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聞煜風站在觀眾席的欄杆後面觀察了幾秒， 就從女孩兒腳落地時的著力不正判斷出她的傷勢來。
大約估計了女孩兒此時的傷情， 聞煜風就一秒也都沒再猶豫， 轉身就順著觀眾席旁邊的細窄臺階往下走。
只是他剛下了一半臺階，就被站在那兒的一個老師攔住了——
「非參賽學生不能進入比賽場地、不能隨意離開觀眾席，你們班主任沒強調過嗎？」
那老師說完之後， 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 就是那個讓教導主任孫興都沒辦法的聞煜風。他語氣稍軟：「如果有什麼事情，跟你們班主任要張假條再過來。」
聞煜風皺起眉看向臺階下面的比賽場地，站在那兒的另外三個女生似乎仍舊對秦晴的受傷一無所查，而他的小姑娘也強撐出一副沒什麼事情的模樣來。
聞煜風眸色一冷， 轉身就往回走。
而此時六班的觀眾席場地，跑完項目剛回來的體育委員看著被放在最前面的班級橫幅，不由奇怪地問旁邊的人：「煜哥怎麼不在？」
「剛剛好像往臺階那邊走了……哦，那不回來了嗎？」
體育委員宋林順著這人的話音抬頭望去， 便見著聞煜風寒著一張俊臉，目光帶煞地往這邊走來。
宋林受了一驚， 本能地往旁邊一躲。
而此時， 聞煜風也已經走到了他們旁邊不遠處，然後停在了觀眾席最前一排和最外面的欄杆之間。
見不是來找自己的茬的，宋林立時鬆了口氣， 然後才大著膽子走上前：
「煜哥，我的項目已經結束了，這個橫幅我就拿走——」
宋林的話音未竟，男生側回眸：「班裡有準備冰袋嗎？」
「啊？」宋林懵了一下， 但還是本能地誠實回答了，「班裡沒有，不過體育部應該準備了一些。」
「嗯。」男生應聲，轉回視線。「你去取個冰袋回來。」
宋林不解：「啊？要冰袋做什……」
他這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見著面前的男生左手單手撐住了最外面的圍欄，緊跟著接上一個俐落的空中翻轉。
——
然後聞煜風的身影就直接消失在他的眼前。
「……煜哥！？」
整整呆滯了三秒之後，宋林才猛然反應過來，和六班以及旁邊幾個注意到這邊情況的班級裡的學生一樣，紛紛撲到圍欄上探出腦袋往下看——
足有兩米的觀眾席高臺下，男生皺著眉站直身，在周圍老師、裁判和賽前熱身區的學生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徑直向著女生4*400接力賽的終點走去。
與此同時，同樣在熱身區準備之後比賽的趙子睿神情複雜地收回目光。
——
看起來下個月的「黑榜」榜首，又是要被他們煜哥提前預定了。
……
聞煜風在觀眾席下鬧出來的動靜不大不小，但讓離著不遠的秦晴看清前後過程倒是十分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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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個穿了一身淺灰色拉鍊衛衣和黑色長褲的男生神情不佳地走向此處，秦晴只覺得腦袋都跟著腳腕一起疼了起來。
而跟秦晴站在一起的六班的其他三個接力賽女生就更是惶恐，她們不約而同地看向秦晴。
「這、這什麼情況啊？」
「看表情……似乎不像是來給我們慶祝勝利的……」
「沈老師不是說了不讓隨便進入比賽場地來著？不過秦晴，他是來找你的吧？看表情好嚇人啊……」
三人正小聲嘀咕著，聞煜風已經走到她們面前一米外的地方了。
同時，旁邊負責專案的老師也皺著眉走了過來。
「不是規定了非參賽學生不准進入比賽場地嗎？」
「……」
聞煜風寒著眸子望了秦晴一眼，然後才面無表情地看向那個老師。
「我們班裡的同學受傷了，老師您忙著維繫規定無暇顧及，我們就只能自己處理了。」
那老師碰了個硬釘子，愣了一下之後漲紅了臉：「哎你這個學生——怎麼跟老師說話呢！」
「……」
在聽見有學生受傷之後，卻仍然只顧自己的面子，這種老師真是讓人火大啊……
聞煜風眼底凶戾的情緒驀地一沸，須臾之後才被他自己壓了下去。
聞煜風冷著神情邁開腿，把他和女孩兒之間的最後一米距離縮短成無。
走到秦晴面前，他直接單手把人攔腰向後一抱，壓到了後面休息區的椅子上。
被迫坐下之後，秦晴回過神，面色微變：「聞煜風，你瘋了麼，沈老師不是剛說不能——」
「我看是你瘋了。」
男生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漆黑的眸子帶著清冷得讓人背後發寒的溫度。
這樣對視了兩秒，等女孩兒心虛地低下頭，聞煜風才將臉一側。
他看向旁邊仍舊呆滯著的同班女生。
「她的左腳腳腕扭傷，你們去觀眾席下面，讓宋林把冰袋扔下來。」
說完，聞煜風轉回身。
清俊的面龐上依舊半點情緒都不見，像是被冰霜封住了一般。
他這樣面無表情地把女孩兒低著的腦袋盯了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
男生垂下手，在女孩兒的發頂揉了一下。
「你是不是就看不得我舒坦會兒啊，甜甜同學？」
「……」
秦晴心虛地把左腳往椅子下面縮了縮。
「其實也沒什麼事情……就是交棒前衝刺跑的時候，發力不對，一不小心……崴了一下。不怎麼疼的……」
聞煜風聽了，二話不再多說，直接屈膝下腰，蹲軍姿到了女孩兒的眼皮底下去。
然後他伸手扣住了女孩兒的左腿小腿。
掌下的軟膩肌膚輕輕地顫了下。
聞煜風抬眼，正見著女孩兒帶著點慌張如鹿的情緒，目光無害地看向了他。
「……」聞煜風眼神微深，過了兩秒他壓下視線，嗓音低沉微啞，「不是不疼嗎？」
儘管這樣說著，男生的動作還是小心謹慎到了一個極致。
他將女孩兒左腳上的鞋子用最輕的力度脫了下來，然後仔細地托著女孩兒的腳踝，將她小巧的腳掌擱上了自己壓到地面的腿上。
做這些動作間，聞煜風確定女孩兒沒有明顯的皺眉或是其他疼痛反應後，才微鬆了口氣。
他伸手將女孩兒換上的運動長褲的褲腿挽了一點上去，然後把淺藍色的襪子也褪下一半。
雪白的弧線優美的小腿和腫起發紅的腳踝就露在了眾人面前。
興許是女孩兒的膚色實在是白，白得像是最細膩脂滑的牛奶，與之對比明顯的，那腳踝處的扭傷也就愈發顯得猙獰可怖。
所以這傷處一露出來，旁邊漸漸圍過來的、原本還神情各異的老師學生們，此時都紛紛臉色微變。
而蹲在那兒的聞煜風就更是快把一張白皙的面龐陰沉到炭黑色去。
他抬了眼，眸子黑漆漆的。薄唇也抿成了鋒銳淩厲的弧度。
「腳踝扭傷之後，不能著力落地——這是常識，你不明白？」
頭一次正面男生自帶的低氣壓風暴、還是處在正中心，秦晴沒骨氣地慫著頸子縮了縮肩，聲音軟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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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厲害的。我就想堅持回到班裡再……找你的。」
「……」
聞煜風憋得快要足夠火山爆發的怒氣，在女孩兒最後三個字裡，就像是鬆了口的氣球。
嗖的一下，怒氣就全漏沒了。
「冰袋來了——冰袋來了——」
就在氛圍愈發詭異的時候，一個聲音劃破了這裡的安靜。
之前和秦晴同組的三個女生跑了回來，手裡捧著宋林扔給她們的冰袋。
聞煜風一接過去，鬆了手的女生就哀嚎著「好涼好涼」，裹緊了她的秋裝外套，躲到了一旁。
而接了冰袋的聞煜風也皺起了眉。
「溫度怎麼這麼低？」
「好像是體育部剛從冰箱裡拿出來。」
另一個女生尷尬地解釋。
「……」聞煜風聞言之後眉頭皺得更緊了些，他銳利的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也沒找到什麼合適的東西。
秦晴忍不住小聲地開口：
「沒事，稍微待一會兒再冷敷也可以的……」
聞煜風卻沒接話。他伸手到身前，直接把淺灰色衛衣的拉鍊拉了下來。
兩秒之後，男生便已經脫下了衛衣，露出黑色的短袖T恤。
短袖之下，右手手臂上那一條有些猙獰的、還帶著粉色新肉的疤痕，也隨之露了出來。
凡是看見那傷痕的，無論老師還是學生，都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避開視線。
更有人本能地退了一步。
秦晴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她輕輕地咬住下唇，放在身體兩側的手也不自覺地攥了起來。
那些人看他的那種異樣的目光……
她好不喜歡。
而蹲在那兒的男生卻像是毫無所察。他用脫下的衛衣將冰袋裹了一層，然後才控制著力度，將它輕輕地貼上女孩兒踩在自己腿上的左腳的腳踝位置。
貼好之後，他就著蹲姿抬頭看向女孩兒：「涼嗎？」
聲音極輕，眉眼溫和而謹慎。
「……」
秦晴的心口像是被什麼軟軟的細細的針輕輕紮了一下，卻並不疼，只麻酥酥的。
她於是鬆了攥起的手，彎下了眼角，唇角卻翹了起來。
坐在那兒的女孩兒慢慢地搖了搖頭。
「不涼。」
……
「聞煜風……謝謝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