「對了,你去把家裡的賬本和剩下的銀錢全都交給孫媳婦,讓她去打理吧。」
堰伯有些遲疑:「可是老爺……咱家的帳和錢……」他做出一副尷尬的表情:「夫人初來乍到,這樣不太好吧。」
誰知步承宗卻鐵了心,揮手道:「就這麼辦,沒什麼好擔心的,這可是我親自挑中的孫媳婦。」
當初他可是花了足足三個月的時間,刻意瞭解過這孫媳婦的脾xin和能耐,應該錯不了的。
席雲芝回到廚房,便看見趙逸和韓峰正圍在灶台前喝粥,見她進來趕忙站到一邊,活潑點的趙逸忙對她說道:
「夫人,這粥是您煮的,太好吃了。」
「……」
席雲芝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煮了一鍋白粥,竟然就得到了這麼多的好評,當即甜甜笑道:
「真的嗎?那你們多吃點……」
說著便從碗櫃中又拿出一只碗,走到鍋前想去盛粥,可見到的卻是乾乾淨淨,一片黑黑的鍋底,她記得她煮的可是十人份的粥啊,不過盛了一碗給老太爺,怎麼就沒了呢?
趙逸還在喝粥喝得震天響,韓峰比較識趣,放下粥碗,撓了撓後腦,不好意思的對席雲芝笑道:
「太好吃了,我們就多吃了幾碗。」真的只是幾碗……而已。
「……」
老太爺還等著喝粥呢,席雲芝欲哭無淚。
正為難之際,卻見趙逸突然放下了粥碗,快步走出了廚房,對韓峰說道:
「爺回來了。」
韓峰也察覺到,便緊跟著趙逸的步子,急急離去,席雲芝不明所以,便也跟著過去看了看。
只見步覃脫去了昨日的喜服,換上一襲純黑的常服,俊美的五官加上冷漠的神情,使他看起來如劍鋒般凌厲,若不是一條腿行動不便,走起路來身子有些前後傾斜,那這樣的一個男子,只是站著,便足以睨視天地。
趙逸和韓峰收起了先前對席雲芝的嬉笑態度,畢恭畢敬的站在廚房外,神情肅穆,身姿挺拔,就像兩顆銀松般筆直精神。
步覃不知去外頭做了什麼,手掌上有些污漬,他面無表情,一瘸一拐走到了廚房外的水缸旁,趙逸立刻機靈的跑過去替他打水,韓峰則去尋皂角。
席雲芝站在門外,一雙黑眸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個男人,見他冷冷撇過來一眼,席雲芝慌忙振作了精神,對他揚起一抹毫無芥蒂的微笑,大方方的對他問道:
「相公早,還沒吃早飯吧,我這便去……」
「不用了。」
席雲芝的話還未說完,步覃便率先打斷了她,接過韓峰遞來的皂角,洗過手後,便一聲不響回到了最東面的書房,席雲芝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覺歎了一口氣。
趙逸和韓峰對視兩眼,生怕她覺得尷尬,趙逸連忙出聲安慰道:
「爺他……就沒有吃早飯的習慣,夫人你可別往心裡去啊。」
席雲芝大度一笑:「嗯,怎麼會往心裡去呢,你們吃好了嗎?我還得再煮一些,你們還要吃嗎?」
趙逸和韓峰立刻忘記了一切,緊巴著灶台連連點頭:「要,要,要!」
熱情的樣子,就差身後長兩條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