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被弟弟送上了花轎,顧青竹悄悄掀開簾子和蓋頭,從縫隙往外看了一眼,祁暄背對著她,恭敬的對送出門的顧知遠和顧青學拱手作揖,然後翻身上馬。
鞭炮聲和嗩呐聲同時響起,八抬大轎緩緩起身,整條街道兩邊都站滿了人,對祁家這樣高調的娶親點評討論。
顧青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馬上她就要回到那個生活了十多年,比顧家還令她熟悉的武安侯府了。明天就能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武安侯祁正陽,侯夫人雲氏,祁暄的弟弟祁晨,妹妹祁雲芝,還有一些庶弟庶妹,祁正陽襲爵之後,並未要祁家分家,所以祁家二房,三房至今仍住在侯府之中,只不過住的是西邊,與東邊有一牆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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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全都是顧青竹打過交道的,畢竟她在祁家,主要的事情就是和他們打交道,她這樣的身份嫁進祁家,多的人不服,多的是人眼紅,所以開始的兩年,顧青竹只應付這些人就夠她忙前忙後的了。
而這一世,她可不想再過那種焦頭爛額,忙前忙後的日子,上一世她急於討好祁暄,因此不敢得罪祁家的人,以至於束手束腳,這一世她只想過一點舒心日子,一些毫無相干的人,她可不會再勉強自己去應付了,愛怎樣怎樣,祁暄若是受不了,大可將她休了,她還能落個自由。
總之,怎麼爽快怎麼來,重活一世,絕不再委屈自己就對了。
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來到了武安侯府,轎子落地之後,祁暄翻身下馬就來到轎子前,顧青竹在轎子裡聽見喜婆子喊道:“世子不可,還沒踢轎門呢。要振夫綱。”
祁暄沒聽,只立刻掀開了轎門,兀自說道:“我不需要夫綱,青竹,下來了,我背你。”
說完,祁暄便轉過身,彎在顧青竹身前,顧青竹拍了拍他:“你別鬧了,按規矩來。”
祁暄不在意,拉著顧青竹的手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背上,喜婆子在後面焦急的跟隨,喊道:“世子,放下,該婆子們背的。不能直接進去,得跨火盆啊。快快快,火盆點上。新娘子下來跨火盆。”
點火盆的人以為新郎官兒踢轎門等步驟要花一點時間,沒想到自家世子把新娘子背了就走,全然不顧那些民間所謂震夫綱的步驟,守在門邊的下人略微發愣,連火盆都忘了點,所以喜婆子才在哪兒喊。
顧青竹在祁暄背後,有些著急:“祁暄,你放我下來。哪有人進門不跨火盆的。”
聽到顧青竹這麼說了之後,祁暄才停下腳步,在門口站定,將顧青竹從背上放下來,喜婆子在旁邊念念叨叨,說的都是新娘子不帶晦氣進門之類的言語,還沒說完,祁暄就把顧青竹給橫抱而起,不耐煩的打斷了喜婆子,道:“行了,別說了,夫妻本是一體,怎麼會只有要求妻子做這做那的規定,火盆我們倆一起跨。”
祁暄話中所謂的一起跨,其實就是他抱著顧青竹跨,把周圍的賓客們全都看傻眼了,這是什麼成親的習俗,怎麼和其他人家不太一樣呢。
顧青竹在祁暄手上不敢動,只得環著祁暄的脖子,似乎感覺到身下一陣熱氣撲騰而上,祁暄真抱著她在火盆上跨過,然後便橫抱她健步如飛,直接往喜堂奔去。
宋錦如和顧如意這兩個送嫁的姑娘全都被武安侯世子迎親的架勢給嚇到了,哪有人這樣的,轎門不踢,夫綱不振,就連新娘子都是他自己彎腰背進門的,這樣的做法若在其他人家,還不得給婆家罵死,這祁世子是一點不在乎自家,反而將顧青竹處處捧在手心裡。
兩人心中頗為酸楚,尤其是宋錦如,心裡第幾百次發問,她顧青竹到底幹了什麼好事,居然給她撞上了這麼大的鴻運。祁暄長得好,出身也這麼好,居然對妻子還百般愛護,尋常男人只要有一處好,便已足夠讓女子心甘情願嫁了。
眼看著祁暄把顧青竹抱著去了喜堂,喜婆子們反而催促她們倆:“兩位小姐,快著些吧,走慢了,沒準兒世子連堂都拜好了。你們得陪著新娘子去喜房裡呢。”
確實,依照祁暄的速度,完全有可能把顧青竹放下就夫妻對拜,然後送入洞房。
見過急的,沒見過他這麼急的。
可兩人到了喜堂之上才發現,祁暄一改在門口那迫不及待的樣子,與顧青竹並排站立在喜堂中央,武安侯祁正陽與妻子雲氏高座高堂之上,祁暄將一杯茶遞到顧青竹手中,然後自己旋身拿另一杯,兩人先跪在地上給武安侯夫婦敬茶。
顧青竹現在頭上頂著蓋頭,看不見容貌,武安侯夫婦只能從兒媳婦的身段來看,四肢修長,窄肩細腰,行走時儀態萬千,可見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雲氏雖然接過了媳婦茶,可心裡沒上沒下的,生怕兒子被一個狐狸精給勾走了魂兒,將來狐狸精登堂入室,家中將再無寧日。
敬茶之後,兩人才起身,等到吉時到,銀唱之人便開聲:
“一拜天地。”
祁暄拉著顧青竹轉身,帶著她跪下磕頭。顧青竹覺得此時此刻,彷彿與上一世重疊了般,而與上一世不甚相同的是,祁暄的態度,從前祁暄對她敬而遠之,能不碰到她就不碰到她,可現在,顧青竹的每一次轉身,挪步都能感覺出祁暄的引導,不可謂不上心了。
“二拜高堂。”
拜過高堂,她便是祁家的人。
“夫妻對拜。”
夫妻倆拜下,從此以後,祁暄便又成了她的夫。
“禮成……送入洞房。”
顧青竹百味陳雜,手裡雖然拿著紅綢,可祁暄卻夾著紅綢將她直接牽起,帶著她往他所在的滄瀾居去,祁家的路,顧青竹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認得,所以雖然頂著蓋頭,她依舊能十分順遂的跟著祁暄的步伐往前走,該轉彎的地方絕不昏頭,以至於兩個新人攜手走的速度,比身後一種跟著的喜娘還要快上許多。
往事一幕幕鑽入顧青竹的腦中,包括她上一世將家財散盡,將武安侯府上上下下幾百人全都安置好,等到祁暄刑滿出來之後,武安侯府便被查封,他們兩人坐上了一輛十分蹩腳的青篷小馬車,馬車小到什麼程度,小到祈暄這身量,在裡面連轉身都困難。
越是接近滄瀾居,顧青竹就走的越慢,上一世她在滄瀾居中度過的那些苦日子,仍舊歷歷在目,可她現在居然還要自虐般回到這裡。
祁暄似乎感覺到顧青竹的遲疑,手上的力氣稍稍加重,在顧青竹耳邊說道:
“快到了。”
祁暄的聲音,將顧青竹的思緒給拉了回來,收斂心神,隨他入內。
往事開心也好,不開心也罷,現在想再多都沒用了,她已然再入祁家的門,後悔也來不及了。
祁暄親自將顧青竹領入喜房,扶著她坐在牀沿上,輕聲說道:
“我現在就來挑蓋頭,等會兒你把這一身衣裳換了,換點輕便的,我晚上一定早點回來。”
顧青竹蹙眉,拉住祁暄的衣袖:“現在挑?開什麼玩笑。”
現在連午時都沒過,若真給他挑了蓋頭,那明天估摸著她又該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了,新娘子矯情至此,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最後總會說成她的不是。
“你該幹嘛幹嘛,別總想著破壞規矩好不好?”顧青竹試圖說服祁暄。
可祁暄卻不聽,讓喜娘把秤桿都拿了過來,幾個伺候的喜婆子已經滿頭大汗,紛紛撲上來阻攔:
“世子,這可千萬使不得,吉時還未到呢。”
祁暄卻堅持:“吉時一天有很多,我說現在就是吉時,你們只管幫著做便是,若有問題,我一個人擔著。”
祁暄的話在喜婆子們面前自然是有效的,她們是來指導新人成親的步驟,可具體怎麼來,還得聽新人自己的,新郎官兒有意給新娘子體面,寵到連夫綱都不振了,他自己都不在乎,旁邊這些局外人還有什麼好在乎的呢。
一桿秤,將顧青竹的蓋頭挑開,露出內裡精緻的面容,喜房內祁家的喜婆子們看見新娘子生的這般美貌,心中才明白過來,為什麼自家世子能把人寵的這麼無法無天了,再沒有比這更漂亮的新娘子了,膚若凝脂,眉目如畫,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湛亮清澈,像是會說話般水汪汪的,往人身上瞥一眼,似乎都能酥掉人的骨頭,如此絕色當前,世子把持不住,反倒像是應該的了。
祁暄將蓋頭挑開,目光便被蓋頭後的美麗臉龐吸引住。
他的青竹這麼美,穿上嫁衣的她,彷彿一團火焰,從祁暄的眼睛燒到了心房,他恨不得現在就把所有人都趕出去,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青竹,青竹的美麗,只能給他一個人看。
顧青竹有些無奈,祁暄的大膽舉動,已經讓房內的人全都傻了眼,她們驚訝的看著自己,彷彿沒見過新娘子似的,不過也不怪她們驚訝,誰家新娘子是午時還沒到,就給丈夫掀了蓋頭的?
無聲一歎,顧青竹覺得自己‘狐狸精’的名聲從今往後,必然算是坐實了。旁人不會說祁暄如何,只會說她勾飲男人的手段厲害。
顧青竹覺得自己太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