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句啞著尾音的「好不好」語落， 車裡安靜許久。
又過幾秒，蘇邈邈終於回過神， 慢吞吞地往車門方向挪。
「……不好。」
話間，女孩兒細白的頸子上， 一點點漫染開嫣粉的顔色。
商彥莞爾。
「爲什麽不好？」
「我……」蘇邈邈噎了兩秒，「不吃辣……」
「那吃別的。」
蘇邈邈憋了口氣，小聲， 「不勞而獲也不好……」
「誰告訴你， 」商彥舌尖輕抵了抵上顎， 笑， 「壓寨美人是不勞而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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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邈邈懵然地抬頭， 望向他。
商彥看得清楚， 映著他的影兒的眸仁裡澄澈乾淨，黑白分明。
跟張白紙似的小孩兒。
什麽都不懂。
……什麽顔色都任君塗抹。
商彥捏緊了指節， 緩送出一口氣。
他轉開頭， 微狹起墨黑的眼瞳，漫無目的地盯著窗外。
「讓你怎麽稱呼我？」
蘇邈邈不解地看著男生的背影，但還是乖巧地答：
「師父。」
「……」
商彥沒回應。
他只輕眯起眼， 望著窗上映著兩人交叠的虛影兒，心底嘖了聲。
爲人師表啊， 商彥。
至少……
做個人吧。
*
一排拉風的計程車，最終停在C城一家極爲有名的私人會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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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所門外的黑衣安保在見到四輛計程車後都神情古怪。
站在最外的兩人對視， 兩相搖頭確定無印象後， 其中一人上前， 走到爲首的吳泓博幾人面前，伸手攔住他們的去路。
然後那安保皺著眉頭，開口：
「不好意思，幾位，我們這裡只接待VIP會員及其客人，不迎散客，還請你們離——」
話聲未落，最先擠下來就開始掏啊掏的吳泓博，終於把那淡紫色的邀請函拿了出來，直懟到那安保眼皮子下邊。
看清邀請函，安保神情變化幷不大，只眉頭鬆下來，伸手接過。
吳泓博不滿地說：「大哥，什麽年代了還以貌取人，沒接受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吧？再說了，計程車也是車，沒車權是怎麽的？你看我給你講，這構造上說…………」
吳泓博大有跟這安保再嘮兩個小時的架勢。
慢一步下了第二輛車，商彥走過來。
他神情懶散，近前後一抬腿，佯要踹吳泓博——
「幾點了，還不進？……讓我們陪你站門外喝風麽。」
吳泓博躲開，委屈巴巴的。
「飯可以不吃，但道理得跟他們講清楚啊。」
「去旁邊開講座，別擋門。」
商彥繞開吳泓博，走到那安保面前。
安保兩秒前不經意抬頭後就沒低下去過了，此時正呆愣地看著商彥，眼睜睜見他走到面前也沒有動作。
商彥停住，微一挑眉，視綫往下，壓到那邀請函上——
「有問題？」
「……」
這電光火石間，安保終於想起面前這個看起來十分眼熟的男生是誰了。
他驟然回神，臉色大變，近乎慌亂地拗下脖子——
「商少……」
「沒問題就讓一下。」
商彥不緊不慢地壓斷了這安保沒說完的話——
「我們進門。」
「抱、抱……抱歉。」
安保連忙往旁邊退，中間還踉蹌了下。
吳泓博離著兩人近，很清楚地看到，就這麽幾秒的工夫，那安保的腦門上竟然已經見了汗。
吳泓博稀奇地看了商彥一眼。
商彥却視若無睹，只稍側過身，望向幾米外的蘇邈邈。
「走了，小孩兒。」他莞爾，「小心跑丟了，被人拐回去『壓寨』。」
「……」
蘇邈邈脚步一滯，微惱地低下頭。
旁邊吳泓博看樂了，「哎，彥哥，壓寨什麽梗？」
商彥放慢了步速，等蘇邈邈走到自己身旁。
他側垂了視綫，似笑非笑的，「小孩兒，你給他講。」
「……」
蘇邈邈這次終於忍不住了。
她微仰起臉兒，烏黑的瞳仁裡帶著點惱然，又像是水光盈盈的，不滿地睖向商彥。
吳泓博旁觀得很快樂。
「彥哥，我發現小蘇翅膀要硬啊，她都敢瞪你了。」
商彥沒在意，一笑置之。
蘇邈邈却怔了下。
——
如果不是吳泓博這話提醒到她，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對商彥好像越來越少拘束，所有情緒全數表達，再也不像對旁人時那樣小心翼翼地擔心自己會因爲什麽惹得對方不悅了。
這對蘇邈邈來說，是她從未接觸和到達過的與旁人的關係深度。
這深度之下，對她來說是全然陌生的新世界：
像是初次鑽出泥土的芽兒，新世界裡的一切，都讓女孩兒覺得好奇和期盼。
……
C城這間私人會所占地很廣，會所內有四種不同主題的建築群。
按照邀請函上的「現代館」索引，又有中途突然趕來的接待人的指路，一行人很快到了舒薇辦party的包厢。
眼前這一間，看起來像個小型音樂廳。
只是不同於音樂廳的座位規整，這間包厢內，半橢圓形舞臺前，既有貼著吧台的高脚凳，也有散亂不失美感的桌椅，臨墻角還分布著幾處設計感十足的真皮沙發群。
包厢內的燈光約是可調節的。
只商彥幾人進門到桌旁的一段路，便經歷了頭頂光綫由明轉暗，又由暗轉明的幾重變幻。
蘇邈邈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
從進門初接觸這燈光開始，她就有些不安，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商彥的方向貼靠幾公分。
商彥有所察覺，沒有去理那些加身的目光。
他停住步，皺眉。
「不舒服麽？」
「……」
蘇邈邈搖頭。
想了想，她又輕聲開口，「不吵鬧的話，我沒事的，師父。」
不知是不是此時燈光昏暗的緣故，女孩兒的尾腔聽起來格外輕軟，那聲「師父」也好像被多染了兩分繾綣，聽得商彥額角一跳。
他落開目光。
「……如果有什麽不舒服，要告訴我。」
「嗯。」女孩兒應。
兩人這才又往包厢內走。
吧台，方桌，真皮沙發……散落幾處，提前來了不少被邀請的學生。
反倒是party的主人公，舒薇還沒有現身。
已經到場的人裡，多數是舒薇在高三的同班同學。
這些人都很清楚舒薇這次party的心思和計劃，故而此時的目光或明或暗地，全數落在商彥的身上。
在商彥踩到燈光明處的一瞬，場中安靜得詭异。
有人張口欲言。
而就在此時，包厢的門再次被推開。
從門外走進來的正是盛裝的舒薇。
恰是房間內燈光轉到最亮，舒薇看到商彥的身影，驚喜地抬起手。
「商——」
但下一秒，她就僵在原地。
瞪著商彥旁邊的蘇邈邈，舒薇臉色鐵青——
「……她爲什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