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沒敢東張西望,那位錢主管把她領去三樓的一個耳室,讓她在那兒等著便離開了。
耳室裡原本就有兩個傭人打扮的女人,只是按服裝分類,段清燕看得出對方是比她級別高不少的傭人。
那兩人自然也看出來了,很快就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
其中一個似乎是接上被打斷的聊天:“你確定嗎?”
“我可是聽管家吩咐茶點布置的時候提起來的,不會有錯,一定就是auto科技的那位藍總。”
“可他怎麽會來唐家?”
“這就不知道了,聽說完全沒任何預約,突然就上門了——我看管家態度,像是一副來者不善的態勢。”
“那我真是想看看了,他可是今年幾家財經娛樂雜志聯合評出來的鑽石王老五!”
“誰不想啊……”
兩人的交談沒能繼續,耳室的房門再次被推開。
方才還對著段清燕冷臉的錢主管此時對著一個中年男人點頭哈腰的架勢:“邱管家,能找到的人都在這兒了。”
中年男人瞥過三人一眼,在段清燕身上時他皺了皺眉。
但最後還是沒多開口,只說了一句:“你們三個跟我來。”
“……”
段清燕三人表情都有點緊張得發僵。
錢主管催促了句,三人硬著頭皮跟上去。
繞過主樓三樓的長廊,段清燕三人被帶到唐家的茶室內。
繞過長屏風,段清燕本能抬頭。
房間裡只有一張陌生面孔。
在面沉如水的杭老太太對面,坐著一個看起來剛過而立模樣的男人,他五官輪廓棱角分明,神情沉靜而清冷。
第67章
段清燕驚訝於這位神秘客人的身份時, 走在她們三個前面的中年男人步伐未停,一直走到主位的杭老太太身旁。
他俯身下去, 神情恭謹平靜:“杭女士,家裡修習過茶藝的都帶來了。”
“……”
聽見那個稱呼,段清燕愣了下,下意識地抬頭看過去。等視線落上, 她才想起點唐家其他傭人聊起過的八卦來。
唐家這位管家姓邱, 叫邱翊, 在唐家已經有二三十年了。
傳言裡他並不是什麽正統家政禮儀培訓出身,二三十年前只是個廝混街頭逞凶玩命的混混小子。後來一次鬥毆, 他被人打成重傷, 差點死在路邊,被那時候恰巧路過的杭薇, 也就是年輕時的杭老太太叫人帶回去救治, 這才撿回一條命。
杭薇很早就嫁進唐家,年輕喪夫,在群狼環伺裡獨身撐起唐家家業, 手段心計堪稱狠毒。
沒人知道當初她為什麽會救一個無關的亡命混混。他們只知道從那以後, 和唐家有過嫌隙的人提起邱翊, 都咬牙切齒地說他是杭薇身邊最忠實的一條狗。
也是那時開始, 邱翊不隨任何人稱呼杭薇, 只喊她“杭女士”。
杭薇從當初人人想欺負凌弱的年輕的唐家寡母,到如今誰提起來也只敢稱一聲“杭老太太”而連唐字都不敢加的大家之主,邱翊對她的稱呼數十年如一日, 從未變過。
杭老太太顯然也已經習以為常。
她未動聲色地抬眼,目光緩緩掃過段清燕三人。
被那視線從身上刮過去的時候,段清燕盡管立刻低下頭去,但還是沒忍住心裡本能地一哆嗦——
杭老太太在唐家內外積威數十年,那眼神裡的氣勢果真不是說著玩的。
段清燕很有自知之明,不愛做夢,對攀高枝沒啥興趣。而且她也聽說過這杭老太太是個怎樣心狠手毒連自己親孫女都不當人的主兒,所以她這會兒只拚命在心裡念叨著“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茶室裡寂靜幾秒,段清燕聽見老太太聲量不高地說:“叫她過來吧。”
“……”
段清燕偷偷抬眼,然後就看見杭老太太隔空指在自己身上的手。
段清燕:“……?”
她今天這是撞了哪路邪神了?
杭老太太發話,唐家除了邱翊就沒有敢不聽的。
段清燕心裡再怎麽不情願,也只能硬著頭皮,深吸一口氣自覺地往前走。
到了茶海旁茶藝師的專屬位置上,段清燕緊張地繃著眼神,循著前幾年修習茶藝練就的本能去觀察面前圓潤的古樸木質的盒子盛著的茶葉,分辨種類,鑒別成色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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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清燕還在審視的時候,杭老太太朝坐在她對面的藍景謙開口。
“藍先生突然上門,家裡沒有準備。茶藝師如今不在宅內,只有這兩三個修習過茶藝的雜事傭人可用。如果她們有做得失禮的地方,那也只能請藍先生包容了。”
這話的語氣並不算客氣,段清燕聽得心裡發緊,她偷眼看向另一側。
那個輪廓清俊的男人卻似乎毫不意外,只聲音清冷地接話:“我在茶道的第一門課就是在唐家上的。那時候行事粗陋不識禮數,該多謝您的包容。”
杭老太太:“是嗎?我已經不記得了。”
藍景謙淡淡一笑,眉眼間透著點說不出的冷意:“我記憶尤深。”
“人活在世,有時候記xin不能那麽好,往事絆足,路是走不遠的。一些舊事耿耿於懷,對人對己也都不利——藍先生說呢?”
“您是長輩,您說得對。”藍景謙淡聲,又抬眼,“但晚輩總有晚輩的看法。”
杭老太太面色微沉:“比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