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湛便出了馬車,外面的寒風頗大,吹得人睜不開眼,如刀子一般割得皮膚生痛,大軍仍在繼續行進,有條不紊,北湛接過晏一遞來的韁繩,一個翻身利落地上了馬背,曹盛縱馬緊走幾步,向他行禮:“殿下。”
北湛擺了擺手,道:“什麽事?”
曹盛策馬跟上他,稟道:“屬下觀這天氣,今夜恐怕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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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湛劍眉皺起,略略勒緊馬韁,風將他的袍袖吹得翻飛起來,問道:“多大的雪,會下多久?”
曹盛道:“估摸著只下一夜,但是是鵝毛雪。”
一夜的鵝毛雪,也有膝蓋深了,北湛問他:“現在離安青郡還有多遠?”
曹盛從衣襟裡取出一張簡易的輿圖來,指著其中一條道,說:“咱們如今在這裡,照現在的速度,去安青郡最少還要三日,取道石嶺山的話,最多一日半,需要渡漯河,但我們此次輕車簡從,並未帶渡河的器械用具。”
北湛細細觀察那輿圖,指著其中一處,道:“這裡有個雞鳴鎮,傍晚之前能到嗎?”
曹盛默算片刻,道:“回殿下,倘若我們丟棄重物急行軍的話,大概需要四個時辰左右就能到,但那時人困馬乏,士兵腹中空空,又逢大雪,恐怕難以為繼,得不償失。”
北湛看了看陰沉沉的天際,皺著眉道:“看來這一路上運氣到頭了,今夜大雪,我們勢必要在路上過了。”
曹盛道:“殿下無需擔心,軍中多是精銳之士,作戰的好手,耐得住饑寒,區區大雪,不足為懼。”
北湛的神情並未變得輕松,只是將輿圖交還給他,道:“命人傳話,大軍加快速度,一個半時辰後抵達楓樹崖下,駐扎營地,所有士兵去搜集木柴等物資,等明日雪停,再繼續上路。”
曹盛抱拳:“是!”
……
果然如曹盛所言,到了傍晚時分,天上就開始下起雪粒子來,一粒粒蹦跳著從車頂落下來,像是天上有人扯斷了一把夜明珠,嘩啦啦灑了一地。
楓樹崖高百余尺,遮去了大半的北風,在此處安營確實是最合適不過的選擇,趙曳雪跟著北湛下車的時候,士兵們正在忙忙碌碌地搭建營帳,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人,他們必須在天黑之前把營帳建好,以遮蔽夜裡的風雪。
玉茗牽著趙曳雪的衣袖,四下張望,凍得牙齒有些打顫:“主子,您要不要回馬車上去?這裡好冷……”
趙曳雪按了按隱痛的眉心,道:“在馬車上坐著不動,一樣冷,下來走一走,活動了身子,倒還暖和些。”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是幾個士兵正探頭圍在一起,像是遇到了什麽事情,北湛對晏一道:“去看看。”
晏一去了,那幾個士兵見到他,神情立即變得有些惶恐慌張,晏一問了幾句話,他們都答了,一會搖頭,一會點頭的,各個面帶愁色。
不多時,晏一回來了,向北湛稟道:“天氣太冷,好些搭建營帳的油布都破了洞,夜裡恐怕會漏風,有些難捱了。”
北湛想了想,道:“讓他們先想辦法堵上,倘若不行,去別的營帳擠一擠。”
趙曳雪卻突然開口道:“裂的口子有多大,能讓我看看嗎?”
聞言,晏一看向北湛,北湛點了點頭,他便對趙曳雪拱手:“公主請隨我來。”
他帶著趙曳雪去看那些破了的油布,因為用得太久,都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口子,大的足有一二尺來長,小的也有手指那麽長,倘若張開,風雪就呼呼從裂開的縫隙裡灌進去,搭了也是白搭。
玉茗探頭看了一眼,訝道:“這麽破了,怎麽能用?”
那幾個士兵見趙曳雪半天沒說話,有些忐忑地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小心問道:“那……還能不能修?”
士兵們眼中都帶著期盼之色,倘若不能修,他們就只能睡這破了大洞的帳篷了,這麽冷的天氣,一宿熬下來,又是風又是雪的,倒不是受不住,只是苦頭肯定要吃的。
趙曳雪放下那張油布,道:“能補。”
幾個士兵面上頓時露出喜色,對視一眼,齊齊歡呼起來,之前問話的那個人搓著手,想說什麽,到底沒說出口,只是一雙眼睛露出希冀來。
趙曳雪對玉茗道:“去取針線來。”
玉茗驚訝道:“主子,真要補啊?這麽多口子,怎麽補得過來?”
趙曳雪道:“把最長的幾道裂口補起來便可,你去便是。”
玉茗只好去了,沒多久就帶著一包針線回來,她們出宮之前收拾東西,玉茗準備得十分充足,連納鞋底的針都沒放過,帶了足足兩根,眼下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趁著天光還算亮,主仆二人穿了針開始縫補起油布來,一時間引得旁邊搭建營帳的士兵們紛紛探頭來看,竊竊私語著。
“她們在做什麽?”
“聽說是修營帳啊。”
那士兵吃驚:“這也能修得好?”
“嗨,這你就不知道了,女人做這個可厲害了,俺媳婦還能繡花哩,什麽樣的爛布頭在她手上都能做出花樣來!”
其余的士兵頓時面露羨慕:“便宜李二狗了,怎麽叫他們幾個走了大運?”
趙曳雪和玉茗的動作很快,沒多久就把幾個大的破洞補好了,她站起身來,對那幾個士兵道:“已經補好了,但是以後使用的時候還是要小心,倘若再壞,要補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