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換是要換的,只是時間還需從長計議。」蕭廷伸手拍在顧寧的肩膀上:「所以在換之前,還得勞煩皇后娘娘稍安勿躁,繼續爲朕打理後宮諸事。」
顧寧噎在心口的米飯終於咽下去了,看著蕭廷的樣子,重新端起了飯碗,却食不知味,碗端起來又放下,試圖再次跟蕭廷講道理:
「其實皇上也知道,嫣然她定比我更適合打理後宮。」
蕭廷點頭:「是,朕知道。她知書達理,賢良淑德,自然比屢犯宮禁的你自然更適合。」
「沒錯!」顧寧舉雙手贊成:「就是這個道理。所以皇上何不趁此機會……臣妾覺得,這個機會太好了。皇上此時發詔書易後,有鎮國公的支持,滿朝文武自然也會支持,連一個反對的聲音都沒有,這樣一來,朝野安穩,天下太平,皇上得一匹配賢後,從今往後,琴瑟和諧,開枝散葉,皇室香火綿延興盛,我大蕭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數不盡的好處。」
顧寧努力勸說的時候,蕭廷便雙手攏入袖中,靜靜的看著她,等她全都說完之後,方才問道:
「你是說,朕現在易後,能得到鎮國公的支持,有了鎮國公的支持,滿朝文武也會支持?」
「是這個理兒。」顧寧點頭。
蕭廷揚眉起身,不以爲然:「既是這個理兒。那朕又何必爲鎮國公做嫁衣?」
語畢,蕭廷便轉身離開飯廳,顧寧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開始還有些不明白,可楞了片刻之後,她終於找到了症結所在。鎮國公如今在朝勢力如日中天,如果蕭廷現在迎娶顧嫣然爲皇后,雖然能得到國公府的全力支持,可其實也算是助長了國公府的聲勢。
蕭廷是君,一國之君,他要的是臣子臣服,而不是用來源於自己的恩寵,爲自己養出一個更大的權臣來。
所以他的意思是,顧寧這個皇后,他遲早要換,只是不是現在。他要慢慢的熬一熬顧家,等顧家熬的差不多的時候,再由他提出換後之事,届時恩威幷施,化被動爲主動。
一定是這樣了。
真是個壞心眼的小狼崽子,算計來算計去,腸子七拐八彎,盡是彎彎繞繞。
出宮的美夢暫時破碎,顧寧化悲憤爲食量,終於夾上了那塊心儀已久的桂花糖藕,滿滿的咬了一大口,藕甜倒是甜的,可味道越嚼越奇怪,嘴裡居然火辣辣起來,而且越來越辣,越來越辣,顧寧嗜甜怕辣,特別怕那種,哪裡受得了口中辣味,又夾了一筷子桌上看起來最清淡的清炒百合,可百合入口,依舊辣的她一佛生田二佛出世。
至此,顧寧哪裡還想不到自己被人算計了,把手中筷子一摔,口齒不清大駡一聲:
「蕭廷,你卑鄙!」
用膝蓋想也知道這桌子看似清爽甜美的菜肴是怎麽回事,也就只有蕭廷那個幼稚鬼能做的出來。
殿中,某人坐在龍案後,捧著一碗鮮甜可口的銀耳羹,悠閒在在的邊喝邊看奏摺,還不時抬頭聽著殿外的動靜,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張順和徐峰守在殿外,對視一眼,無奈暗嘆,自家陛下在處理政事上沉穩有度,手段狠厲,可一遇到皇后,那可真是幼稚到家了。
顧寧想出宮,本來都已經計劃好了被趕下臺之後的悠閒生活,可就因爲蕭廷一句話,讓她的美夢暫時破碎,所以心情十分不好,第二天一早,好不容易梳妝完,就收到了鎮國公夫人遞入宮求見的摺子。
顧寧一萬個不想見她,這個時候入宮,用膝蓋想也知道爲什麽。
可身份壓著,不見又不行,只能硬著頭皮讓人傳她入宮來,在長樂宮的椿暖閣中會見。
鎮國公夫人徐氏出身南平王府,南平王府戍守邊疆,掌握兵權,鎮國公府有如今的聲勢,與南平王府也有很大的關係。
顧寧的生母是徐氏的通房丫鬟,隨徐氏從南平王府嫁到京城,後被顧啓明看中,要了她身子,可直到顧寧生母死去,顧啓明都沒有抬她做妾,依舊是通房的身份,家裡人到府上領了一份喪葬費就算了事,連牌位都沒有。
徐氏年近四十,風韵猶存,穿著一身降色品服,神情頗爲嚴厲,小時候每回看見徐氏,顧寧都嚇得發抖,徐氏對她的態度很糟糕,小時候她在府裡給人當奴才般糟踐,徐氏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至於到現在,哪怕顧寧已經長大,甚至做在了皇后的位置,看見徐氏仍會情不自禁的收斂xin子。
顧寧穿著一身鳳袍走入廳內,徐氏與顧嫣然起身相迎行禮,顧寧親自上前將徐氏扶起:
「母親不必多禮。」
徐氏起身後,便坐到一側,宮人前來上茶,顧寧端起茶杯正要喝,便聽徐氏開口道:
「皇后娘娘近來氣色很是不錯,想必在宮中的日子過得十分暢意吧。」
這就來了。
顧寧不動聲色喝了口茶,將茶杯交給一旁樂染,笑道:
「後宮諸事繁多,暢意自然是談不上的。母親謬贊了。」
徐氏面上現出寡淡的笑容,對身後伺候的嬤嬤伸出一只手,嬤嬤將手中捧著的檀木匣子呈送上來,徐氏伸手將檀木匣子打開,露出內裡物件,是一對雪白雪白的玉雕。
「前些日子國公得了一塊美玉,甚是剔透,遂請了千鶴大師雕做這一對,今日入宮特來呈送給皇后娘娘。」
徐氏說完這些,那嬤嬤便將東西恭敬送來,清屏上前接過,捧著送到顧寧面前,顧寧瞥了一眼,臉上笑容更深:「多謝母親贈禮,這對玉雕玉質細膩,入手溫潤柔和,本宮很是喜歡。」
徐氏微微挑眉,似乎不以爲然:「娘娘喜歡便好。」
「對了,前些日子白大人入京述職,還至府中拜會,帶了一些新鮮的鄉間土物,他如今已是著作郎,今後便舉家搬來京城,若是有機會,說還想入宮來拜謁皇后娘娘。」
徐氏聲音淡淡的與顧寧說著閒話家常,顧寧面目含笑聽著,偶爾答那麽幾句,等徐氏把她要說的話都說完之後,再客客氣氣的把人送到殿外,目光慈祥和藹的看著她離開。
徐氏不見身影之後,顧寧臉上的笑容就瞬間消失了,對著徐氏離開的方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轉身入殿,清屏來問:
「娘娘,國公夫人送的這對玉雕是收起來,還是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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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寧走過去,將那兩只玉雕拿起來凑近觀賞,樂染從旁說道:「國公夫人面上看著冷淡,實則對娘娘還是頗爲關愛的,奴婢粗略懂得鑒賞,這對玉雕的玉質相當好,純粹溫和,只不知這雕的是什麽鳥,頗爲靈動野趣。」
清屏看著說道:「這鳥竟不常見,腿爪倒是强勁,抓著枝丫很是牢靠的樣子,不知叫什麽名字。」
顧寧悵然一嘆,淡淡回了句:「杜鵑。」
清屏不解:「杜鵑?那是什麽鳥,可有什麽寓意說……」
話還未問完,清屏就被樂染踩了一脚,提醒她別再問了,清屏雖不解其意,却也不敢再追問。
顧寧把玉雕放回檀木盒子裡,心中冷笑,杜鵑鳥……徐氏這是在提醒她莫要鳩占鵲巢,還可以再明顯一點。
不僅送了這個,徐氏還提起了白家,顧寧的生母就是白家人,當年家裡窮的揭不開鍋,把女兒賣到南平王府當丫鬟,女兒在顧家死了,白家上門領屍領錢,回去安葬。利用這筆錢,白家擺脫了貧窮,居然還讓白氏的弟弟考中了個秀才,一開始只是在南平王府當個差,如今被徐氏將全家弄到了京中,這是要用白家人牽制顧寧了。
又是送鳥,又是威脅,徐氏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目中無人。
太生氣了。
「娘娘,這玉雕要不奴婢收起來吧。」樂染提議,她既猜到玉雕寓意不好,想著娘娘肯定不會當擺件了。
沒想到顧寧却擺擺手:「收起來幹嘛?你不是說這玉是好玉,找個機靈點的拿到宮外賣了去。國公夫人不懂我,送這些東西有什麽用,左右還是銀子在手實在啊。」
樂染,清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