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顧寧在口中把這鳥兒的名字放在口中仔細咂摸:「還真是別出心裁的禮物呢。」
她的小名叫相思,蕭廷就送她相思鳥,還裝在這巨大的,美輪美奐的籠子裡,這不明擺著說她顧相思現在就是被關在這金雕玉砌的皇宮之中,飛不高,跳不遠,逃不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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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趕著打臉,未免太過分。
正想把這籠子踢翻,却有人近來禀報:「娘娘,太后請娘娘去一趟壽康宮。」
當今太后榮氏,幷不是蕭廷的生母,蕭廷的生母是前朝端懿皇后,蕭廷登基之後,追封端懿皇后爲端懿太后,貴太妃榮氏被册順曦太后,續享尊榮。
太后居於壽康宮中,不問宮中事,今日突然傳召却不知何意。
但不管怎麽樣,太后傳召,顧寧身爲皇后都必須前往,當即讓樂染和清屏替她換了宮裝鳳袍,顧寧雖然平日裡悄悄東游西晃,但秉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原則,在需要她正式露面的場合還是能把皇后的架子端起來的。
帶著儀仗與宮婢,顧寧來到壽康宮,見到了太后榮氏,榮氏四十出頭,頗具富態,顧寧進殿後按規矩見禮,太后賜坐一旁。
「皇后可知哀家傳你來所爲何事?」太后開口,與顧寧嘮起了家常。
顧寧覺得太后話裡有話,小心回道:「臣妾愚鈍。」
「這後宮裡著實冷清,皇上雖與你情分甚篤,這些年身邊只有你一個,專情長情都是好事,可皇上到底是一國之君,怎可長時間後宮空虛,皇后覺得是不是?」
太后將今日找顧寧來的目的說出,這是在勸顧寧幫蕭廷擴充後宮嗎?
「是。太后說的有理。」顧寧不動聲色,心裡却開始有了想法。
「既然有道理,那皇后打算怎麽做?」
顧寧沒有反駁這倒讓太后覺得有點意外,顧寧這個皇后在她眼中,就是個在太子式微之時伺候在側的女人,雖說是鎮國公府出身,却是通房庶女,不爲鎮國公和夫人所喜,可偏偏這樣一個女子,居然這麽多年來把皇帝的心栓的牢牢的,從未提過要擴充後宮,納妃選秀,專房專寵足足三年,這種情况在帝王家可以說是極其罕見了。
榮氏以爲顧寧至少也要表現出一些驚恐與絕望吧,然而顧寧沒有,非但沒有,還回答的相當爽快。
「依照太后所言,未免後宮空虛,自然是要爲皇上選秀納妃,後宮百花齊放百鳥爭鳴,方顯和樂富貴之天家氣象。」
顧寧說完之後,榮氏疑惑的目光仍落在她身上,像是在探究顧寧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然而不管她怎麽看,顧寧的表情都是一副甘之如飴,與有榮焉的樣子,這哪還有髮妻聽說丈夫要納妾時的不滿與悲戚?
「皇后能這麽想,哀家就放心了。既然這麽說了,那這件事便交由你去做,若被哀家知曉你陽奉陰違,表裡不一,暗地裡阻撓納妃之事的話,哀家可是不會輕饒的。」
生怕顧寧只是做表面文章,口是心非,太后特意提醒强調。
顧寧神情如常領命告退。回到長樂宮時,蕭廷派人送來的那只碩大純金鳥籠仍擺子園中,顧寧看著那個就生氣,蕭廷既然做初一,就別怪她做十五。
敢嘲諷她顧相思是被關在金絲籠裡的鳥,就別怪她把他的鳥籠子裡鬧個底朝天。
張順回到元陽殿中,蕭廷便召他過去問話:
「皇后可喜歡朕送的禮物?」
那份禮物蕭廷覺得很滿意。
世人只知道她叫顧寧,甚少有人知曉她的閨名叫相思,送顧相思一籠子代表兩情繾綣的相思鳥,告訴她自己對她的繾綣情義,她若參透,應該就不生氣了吧。
蕭廷這個問題,張順其實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爲看當時皇后娘娘收到禮物的表情,好像幷沒有很歡喜,可他也不能直接跟皇上這麽說,於是來了個折中:
「皇上,皇后娘娘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太后宣到壽康宮去了。」
蕭廷轉身相問:「所爲何事?」
「回皇上,奴才不知,要不要前往打探一番?」張順問。
蕭廷若有所思想了想後,擺擺手:「不必了。朕晚上親自問皇后。」
話這麽說,但對於今天太后宣顧寧的事情,蕭廷多少也能猜到一些,還是有些人不甘寂寞,想要在宮裡鬧出些動靜來。
那些跳梁小丑怎麽想,蕭廷沒空去理會,他現在只想知道顧寧怎麽想,只希望她不要有所誤會就好。
**
是夜。
顧寧依舊睡在偏殿。
之前她因爲習慣了,所以忘了察覺,蕭廷已經登基,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可能日夜遇刺的孩子了,皇宮戒備森嚴,完全不需要她畫蛇添足睡在他身側的。
如果她的身份還是蕭廷的護衛,那現在也該是調離崗位的時候,可惜她現在除了護衛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作爲蕭廷的皇后,顧寧也不是說卸任就可以卸任的,一切還得看蕭廷和顧啓明之間到底如何角逐,等到什麽時候他們雙方達成協議,那時候她才能功成身退。
也不知那一天要等到什麽時候。
顧寧睡眠不深,帳幔微微被風吹動時她就醒了,等到一只手探進帳幔,她便猛然躍起,拉著那只手,把人直接從牀幃外拉了進來,一只脚已然準備好踢向偷襲之人,誰料借著微弱月光看到來人正臉,踢出去的脚趕忙收回,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摔去,直接把蕭廷也給拉的摔倒在她身上。
「皇后這般熱情,叫朕格外欣喜。」
顧寧做了人肉墊子,被摔的頭昏腦漲之時,蕭廷還壓在她身上說風凉話。
「起開。」
顧寧恢復過來,便將蕭廷推開,這回蕭廷倒是沒再像昨天晚上似的耍無賴,一推也就從顧寧身上下去了,顧寧揉著先前好像扭到的後頸,問蕭廷:
「皇上不好好在正殿就寢,來這裡做什麽?」
「沒有皇后陪伴在側,朕睡不著。」蕭廷一邊說話一邊往顧寧被子裡鑽,被顧寧一把拉住胳膊:
「睡不著你也不能睡這裡。」
蕭廷抽出自己胳膊,態度堅定的躺下:「怎麽不能?皇后睡哪裡,朕便睡哪裡。」
說完將被子整理好,拍拍身邊的位置,對顧寧招手:「更深夜重,小心著凉。」
顧寧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轉身要走,手腕被人飛快拉住,蕭廷强勢將她拉著躺下來,說道:
「你知道現在幾更天了?這時候出去還讓不讓樂染她們睡覺了?磨嘰什麽,又不是第一天睡。」
蕭廷把顧寧按在枕頭上,動作嫻熟的爲兩人蓋上被子,一切動作順理成章,水到渠成,沒有半點刻意,若是顧寧這時候還堅持離開的話,反而倒像是心裡有鬼,刻意避開了。
見顧寧安分躺下之後,蕭廷才滿心歡喜的給自己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在黑暗中規規矩矩的,半分不逾越。
「送你的禮物,還喜歡嗎?」蕭廷開口問,顧寧睜開雙眼,想起院子裡那只巨大的籠子。
「哦,那個啊……」顧寧隨意一答,不置可否。
「你知道那個是相思鳥嗎?紅嘴綠毛,一團團絨似的,眼睛還黑亮黑亮的,乍一看跟你有點像,你覺不覺得?」蕭廷不等顧寧回答,兀自又道。
顧寧眉心一蹙:「像嗎?」
「像!」蕭廷不疑有他。
顧寧整片眉頭都簇起,有點怒目相對的意思,蕭廷指著她的臉笑道:「你看你看,你這眉頭一皺就更像了,這張臉啊就差點腮紅了。」
蕭廷邊說邊伸手掐住了顧寧的臉頰,顧寧擰著眉頭,忍著沒跟他動手,只是用眼神瞪他,希望他感受到殺氣,能自覺把手收回去。
蕭廷捏著顧寧軟軟的臉頰,一時又有些想入非非,指腹摩挲一番後,果真鬆開了手,不過很快便府下身子,打算來個偷襲親吻,可恨只恨顧寧反應太快,儘管蕭廷動作已經相當迅速,却還是被她躲過了正面,最終只在她耳垂上輕蹭了一下。
顧寧被親了下耳垂,整個人像兔子似的蹦起來,捂著不住發熱的耳垂,羞臊難擋:「你,你……」你了好半天,都沒你出個什麽所以然來。
蕭廷見她這般,乾脆仰倒在一側捧腹大笑。
這行爲,讓顧寧都有點分不清他是故意的,還是逗她的了。
但不管怎麽說,顧寧覺得自己的擔心肯定沒錯。
蕭廷今年二十歲,一般世家子弟,十五六歲便成親生子的大有人在,即便不成親,也會有通房婢女啓蒙人事,可蕭廷的十五六七歲實在太忙了,忙著躲避刺客,忙著登基,忙著鞏固帝位,根本無暇顧及此番人倫大事,那方面委實憋得久了,連她這種大齡粗鄙女子都忍不住親近,未免他繼續迷失在錯誤的方向裡,顧寧真心覺得,該替他張羅張羅正經的婚事了。
等到他身邊有了年輕漂亮,溫香軟玉般的女人,自然就不會再多看一眼她這顆老香菜了。
思及此,顧寧將捂住耳垂的手放下,乾咳一聲掩飾尷尬,而後直接轉了個話題:「今日太后宣我過去,皇上可知太后與我說什麽了嗎?」
「太后說,皇上後宮空虛,要我替皇上擴充後宮。」顧寧在微弱的光綫中對上了蕭廷的目光。
蕭廷似乎頗感意外:「你答應了?」
顧寧點頭,理所當然:「答應了。」
蕭廷靜坐片刻後,方才回頭看著安安靜靜睡在枕頭上的顧寧:「你還真是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