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湛問道:“怎麽死的?”
趙曳雪頓了許久,才答道:“在我去梁國和親的路上,遭遇襲擊,它被亂箭射死了。”
那時侯,送親隊伍才剛剛入梁國境內,便遇到襲擊,死生一線,驚險萬分,趙曳雪的頭風症便是那一次落下的病根,雪奴受了驚,從馬車上跳下去,被亂箭當場射死,如今說來,卻不過平平幾句話。
北湛沉默片刻,揚聲喚下人進來,服侍趙曳雪梳洗休息,待親眼看著她躺進被窩裡了,這才轉身離開。
門被輕輕合上了,趙曳雪支起身子,探頭往外看了看,聽得腳步聲遠去,這才吩咐玉茗:“把那件大氅拿過來。”
玉茗依言將大氅捧了過來,好奇道:“主子,您要做什麽?”
趙曳雪從被窩裡伸出手,在大氅寬大的袖子裡摸了摸,最後抽出一卷畫來,玉茗驚呼一聲,道:“您拿回來了?”
趙曳雪答道:“自然要拿回來,不然如何向人交差?”
她把那卷畫交給玉茗,道:“仔細收好,明日咱們就去寶籙齋一趟。”
“哎。”
待玉茗退下之後,已是夜深人靜時分,趙曳雪忽然有些睡不著了,就如同打開了一個匣子,許多舊事都紛紛冒了頭,令她不得安眠。
睜著眼睛到了半夜,趙曳雪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好在她實在困極了,趁著在那疼痛加劇之前,總算是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次日晨起,洗漱過後,趙曳雪便帶著玉茗離了太子府,往街市去了,到了寶籙齋的門前,店門大開著,裡面隱約傳來人的談話聲。
趙曳雪入了鋪子,店夥計瞧見她,停下與客人交談,連忙招呼道:“葉姑娘來了,咱掌櫃早晚盼著您呢,您快快請坐。”
趙曳雪頷首,跟著店夥計進了內間,他殷勤地笑道:“您稍等片刻,小人去叫掌櫃的來。”
說完便去了,不多時匆匆回來,身後跟著一個中年人,正是寶籙齋的劉掌櫃,他滿面堆著笑,道:“在下還以為要等到明日才能見到葉姑娘呢。”
趙曳雪也笑了,道:“我這人做事素來有信義,現成的東西,何必要等到明日?”
聞言,劉掌櫃面露尷尬之色,陪著笑道:“是,是,葉姑娘確實是有信之人。”
他連忙命店夥計上茶果來,把禮數做得周到了,才搓了搓手,小心問道:“敢問葉姑娘帶來古月先生的畫作了嗎,在下能否一觀?”
趙曳雪點點頭:“這是自然。”
說著,命玉茗把畫放到桌上,劉掌櫃連忙把杯盞都挪得遠遠的,騰出好大一片地方,然後做了一個手勢,殷切道:“請。”
趙曳雪笑笑:“不如劉掌櫃親自來打開?”
劉掌櫃十分欣喜,面上又露出幾分顧忌,道:“這畢竟葉姑娘的東西……”
趙曳雪卻道:“我今日攜畫作來,便是誠心想幫掌櫃的,難道掌櫃不是誠心想要?”
聽了這話,劉掌櫃連忙擺手,道:“不不,劉某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怕手腳笨拙,弄壞了小姐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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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曳雪笑道:“我自然信得過掌櫃,請便。”
劉掌櫃躊躇片刻,知道今天若是自己動手打開了這幅畫,勢必就沒有退路了,但是如今他已無計可施,眼看交貨日期在即,他卻還沒能找到一幅符合陸秉文要求的獻壽圖,眼前這是他最後一根稻草。
劉掌櫃看了趙曳雪一眼,她的表情從容,胸有成竹,劉掌櫃一咬牙,道:“那劉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親自動手打開了那一幅圖,隨著卷軸徐徐展開,上面的畫也一點點展露出來,劉掌櫃的神情先是吃驚,爾後驚豔,最後迫不及待地把畫完全打開,望著那幅仙人獻壽圖,目光驚歎,喜道:“真是好畫啊,好畫啊!”
他亦是好畫之人,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撫那仙鶴頂上的一抹嫣紅,歎道:“此乃畫龍點睛之筆啊,畫得太好了!”
趙曳雪伸手擋了一下,笑道:“劉掌櫃,這可不能亂碰。”
聞言,劉掌櫃如夢初醒,立即收回手,面露慚愧道:“是,是,難得看見這樣的好畫,劉某一時失態,讓葉姑娘見笑了。”
“無妨,”趙曳雪十分寬容大度地道:“人之常情,掌櫃如此喜歡,是一件好事,想來掌櫃對它十分滿意了?”
“滿意,滿意,”劉掌櫃連連道,又盯著那仙人獻壽圖,癡癡看了許久,惋惜歎道:“真是好畫,古月先生真神人也,倘若劉某身家豐厚,說什麽也要將它留下來。”
趙曳雪笑道:“掌櫃滿意就好。”
劉掌櫃躊躇片刻,歎了一口氣,坦言道:“葉姑娘此番幫了在下,有些話其實在下本不該多說,只是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趙曳雪頷首:“願聞其詳。”
劉掌櫃道:“兩個月前,陸三公子來敝店訂一幅獻壽圖,定金是八十兩,當初說好了,把圖交給他之後再付一百兩尾款,我托好友尋訪了一個多月,才在臨州買到了東籬山人的真跡,這一幅就花了八十兩,後來的事情葉姑娘也知道了,劉某時運不濟,錢畫兩空。”
他說著,頓了一下,才面露難色,猶豫道:“所以葉姑娘的這一幅圖,在下只能給出一百兩的價錢。”
正好是陸三給的尾款,劉掌櫃像是十分羞慚,歎氣道:“倘若再早一些遇見姑娘就好了,是劉某運氣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