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汶平日裡行散從沒出過問題,這次便以為也和往常一樣,他袒身赤果果足,躺在榻上,揚聲喚了一名侍女進來,那侍女一見他這般,便心知肚明,兩人原本就有過首尾,這會兒更是沒什麽顧忌,當即顛鸞倒鳳起來。
誰知蕭汶正在興頭上時,忽然覺得鼻腔一熱,有什麽東西掉下去,落在那婢女的臉上,他下意識伸手一抹,竟是鮮紅的血。
婢女驚叫起來:“世子,您流血了!”
“叫喊什麽?鼻血而已,”蕭汶不以為意,只當自己是陽氣過足,五石散太補了,全然不放在心上,那鼻血一直沒止住,沒過一會兒,蕭汶又覺得右耳傳來一陣劇痛,有一股熱流緩緩湧出,順著耳垂滑下來,流到脖子上,他的動作當即頓住了,伸手摸了摸,滿手鮮血。
婢女驚恐地看著他,從蕭汶的鼻子,耳朵,眼睛,皆有鮮血汩汩流出來,直到最後,他一張嘴,吐得婢女一臉都是猩紅的血,那婢女嚇得整個人都呆住了,片刻後,刺耳的尖叫聲劃破了平靜的夜空。
太醫趕來的時候,蕭汶已經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他大睜著眼睛躺在牀上,面若金紙,神情木僵僵的,寧王妃坐在旁邊哭得涕淚交加,悲痛不已。
太醫見蕭汶赤身赤果果體,原以為是得了馬上風,但是一見他七竅都有血跡,當即覺得不對,仔細一把脈,問寧王妃道:“他平日裡可有吃什麽不當的東西?”
寧王妃頓了一下,才嗚嗚咽咽地道:“汶兒沒吃什麽啊……他就是好一口酒,也沒有別的毛病……一定是有人下毒害他!太醫,你快救救他!”
正在這時,一個顫顫的聲音道:“世子、世子他平日服五石散……”
太醫循聲看去,卻見一個婢女衣衫不整地縮在牆角,手足俱被綁縛著,滿頭滿臉都是血,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十分可怖。
她怕極了,哆哆嗦嗦地辯解道:“奴婢真的沒有害世子……真的沒有,他自己服五石散的!太醫,他肯定是自己吃五石散死的,跟奴婢沒有關系啊!”
寧王一進門,就聽見這話,氣得雙目圓睜,一時間手足都發起抖來,一個箭步衝到牀邊,見蕭汶面色慘灰,顫抖著手,伸到他鼻端試了試,已經是沒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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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的一個兒子,就這麽死了。
太醫有些憐憫地道:“王爺,老朽方才把脈的時候,也確實發現世子體內有許多毒素,想來他服用五石散的時間頗長,這次大概是行散有誤,故而才會如此,還請王爺節哀。”
“不!”寧王忽然瞪著他,一雙眼睛通紅,道:“一定是有人謀害我兒,他今日和我說,半道上被人襲擊暗算,挨了一頓打,肯定是別有用心之人害了他xin命!”
“這……”太醫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試圖向他解釋:“就算是被打死的,那也是當場就發作了啊。”
哪有過了一天,晚上跟人同房的時候,再七竅流血而死的?而且,蕭汶體內那毒素,看起來可不像是只吃了一次五石散,至少也有數月之久了,王府的人肯定都心知肚明。
“休要多言!”寧王怒氣衝衝,如同一頭暴躁的獸,斬釘截鐵地道:“一定是有人害死了我兒!”
太醫被他吼得嚇了一跳,只覺得他失心瘋了,不過想想也是,唯一的一個兒子,還吃五石散死了,未免太不體面,當年太祖皇帝命人制定了極為嚴苛的律法,就是專門禁這五石散的,售賣者誅連三族,服散者處以絞刑,換而言之,哪怕蕭汶這次沒死,被人發現了也同樣要掉一層皮。
總之人已經死了,跟太醫沒關系,他忙抱起醫箱跑了,遠遠的,還聽見那婢女撕心裂肺地哭喊,顯然寧王是不打算留她xin命了,太醫不禁搖頭,心裡暗道:這世子真是造孽啊,嫌命太長,好端端的吃什麽五石散,真是害人害己。
……
清晨時分,黎枝枝才剛剛醒來,便聽見婢女來報,說蕭晏過來了,正在花廳等候,似乎有急事。
黎枝枝聽罷,略一思索,便洗漱穿戴好,往花廳去了,遠遠的,聽見長公主在和蕭晏說話:“怎會如此?好好的人怎麽突然就沒了?”
“我也不知,是四皇兄那邊今天傳出來的消息,說人昨夜就死了。”
“死因是何?”
蕭晏抬起頭,朝門口看過來,少女穿著一襲霜色的襖子,捧著手爐,清晨的朝陽落在她的臉上,勾勒出明妹柔美的線條,她似有所覺,抬起頭看過來,那雙眸子如秋水回波,粼粼好看,對視片刻,她忽然笑了:“太子哥哥。”
聲音甜甜軟軟的,像他平日裡最愛吃的飴糖。
蕭晏沉默片刻,道:“聽說是被打死的,四皇兄說,蕭汶在昨日就被人偷襲了,挨了一頓打,許是當時留下了內傷,夜裡回去就死了。”
黎枝枝一怔,長公主唏噓不已,歎息道:“不知誰這樣可恨,害了他一條xin命,一定要抓出來嚴懲才是。”
她說完,見黎枝枝過來了,只和蕭晏互相看著,誰也不說話,不禁會心一笑,心中搖頭,道:“你們說話吧,我去寧王那裡看一看是什麽情況。”
長公主起身走了,下人也都被摒退,黎枝枝仍舊站在原地,蕭晏坐在椅子上,片刻後,向她伸出手,道:“過來。”
黎枝枝看著那只手,略一遲疑,舉步上前,緩緩將右手放在他的手心,還未觸及,就被他一把握住了,用力一拉,整個人就跌入那溫暖而熟悉的懷中,鼻尖充斥著淡淡的檀香氣息,瞬間將她整個人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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