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顧寧整理完準備吃早飯, 問起白素心,按照計劃,今天她要把白素心送出宮去。樂染派人去把白素心請過來,不一會兒功夫, 人來了。
顧寧指了指桌上的早點,對白素心問:
「睡的好嗎?過來吃點兒?」
白素心猶豫片刻,坐到顧寧身旁,樂染要來給她們盛粥, 白素心便主動道:
「讓奴婢再伺候一回娘娘吧。」
顧寧斂下目光, 往一旁側立張提西看去,兩人對視一眼, 張提西不著痕迹的點了點頭, 顧寧才對樂染擺了擺手,讓樂染退下。
白素心起身,爲顧寧盛了一碗白粥放到面前, 對顧寧問:
「娘娘, 真的沒有回旋的餘地嗎?奴婢不想出宮,只想待在娘娘身邊伺候,奴婢保證,今後絕對不會再有异心。」
顧寧將面前白粥攪動兩下,讓白素心坐下:
「吃點兒吧, 一會兒就出宮了。今生今世, 只怕你我再無緣相見了。」
顧寧的『無情』讓白素心輕咬紅唇, 不言不語低頭坐下。
顧寧喝了一碗白粥, 又吃了些花卷,飽腹後起身帶著白素心出宮,樂染和清屏提議相陪,被顧寧拒絕,親自帶著背著小包袱的白素心離開。
一路無話,經過御花園的時候,白素心喊住了顧寧,說道:
「娘娘,素心此生再無機會入宮,在離宮前,能否最後再看一眼御花園。」
顧寧不覺有她,同意白素心的要求,特意帶著她繞道御花園,白素心一邊賞御花園的花,一邊自言自語般說道:
「我自小容貌便生的好,懂事開始,我爹就在家裡常說,將來要把我送到大戶人家去,我爹特羡慕姑姑家,說就因爲姑姑被國公府看中,姑爺爺家日子過得比村裡的鄉紳都要滋潤。」
白素心蹲下身子,看著一朵枝頭繁花感觸:
「你知道我是被多少銀子賣掉的嗎?五十兩。比那青樓姑娘開包的價格都不如,可我爹說了,只要我能爬上國公的牀,將來別說五十兩,五百兩,五千兩,都任我予取予求。真可笑,是不是?」
「我在我爹娘眼中,不是女兒,而是他們發財的工具,所以他們把我賣了,我幷不覺得傷心,只覺得是解脫。娘娘,我的感受您懂嗎?」
白素心問顧寧,顧寧看著她深嘆一口氣,沒有回答,白素心將眼前的□□直摘下,回身看著顧寧,臉上露出甜美溫柔的笑:
「皇后娘娘,這花就賞給我了,好不好?」
顧寧看著這樣的白素心,欲言又止,剛要開口,就見一個宮婢從那邊走來,是顧嫣然的貼身宮婢紅麯,紅麯對顧寧行禮後,說道:
「娘娘,淑妃娘娘得知您今日要送素心出宮,特命奴婢來請,娘娘說她與素心也算相識一場,臨別之際,想送些東西給她,還望娘娘成全。」
顧嫣然提出送東西給白素心,顧寧如果這都不同意,未免不近人情,便同意了,幷且親自帶著白素心轉道冷宮。
走入殿中,顧嫣然站在中間,不似上回見她時那般頽廢,轉身後,對顧寧明艶一笑,緩緩靠近:
「多謝長姐成全。」
顧嫣然邊走邊說,從小到大,顧嫣然甚少稱呼顧寧爲長姐。
「不客氣,我也想看看,你能有什麽東西給她?」顧寧雙手抱胸,神情有些不耐。
「我能給她的東西,自然很多了。我們顧家富有四海,我是顧家唯一的嫡女,我身後是整個鎮國公府和南平王府,我擁有的可不是長姐你能比的。」
顧嫣然在顧寧面前走動,極盡挑釁之言。
顧寧低頭整理了一番袖子:「你要給呢就快給,別廢話,我還等著送她出宮,送她出城呢。」
顧嫣然不理顧寧的催促,繼續在她面前晃悠:「我這怎麽能叫廢話呢?我只是在跟長姐陳述事實而已,我雖喊你一聲長姐,但也不過就是喊喊罷了,你對顧家而言就是個多餘的存在,你利用顧家的名義待在皇上身邊,魅惑糾纏,搶了本該屬我的位置,這麽長時間,你難道心裡就沒有絲毫愧疚嗎?」
「顧嫣然,我沒空跟你叙舊,也沒空聽你耍大小姐派頭。」
顧寧說完,轉身要走,却忽然感覺眼前一花,脚步遲滯片刻,而她身後顧嫣然忽然嬌笑出聲:「哈哈哈哈。顧寧啊顧寧,都說你這些年在皇上身邊保護他,可我看你這警覺xin也不怎麽高嘛。」
顧寧憋悶的心口和越來越模糊的視綫讓她有些撑不住蹲下身子。
「顧嫣然,你做了什麽?」
顧嫣然笑著蹲下身子,跟顧寧面對面,得意的笑道:
「你覺得我會對你做什麽?原本以爲你會對我警覺一點,可誰知道你竟這般蠢,蠢到連我給你下毒都察覺不出來。」
顧寧的目光落在顧嫣然身後那只通鼎上,通鼎裡燃燒著熏香,顧寧冷笑:
「不過是些不入流的迷香,不可能會有這般效用。」說完之後,顧寧把目光落在了白素心身上,只見白素心把先前在御花園裡摘到的花一把捏在手掌心裡搓揉,顧寧冷笑:
「她下的毒?」
現在已經很顯然了,早上白素心給顧寧盛的那碗粥有問題。
白素心見事情敗露,幷不驚慌,而是將手中揉碎的花瓣丟弃在地,一步步走到顧寧面前,毫不掩飾的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是我。你沒想到吧?我原本是不想這樣的,我也想待在你身邊好好的伺候你,可是爲什麽你連我這個最基本的要求不肯答應呢?還要把我送出宮去,你知道我出宮以後會面臨什麽嗎?」
白素心像是換了個人,也許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我不是給了你……」顧寧的話沒說完,就被白素心厲聲打斷:
「給了我什麽?銀票和關碟嗎?我孤身一人,難道這輩子就要孤單單的度過嗎?你可真殘忍。」
顧寧眼前越來越模糊:「你沒有投胎到一個好人家,你又家人,却對你不好,將你賣來賣去,這不是我的錯,我憐你孤身一人,給你銀票,給你關碟,給你機會重新開始你的人生,你不領情我也無話可說,可我自問沒有對不起你,你自入宮開始,便是顧家手裡的棋子,所謂的願意待在我身邊,不過是你想另攀高枝的藉口,別把一切說的冠冕堂皇,若非我阻斷了你攀高枝,想來你也不會這麽快對我下手吧?」
顧寧雖然視綫模糊,但是腦子却很清明,對白素心的目的一清二楚。
被顧寧戳穿了內心,白素心的臉色越發陰沉:
「原來你一開始就對我有所懷疑。那正好,我今日下手下對了。」
「顧相思,我曾經告誡過你,你不過是顧家的棋子,一個棋子就該有棋子的樣子,我們顧家對於不聽話的棋子,有的是辦法除掉你。」顧嫣然見顧寧已經撑不住倒在地上,內心忍不住一陣狂喜。
「你們想在宮裡殺我,只怕也很難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吧。」顧寧傾倒在地,虛弱的說。
顧嫣然起身,抬脚在顧寧肩上踢了一下,把顧寧所剩的最後一點力氣盡數推到。
「那我就讓你看看,我顧嫣然想在宮裡殺你,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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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寧聽完顧嫣然這句話之後,就再也撑不住,雙眼一黑,陷入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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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廷在林間縱馬,見林間躍過一頭小鹿,抽箭抬弓,瞄準鹿身後,蓄勢待發。
小鹿雙眼濕潤,帶著天真和無知,莫名的,蕭廷想到了顧寧,蓄勢待發的箭就怎麽都射不出去了,薛恒勒馬而來,見蕭廷不動,便抬弓欲射,被蕭廷阻止:
「算了,看著還小,放了它吧。」
一出聲,林間小鹿就察覺,慌忙跳開,縱身入林。
薛恒無奈收弓:
「皇上,多好的鹿皮,就這麽放了也太可惜了。」
蕭廷勾唇一笑,低頭將箭放回箭桶之中,薛恒見蕭廷這般神情溫和,抬頭看了看天,覺得這太陽都要打西邊出來的感覺。
「皇上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錯。是有什麽好事嗎?」薛恒問。
蕭廷舔了舔唇,腦中都是昨晚帳中旖旎:「確有好事,今日不殺生了。」
「不殺生?」薛恒滿頭黑綫看著蕭廷,有些不是很懂皇帝陛下的腦回路:「那……咱們來幹什麽的?」
狩獵不殺生,是來關愛小動物的嗎?
蕭廷却很堅持:「跑跑馬,踏踏青,意思意思就得了。」
皇帝陛下是絕對的權威,他既然這麽發話了,那後面跟著的大臣們還有什麽意見呢,全都收起箭矢,跟著皇帝陛下騎馬掉頭。
一匹快馬跑來,馬背上是個穿著太監服的人,徐峰自覺將手按在了劍柄上,定睛一看,馬背上之人,正是顧寧宮裡的張提西張公公。
蕭廷看見張提西,眉心微蹙,直覺很不好。
只見張提西一路策馬跑到蕭廷跟前,一骨碌翻身下馬,脚下沒站穩,在地上滾了兩圈,爬起來跪在地上對蕭廷回禀:
「皇上,宮裡出事了。娘娘,娘娘失踪了,她……」
蕭廷從馬上跳下,一把揪起張提西:「你說什麽?娘娘失踪了?她跑了?」
蕭廷聽見顧寧失踪,第一個想到的不是顧寧有什麽危險,畢竟以顧寧的身手,這世上能傷她的人已經不多了,所以她失踪,只能是她自己失踪,可她爲什麽呢?
昨天夜裡她明明已經接受他了。
直到張提西接下來的一句話讓蕭廷徹底崩潰:
「娘娘不是跑了,是,是歿了。已然葬身火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