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秉文答道:“方才到的,你醒得正是時候。”
他說著,便來扶趙曳雪,趙曳雪卻沒伸手,只微笑著道:“多謝三公子了。”
陸秉文自是識趣的人,神情自若地收回手,笑得一雙狐狸眼微微眯起,道:“天黑路滑,姑娘還請小心。”
趙曳雪沒動,聲音柔柔地問道:“之前三公子說幫我,這話還作數麽?”
陸秉文明了她的意思,肯定地道:“自然作數,陸某是商人,誠信為本,從不做那些信口開河的事情,說到做到。”
趙曳雪道:“那三公子打算何時送我離開?”
陸秉文頓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掀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複又放下,才坦言答道:“實不相瞞,陸某身邊有王府的人,暫時不能送姑娘離開,不過只要姑娘待在這裡,陸某就一定能護你周全。”
早知道是如此結果,但趙曳雪心中仍舊微微一沉,很快她又微笑道:“那就多謝三公子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陸秉文笑了:“姑娘言重了,時候不早,在下已命人收拾了住處,姑娘請吧。”
趙曳雪下了馬車,面前是一座不大的宅子,看起來十分不起眼,門頭上連一塊匾額都沒有,素淨普通,完全不像是盛京富商的府邸。
大約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陸秉文輕聲解釋道:“自家中人去後,這塊匾額就摘了,皇上下了聖旨,不許陸家掛匾,所以就一直空著。”
他說著笑起來,狐狸眼微眯,道:“是不是看起來頗為寒酸?”
在大昭,只有家中有功勳的人,亦或是官身才能掛匾,安慶帝的用意何其明顯,他就是要一舉絕了陸家入朝堂的機會。
趙曳雪轉頭望向他,淡聲道:“有匾不見得是好事,無匾不見得是壞事,賢王府上掛了金匾,內裡依舊藏汙納垢,齷齪肮髒,令尊令兄皆是大昭的將士,為國拋頭顱灑熱血,鞠躬盡瘁,碧血丹青,自有百姓後人記得,又豈是一塊匾能衡量的?”
聞言,陸秉文的眼神一動,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又止住,最後笑了笑,道:“你說得對,倒是我拘泥了。”
他彷彿釋懷了什麽,神情變得輕快起來,帶著趙曳雪入了陸府,下人在前方提著燈籠引路,陸秉文不時提醒她當心腳下,在過長廊轉角的時候,他的目光盯著前方下人的背上,口中輕聲道:“姑娘只管安心在這裡住下,待過幾日太子殿下回京便可。”
趙曳雪倏然停下步子,陸秉文卻伸手攬住她的肩,輕輕推著她往前走,神情不動,壓低聲音道:“這裡雖然有一些眼線,但是到底比賢王府要好上許多,姑娘不必擔心。”
趙曳雪怔怔地跟著他走,腦子裡萬千思緒翻湧,一時間有許多話想問他。
阿湛真的要回來了麽?
他現在在哪裡了?
第108章 爭執。
正是凌晨時分, 天色還未破曉,整個盛京都陷入在沉睡之中,像一只巨獸正在蟄伏休憩, 城牆之上,有衛兵正在巡邏, 眼看就要到輪值交班的時候了,守了一夜, 大多數的人都面帶疲憊,沒什麽精神。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隱約的馬蹄聲, 引起了眾衛兵的注意, 一個探頭往城下一看, 只見一人一馬, 疾馳而來, 在城門口停下,馬上人勒緊韁繩,一邊抬首望來。
城上衛兵大聲喝道:“還未到開城門的時辰, 速速離去!”
馬上人頓了一下, 從腰間摘下一塊令牌亮了亮,朗聲道:“我是甘州信使,奉太子殿下之命, 特入京送報軍情。”
那衛兵聽罷,便道:“請閣下稍後片刻, 待我等查驗一番。”
說著,便下城樓去稟報長官,待聽說是邊關派人來送軍情,眾人不敢耽擱, 開了小門,由守城將帶著幾個衛兵前去驗看,來人已下了馬,走近了才發現他穿著鬥篷,風塵仆仆,面孔隱在黑夜之中,城上火光隱約,看不真切,只覺得他的身量頗高,頎長挺拔,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劍,鋒芒引而不發。
守城將打量他一眼,拱了拱手,道:“甘州至此路途遙遠,閣下趕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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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微微頷首,道:“為國效命,應當的。”
隨行的兵士見他不摘鬥篷,覺得他十分無禮,開口喝道:“這是我們王副將軍,官居四品,你應當行禮才對。”
王副將並未出言製止,只是望著那個鬥篷人,想看看他的反應,誰知那鬥篷人仍舊不動,清而朗朗的聲音道:“在下面部受了傷,未曾痊愈,怕將軍受驚,故而不摘遮面,還請將軍恕罪。”
王副將正欲說話,那鬥篷人卻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在他面前晃了晃,王副將定睛一看,面色一變,神情頓時變得分外恭敬起來,連忙拱手道:“閣下快快請入。”
這下身份也不必查驗了,還客客氣氣地把人請進了城門,鬥篷人翻身上了馬背,對王副將微微頷首示意,王副將連忙躬身行禮,聽得馬蹄聲遠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旁邊的士兵不解地問道:“大人,您的地位比他高,為何還對他如此恭敬?”
王副將擺了擺手,並不解釋,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只四下看了一圈,恰見天光破曉,東邊露出些微的魚肚白,他吩咐道:“該換值了,你們去吧。”
……
安慶帝這一病,數日昏迷不醒,太子又不在盛京,朝中人心開始浮動起來,不免各有各的心思,暗地裡打著算盤,各自較勁,大臣們因意見不一分成了幾派,一撥人覺得皇帝如今病重,不能理朝事,應當盡快把太子殿下叫回來,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