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瀟瀟擺了擺手, 令隨從在小廳裡等候, 自己一個人提起裙擺小跑著上了樓梯, 待到了門前, 她才輕輕呼出一口氣,鄭重地理了理衣裳裙擺,又捋好鬢發, 確信一切齊整之後, 這才抬手叩響屋門。
很快,便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 門從裡面打開了,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婢女, 她看見北瀟瀟,神情微愣:“你是……”
北瀟瀟往門裡瞥了一眼,只能看見厚重的簾幔,她有些緊張地道:“我、本宮來見你們姑娘。”
玉茗有些詫異, 正在這時,忽聽裡間傳來趙曳雪的聲音:“請她進來。”
玉茗便讓開身子:“是,請進。”
北瀟瀟踏入屋子裡,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她雖然與皇兄關系好,但是也從未來過此處,不免有些好奇,屋子裡光線通明,兩面臨窗,內室的簾幔放了下來,除此之外,還有一架山水屏風,一座佔據了整面牆的大書架。
正在她打量的時候,簾幔被一只瑩白如玉的手輕輕掀開來,一名女子從裡面款款而出,她穿著一襲丁香色的衣裳,松松挽著發髻,幾縷青絲垂落在頸側,襯得膚色雪一樣的白,走近了看,北瀟瀟便發現她的模樣生得極美,兩彎如煙黛眉,一雙秋水含情目,只在人身上微微停留,便讓人生出無限憐惜。
北瀟瀟忽然就有些了悟,難怪這個女人當初拋棄了皇兄,皇兄也依然對她念念不忘至此,換了她恐怕也會一樣。
她在打量趙曳雪的同時,趙曳雪也在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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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見到那個少女的第一面起,她就隱約覺得自己之前有些事情想岔了,因為這個少女生了一雙灰藍色的眸子,與北湛的深煙灰色如出一轍,更何況,他們的樣貌也有二三分相似。
實在過於驚異,趙曳雪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心裡生出某種預感,這事情似乎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最後是北瀟瀟開了口,遲疑道:“你就是那個……趙姑娘麽?”
趙曳雪點點頭,聽見少女有些笨拙地道:“我、我是北瀟瀟。”
北瀟瀟,同樣姓北,趙曳雪的預感成了真,那一瞬間,她心中竟不知是悲是喜,複雜無比,頓了片刻,她才道:“我叫趙曳雪。”
她請北瀟瀟在窗邊坐下來,軒窗開了半扇,正好能瞧見外面細雪簌簌,清寒入骨,案幾邊燃著紅泥小爐,趙曳雪親自替她沏茶,潔白的指尖襯著紫砂小壺,如玉一般。
美人煮茶,十足的賞心悅目,北瀟瀟好奇地悄悄打量她,猶豫著開口道:“我知道你,皇兄同我說起過,你……你的病好了嗎?”
“病?”趙曳雪怔了一下,才明白她指的應該是自己的頭風症,道:“好多了,多謝關心。”
北瀟瀟哦了一聲,又看她一眼,決心還是替自己的皇兄說說好話,道:“那藥是皇兄花了好大工夫才求來的。”
聞言,趙曳雪手上的動作一頓,看向她:“什麽藥?”
“你不知道?”北瀟瀟吃驚地張大眼睛:“皇兄沒給你吃嗎?他明明說——”
她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捂住了嘴,眼中透出幾分慌張的神情,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趙曳雪的眉尖微蹙了一下,倒是沒追問,將沏好的茶推到她面前,故意淡淡地道:“我並不知道有什麽藥,或許他求來了,給別人吃了吧。”
聽了這話,北瀟瀟果然急了,立即解釋道:“不是的,皇兄就是給你求的,這麽冷的天氣,他都願意跳進湖水裡去,除了你之外,他還會為誰做到這個地步呢?”
趙曳雪面上浮現幾分愣怔之色:“什麽簪子?跳進湖裡又是什麽意思?”
……
北湛下了值,已是深夜時分,下了一日的小雪,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冰,他方回到太子府,便有人來稟報,說晏一回來了。
北湛一邊除去大氅,立即吩咐道:“讓他去書房。”
不多時,晏一便挾裹著一身寒氣,從門外大步跨進來,向他拱手行禮,北湛擺了擺手,道:“辛苦了,一路可還順利?”
晏一沒言語,先是在書房門口檢查一番,確認無人之後,才把門合上了,北湛見他這般慎重,劍眉微微皺起,直到看見晏一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他接過來看了看,信上畫了一片小小的竹葉,火漆完好,看起來沒有被拆封過。
北湛沒有立刻拆開,而是道:“這信是何處來的?”
晏一低聲答道:“是東隼帶來的。”
北湛以指尖輕輕撚了撚信封的質地,表面粗糙,但是仔細摸著,在竹葉的位置有幾處略微的凹凸不平感,信是真的。
晏一上前一步,道:“殿下,這封信是屬下從燕子巢裡找到的。”
北湛倏然抬起頭,望著他,聲音微沉:“東隼呢?”
晏一道:“失蹤了,屬下打聽了一圈,聽說他從去歲的十二月起就沒再出現過,他的屋子裡有被翻找過的跡象,只是再沒有多余的線索,東隼估摸著是死了。”
北湛沉銀片刻,道:“十二月之前……趙玉磬為何在那時候來信?”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神一動,迅速拆開了信上的火漆,匆匆閱讀起來,晏一親眼看著他的表情一點點變了,從平靜轉為吃驚,爾後變得震驚,同時又浮現出懊悔與痛色,簡直精彩至極,在一貫沒什麽情緒波動的太子殿下面上,看見這麽多表情變化,晏一都有些好奇那信上到底寫了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