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玨小心問道:“這是昭太子的麽?”
趙曳雪神情坦然地望著他,承認道:“是,我與玉茗的衣物太單薄,昭國天氣冷,實在受不住。”
玉茗也忙道:“太冷了,主子的手腳都被凍傷了。”
李玨下意識看了一眼,果然見趙曳雪的手背和手指都凍得發紅,遂連忙把大氅展開,給她裹上,呐呐道:“是我的疏忽。”
趙曳雪搖搖頭,問他:“你方才說,有話要同我說?”
李玨應了一聲,表情變得有些不自在,猶猶豫豫地問道:“我聽說……你、你之前去了昭太子殿下的馬車上。”
卻原來是聽到了些風聲,趙曳雪了然,認真解釋道:“原是他賜了大氅給我們主仆,我想起之前從宮中帶出來的一些補藥,正好送給他做謝禮。”
“哦,”李玨慢吞吞地點頭,他的神情有些奇怪,看起來竟像是有幾分失望。
趙曳雪輕聲問他:“怎麽了?”
李玨不自在地搓了搓指尖,試探著問道:“阿雪,你是不是……是不是還喜歡昭太子啊?”
趙曳雪的秀眉輕蹙了一下,反問道:“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我、我就是隨口問問,”李玨忙解釋道:“沒有別的意思。”
趙曳雪看著他,輕輕歎了一口氣,無奈道:“我上次與你說過的,時過境遷,往事俱已,如今我是你的妻子,自然不會再有別的念想。”
她的聲音雖然輕,但是在安靜的馬車中顯得格外清晰:“無論如何,我絕不會拋下你。”
聽了這近乎承諾的話,李玨卻沒什麽反應,只怔怔地道:“你怎麽會不喜歡他了呢?”
他像是陷入了艱難的費解之中,趙曳雪不明所以,道:“什麽?”
李玨忽然抬起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臉,垂著頭道:“阿雪,不然……不然你去跟著昭太子吧?”
趙曳雪愣住,爾後搖頭:“不——”
然而,話還沒說完,李玨就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抬起頭看著她,神情焦灼而驚懼,道:“阿雪,你去幫我求一求他,讓他們別殺我,行不行?他一定是還喜歡你的,不然怎麽肯跳河去救你?”
趙曳雪表情微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知李玨那瘦削的身體裡哪裡來的這樣大的力氣,鉗得她手腕生痛,他緊張地道:“你從前說過喜歡他的,不是嗎?他也喜歡你,你去求他,他一定會答應的,阿雪,你救救我……”
趙曳雪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臉色變得蒼白,她看著形容枯槁,病氣沉沉的李玨,彷彿在看一個瘋子,難掩震驚地道:“你是要我去勾飲北湛?”
李玨喏喏解釋道:“不、不是勾飲,阿雪,你們不是兩情相悅嗎?他還是喜歡你的,你跟著他,總比跟著我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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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曳雪倏地冷笑起來,她的眼眶微紅,在昏暗的光線中看不清晰,指著馬車門,聲音冷淡地道:“滾下去。”
李玨還要糾纏:“阿雪……”
“別叫我!”
趙曳雪猛地提高聲音,她說話素來輕聲細語,無論何時都是平靜從容的,這還是她頭一次發這樣大的脾氣,別說李玨,玉茗都嚇了一大跳。
李玨呐呐不敢說話了,趙曳雪冷冷地看著他,態度強硬地再次重複:“滾下去。”
李玨欲言又止,只好起身下了車,但仍不肯走,站在車邊,低聲道:“他喜愛你,自不會對你不利,可是阿雪,你設身處地為我想想,去到盛京,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了,我不過是想活下來,這有什麽錯嗎?”
“你與他本就互相喜歡,你跟了他,難道不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趙曳雪氣得用力捏緊了手心,冷聲道:“你想要活下去沒有錯,人之常情,但人除了求生,還有骨氣,還有廉恥之心,當初鎮國公撞死在虹橋頭,以身殉國,以死明志,他難道就不想活嗎?只是不想如你這般不擇手段地苟且偷生罷了,你如今這般舉措,實在令人不齒!”
李玨啞聲道:“你的意思難道是我要像他一樣,一頭撞死?阿雪,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趙曳雪滿目失望地看著他:“我從前認為你只是沒有主見,軟弱了些,但直到今日我才發現,你原來是一灘爛泥。”
“李玨,你想活命,大可以自己去求北湛,哭著求,跪著求,為奴為婢,當牛做馬,怎麽樣都可以,實在不行,你也可以親自去勾飲他!”
說完這話,趙曳雪猛地摔下車簾,把李玨關在了外頭,馬車裡靜悄悄的,空氣靜默無比,玉茗小聲道:“主子,你沒事吧?”
趙曳雪搖搖頭,她靠在車壁上,用手按了按隱約作痛的眉心,近來她的頭似乎痛得愈發頻繁了。
……
李玨被趙曳雪趕了下來,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才慢慢地往自己的馬車走去,走到半道,他遠遠地看見了隊伍當中最顯眼的那一輛車,躊躇了許久,才咬咬牙走近前去。
“什麽人?”
李玨立即停住了,拱了拱手,好聲好氣道:“在下李玨,求見太子殿下,勞煩軍爺通報一聲。”
那士兵聽了,吊起粗眉打量他一回,喝道:“殿下沒有空暇,速速離去。”
李玨咬咬牙,略微提高了聲音:“太子殿下,是關於阿雪的事情!”
那士兵嚇了一跳,過來驅趕他:“休要大聲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