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大皇子的事情,黎枝枝亦有所耳聞,聽說他是被賜毒酒死的,再想起蕭晏方才所言,不免讓人心生唏噓來,黎枝枝從前只覺得景明帝看似威嚴,xin情卻是溫和包容的,如今想來,他到底是一個帝王,在某些時候,比任何人都來得冷酷果決,君心莫測,不外如是,只是可惜了那位大皇子,不知景明帝有沒有後悔過。
黎枝枝想說些什麽來安慰蕭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蕭晏自是看出來了,便主動道:“事情已過去了這許多年,我雖不能釋懷,卻也沒那麽難過了,不論如何,他首先是天子,然後才是人父,我既不在其位,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的顧慮,所以於我而言,只要彼此相安無事便可。”
黎枝枝心中歎了一口氣,正想說什麽,眼角余光忽然瞥見那青石上有什麽痕跡,像是刻了字,她有些好奇,隨手揀了一根小木棍,將上面的松針輕輕撥開,那字跡也盡數顯露出來,蕭晏也看見了,表情微微一變,似乎想去阻止,但最後到底沒有動作。
那上面原來是刻了一句詩,黎枝枝看罷,不無訝異地道:“太子哥哥還有這閑情逸致呢。”
字跡有些歪扭,還透著幾分稚氣,黎枝枝輕聲念道:“雙眼自將秋水洗,一生不受古人欺。”
落款是蕭晏,字裡行間都透著一股子自信,近乎狂妄,黎枝枝忍不住笑起來,又問他:“這是什麽時候刻的?”
蕭晏無奈道:“九歲那一年,和大皇兄來的時候刻的。”
黎枝枝饒有興致地扒拉著松針,道:“還有麽?”
蕭晏頓了一下,便用手將那厚厚的松針掃去,果然又顯露出一行字來:心心複心心,結愛務在深。
筆跡銀鉤鐵畫,與蕭晏的明顯不同,下面還刻著兩個名字,蕭晉和白若蘭,黎枝枝想,這白若蘭約莫便是大皇子的心上人了。
正在這時,蕭晏忽然從腰間取下一把精巧的匕首,在那青石上刻了起來,黎枝枝好奇地探頭看去,輕輕念道:“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她的聲音忽然頓住,看著蕭晏一筆一劃地刻下她的名字,然後轉頭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對上,那一瞬間,就連山風都彷彿靜止了,萬籟俱寂。
蕭晏想起當初大皇兄刻下那行情詩時,他還笑他滿腦子兒女情長,覺得自己更灑脫率xin,大皇兄卻不同他爭辯,只是笑言:等來日你有了喜歡的人,便自然懂了。
一語成讖,蕭晏如今果然懂了,他甚至恨不得將那三個字刻在心間,如此方不會受風雨親襲。
過了片刻,他忽然道:“枝枝,夕陽要落下來了。”
乍聞此言,黎枝枝下意識轉過頭去,只見漫天的火燒紅雲,映入眼底,她當即被震撼住了,一時間連說話也顧不上,只目不轉睛地看著天邊的沉沉落日,生怕辜負了這絕美的景致,直到她聽見蕭晏說了一句什麽,模糊不清,很快就被山風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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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枝枝終於回過神,下意識轉頭看向他,正好看見他的嘴唇張合,她好奇問道:“什麽?”
“我說,”蕭晏笑了笑,那雙好看的鳳眸此時顯得異常溫柔,就彷彿溫暖的夕陽也融入了他的眼底,道:“不要盯著太陽看,刺眼。”
被他這樣一說,黎枝枝才覺得眼睛有些發花,她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下一刻,有一只手伸過來遮在了她眼前,刺目的光線便被隔絕開來,變成了柔和的橘色。
蕭晏的掌心是溫暖的,黎枝枝屏住呼吸,長長的睫羽一陣撲簌,像受驚的蝶翼,輕輕擦過那人的手心,然後她便聽見蕭晏問道:“枝枝,你知道喜歡是什麽嗎?”
黎枝枝一怔,她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道:“太子哥哥覺得呢?”
山風有些大,蕭晏的聲音便顯得模糊起來,黎枝枝忍不住微微側耳,試圖聽得更清晰一些,像是擔心錯過了答案,緊接著,蕭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有些低沉,卻異常清楚:“我覺得喜歡就像這夕陽。”
“夕陽?”黎枝枝有些懵懂,疑惑道:“那豈不是很快就會消失?”
蕭晏的聲音裡帶著笑意,他道:“人之一生短暫,不過彈指一揮,可夕陽卻一直在,枝枝,它只是落下去了,並不是消失,等到明日,又會再次出現,哪怕滄海桑田,世事變遷,亦不曾改變。”
“枝枝,”他喚她的名字,鄭重道:“我喜歡你,就如這夕陽,有萬萬年之久。”
黎枝枝呼吸陡然微滯,這一刻,她沒有說話,蕭晏也沒有,空氣既安靜,又有些嘈雜,只聽得山風在他們身邊呼嘯而過,帶來遠處的松濤之聲。
黎枝枝又嗅到了那淡淡的檀香氣味,越來越近了,她似有所感,嘴唇動了動,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片刻之後,一個微涼的吻輕輕落在她的唇間。
唇與唇相觸的那一瞬間,兩人都忍不住輕輕一顫,就像是有一只手,將他們的神魂揉在了一處,三魂七魄,無分彼此。
一只修長的手輕輕托住少女的後腦,骨節分明的五指沒入青絲中,蕭晏再也忍不住,用力地親吻著那柔軟的唇瓣,毫不留情,卻又萬分憐惜。
青山紅日,余霞散綺,熠熠生輝,無人望見這山巔之上的景致,天□□暮,此時此刻,唯有金色的余暉灑落在他們身上,勾勒出兩道輕淺的影子,親昵地靠在一處,顯得靜謐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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