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長公主自然將兩人的互動收入眼底,不禁暗暗歎了一口氣,別開視線,只作沒有看見。
殿內愈發安靜,如同死寂,漸漸的,那哀嚎聲小了下去,直到最後,只聽得棍棒呼呼作響,不聞人聲,令人心中毛骨悚然,又過了一會兒,有內侍從外面進來,恭恭敬敬地稟道:“皇上,人已斷氣了。”
景明帝淡淡應了一聲,複又看向剩下的宮人,一個個嚇得面無人色,如鵪鶉也似,哆哆嗦嗦地埋著頭,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縫裡,景明帝那雙銳利的眼睛掃過他們,道:“經手過這些糕點的,都有哪些人?”
一時間,竟無人敢回答,景明帝擺了擺手,道:“既然如此,都拉出去,先各杖五十,留一口氣問話。”
但凡宮中行杖罰的太監,手上都有些功夫在,譬如那些要杖斃的,十幾棍子就能打死,表面還看不出什麽傷來,有那犯了錯,罪不至死的,打個三五十棍子,皮開肉爛,內裡卻是好的,若像景明帝吩咐的這種,只留著一張嘴問話,那能把人半個身子都打成泥了,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
那些宮人都慌了,連忙互相指認起來,又推出三個宮婢,可那三人都不肯承認,哪怕挨了幾十板子,鮮血淋漓的,也各個都咬緊了牙關受著。
眼看景明帝的臉色愈發難看,黎枝枝忽然道:“啟稟皇上,臣女有一個辦法。”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景明帝問道:“什麽辦法?”
黎枝枝不緊不慢地道:“前不久,有一位朋友贈臣女秘藥,服之可使人口吐真言,問話必答,絕不會有半個假字,依臣女之見,可以讓她們服下此藥,一問便知真假。”
聞言,景明帝眉頭動了一下,道:“南疆秘藥?”
黎枝枝面露訝異:“皇上知道?”
景明帝應了一聲,頷首道:“許多年前,南疆王曾經上貢了一枚。”
他沒有多說,但是聽在眾人耳中,便知確有其藥,霎時間,有人大松一口氣,也有人暗自提起了心,惴惴不安,景明帝對黎枝枝道:“既然你有此藥,便去取來吧。”
黎枝枝領了旨意,立即命人回公主府取藥,不多時複返,她手裡便多了一個小竹筒,正是當初楊珺臨走時贈她的秘藥,然而裡面只有一顆,眼下跪了這麽多人,無論如何都不夠分的。
黎枝枝面上卻不顯,走向那三個宮婢,問道:“既然都說自己是清白的,那就給你們一個機會,誰願意先來試藥?”
這一問,立即有兩人爭先恐後地開口求道:“奴婢願意試藥!”
“奴婢可以!請郡主先給奴婢試藥吧!”
黎枝枝沒有理會她們,卻轉向一直沒有說話的第三人,笑了一下,道:“她們實在太不懂得謙讓了,吵吵嚷嚷,不成體統,我看你就很知禮數,不如讓你先試吧?”
那個宮婢表情微微一僵,眼中閃過幾分不安,連忙低聲道:“奴婢沒關系,奴婢……奴婢可以最後一個試……”
“早試晚試都要試,”黎枝枝慢聲細語地道,然後又微妙地頓了片刻,道:“還是說……你在害怕什麽?”
那宮婢躲躲閃閃,明顯是心裡有鬼,眾人見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景明帝冷聲道:“來人,取釘板來。”
釘板,顧名思義,便是板上釘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尖銳長釘,再叫人跪上去,凡是受了此刑的人,十死無生!
那宮婢聽了,嚇得渾身直哆嗦,臉色慘白無比,正待有人去拉她,她忽然就緊緊閉上嘴,面露痛苦之色,五官幾乎都要扭曲了,整個人劇烈地掙扎起來,像一條脫水的魚,力氣之大,差點掙脫那兩個內侍。
蕭晏當即發現有異,迅速伸手扼住她的下頷,然而這時候已經晚了,霎時間,有無數鮮血噴出來,染紅了蕭晏的手掌,那宮婢整個人失了力氣,軟軟地癱了下去,雙目猶自圓睜,死死瞪著眾人。
她竟活活咬舌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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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帝震怒不已,霍地站了起來:“很好。”
他冷笑著,又重複了一遍:“很好!竟還是個忠心護主的,倒叫朕看走了眼!”
事態才剛剛明朗起來,卻又急轉直下,如今下毒的人也死了,情況愈發變得撲朔迷離,眾人皆是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生怕惹得天子不快,殃及池魚。
正在這時,內殿出來了一名宮婢,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小心翼翼地稟道:“皇上,七公主已經醒了,想要見您。”
景明帝的表情登時緩和了幾分,待看見地上那具屍體,眼神又變得冰冷,道:“派人去查一查她的來歷,親族皆下獄,聽候發落。”
他說完,便大步往內殿的方向而去,蕭晏拉著黎枝枝,輕聲道:“我們也去看看。”
黎枝枝點點頭,跟著他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麽,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長公主的目光,她滿臉複雜的神情,盯著兩人的手看。
黎枝枝彷彿被什麽燙了一下,連忙甩開蕭晏的手,欲蓋彌彰地背在身後,尷尬地喚了一聲:“娘。”
長公主心中歎了一口氣,卻只作沒看見,面上露出笑意,語氣很平靜地道:“走吧,咱們去看阿央。”
……
蕭如樂才剛醒,他們進去時,便看見她正在和景明帝撒嬌:“阿央肚子好疼。”
景明帝親自替她掖好被角,語氣是外人少見的柔和,道:“你好好吃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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