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曳雪轉頭望去,竟然是方才那個老大夫去而複返,他匆忙放下藥箱,抓過她的手細看了片刻,喃喃地道:“好在傷口不深,敷些金瘡藥包扎便可。”
說著,老大夫便自顧自打開藥箱,往外拿東西,趙曳雪有些驚訝,用生疏的大昭話問道:“你不是走了麽?”
“咳,原來你會說咱們大昭的話啊?”老大夫笑了笑,熟練地替她清理傷口,一邊道:“還沒走多遠呢,殿下又派人來尋,說他近日少眠,要我給他開幾服藥。”
他說著,往趙曳雪的傷口灑藥粉,那藥也不知是什麽做的,甫一接觸傷口,密密麻麻的痛楚如針刺一般,疼得她輕顫,小聲道:“太子殿下他……睡得不好?”
“嗯,行軍打仗皆是如此。”老大夫似乎覺得自己說多了,便住了嘴,用一段細紗替她纏在傷口上,叮囑道:“傷口結痂之前,不可沾水,每日都要換一次藥。”
他說著,又從箱子裡扒拉出一個小瓷瓶,道:“這是金瘡藥,剩的不多,正好都給你了。”
趙曳雪道了謝,接過去,卻聽老大夫又想起來什麽,遲疑道:“可否容老朽再試一試你的脈?”
聞言,趙曳雪猶豫了一下,倒也沒拒絕,挽起袖子遞過去,老大夫道了一聲得罪,伸手按在她的脈上,凝神細聽,許久後才放開,道:“之前就覺得你這脈象有些怪,可曾受過什麽傷?”
趙曳雪答道:“是受過一次。”
老大夫細細追問:“傷在何處?”
趙曳雪不欲回答,微笑著道:“只是撞了一下,不算多嚴重,如今已經養得差不多了,正在吃藥。”
老大夫點點頭,道:“那就好,不過還是要多多注意,千萬不能吹風受寒了,頭風症可不是那麽好治的。”
趙曳雪道過謝,老大夫一邊收拾東西,見地上那一片狼藉,又是瓷片又是血跡的,他納悶道:“這麽多碎瓷,怎麽用手撿?掃一掃便行了。”
趙曳雪不知如何向他解釋,只好笑著應道:“我知道了。”
她模樣生得好,這一笑便如山泉破凍,冰消雪融,令人心生好感,老大夫收拾他的藥箱,忽而就想歪到別處去了,欲言又止。
他提著箱子,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對趙曳雪道:“我瞧你這女娃娃是個好的,多嘴勸你一句,我們殿下那顆心可是石頭做的,你想得他的青眼,也千萬不要磋磨自己的身子才是,老朽行醫半載,瞧得病多了去了,什麽都沒有自個兒的身體重要。”
老大夫一番語重心長的肺腑之言,聽得趙曳雪一愣一愣的,臨行前還對她叮囑道:“這次幸好是碰見了我,下回可千萬別做這種傻事了。”
眼看他走了,趙曳雪才反應過來,這老大夫約莫以為她是想勾飲北湛,才故意作踐自己,一時間竟有些哭笑不得。
以北湛如今對她的態度,別說是受她勾飲,哪怕她昏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多看一眼的。
大約又過了半刻鍾,趙曳雪才終於把所有的碎瓷都撿拾起來,她累得幾乎要站不直身子了,頭暈眼花,靠著桌幾歇了好一會,總算是緩過神來。
趙曳雪不敢耽擱,又開始拚湊瓷片,恰在這時,門外進來了一名侍衛,手裡捧著一個食盒,一言不發地放在桌上,正準備離開之際,趙曳雪叫住他問道:“你們的太子殿下呢?”
那侍衛看了她一眼,眼中帶著幾分輕蔑的意味,不客氣地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打聽的,殿下在哪裡,與你有什麽關系?”
趙曳雪呆了一下,這侍衛就是之前替她通報的那一個,才過了這麽會兒,他的態度與之前截然不同,難道是因為知道了她身份的緣故?
侍衛快步出了門,到了庭院裡,還有兩個侍衛正在閑談,見了他來,其中一個好奇道:“怎麽樣?”
那侍衛厭惡地撇了撇嘴,道:“什麽怎麽樣?那女人竟然還向我打聽殿下的去處,真是厚顏無恥。”
其余兩人齊齊噓聲,一個道:“這女人好厚的臉皮,看來晏將軍說的都是真的,她當年拋棄了咱們殿下,執意嫁到梁國去,如今梁國被我們滅了,又腆著臉回頭來找殿下,嘖嘖……”
“就是,來時還說她是殿下的故人,她也配麽?”
送吃食的那個侍衛歎氣道:“早知道如此,我之前就不該替她通報,現在她倒好,賴在殿下的屋子裡不肯走了,咱們殿下到底心軟,還吩咐我去送吃的,要我看,餓著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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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兩人好奇道:“殿下都走了,她還不走,賴在屋裡做什麽?”
那侍衛謔了一聲,作出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誇張道:“打死你們都猜不著,她竟然打翻了一個杯子,然後又一片片地把瓷片撿起來。”
那兩人也是覺得不可思議:“她是瘋了吧?”
一個笑道:“好家夥,要我說,她倒比那個‘抬出去’還厲害。”
“欸,說不得一會兒,她也要被抬出去了。”
說到這裡,三人登時齊聲笑起來,最後竟然還打起了賭,看看這個趙皇后什麽時候會被抬出去。
……
議事殿。
在第三次發覺下屬們投來的同情目光之後,北湛終於有了反應,放下手中的文書,輕輕叩著桌案,指間的小石子發出清脆的聲音,他盯著其中一個下屬,道:“林子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