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自己的畫還未作好,一盒朱砂二人共用,拿來拿去,叫周先生瞧見了,指不定要生氣,他最是不喜歡學生敷衍了事,上次蕭嫚的染料被趙珊兒摔了,只得空著手去山色堂,還被周先生當堂訓斥了。
黎枝枝沒接蘇棠語的染料,只讓她幫忙用筆蘸了些朱砂,思索片刻,在宣紙上點下一朵漂亮的梅花,梅花將開未開,色澤紅豔豔的,十分惹眼。
誰知沒過多久,忽然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先生,學生瞧見黎枝枝和蘇棠語在說話,像是遇到了什麽為難的事情。”
說話的人是蕭嫚,一時之間,畫堂內所有人皆紛紛轉頭看過來,瞧熱鬧一般,蘇棠語神情微僵,忍不住瞪了對方一眼,周先生卻已經負手過來了,聲音微沉道:“怎麽回事?”
他的目光在蘇棠語和黎枝枝二人之間掃過,很快就注意到了問題所在:“你沒有帶朱砂?”
語氣變得嚴肅,黎枝枝卻不慌不忙地放下筆,答道:“先生,畫已作好了。”
周先生下意識看了看,目光落在她面前的宣紙上,和旁人畫的不同,這幅畫上是大片空白,上面唯有一枝寒梅,枝乾遒勁盤曲,透著一種古樸的美,枝頭綴著一朵半開未開的紅梅,上面覆著一片潔白的雪,有一只雀鳥不知從何處飛來,雙翅微斂,欲落在梅枝上,另一只雀鳥正歪著頭,似乎對那朵梅花十分好奇,於是整幅畫便顯得分外生動靈巧起來,意趣十足。
除此之外,旁邊還以簪花小楷著著一行詩:風遞幽香去,禽窺素豔來。
這短短兩句詩,於這幅畫而已,簡直是點睛之筆,因為時間匆促,這畫算不得精細,甚至落筆有些糙了,而正是因為這種近乎潦草的粗糙感,讓這幅畫一下子就活了起來。
“風遞幽香去,禽窺素豔來,”周先生忍不住稱讚道:“好畫,好詩!好!”
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顯然是極為喜歡,周先生本是愛畫之人,忍不住又拿起那一幅畫,細細觀賞了一番,雙眼微亮地對眾人道:“我平日裡總說作畫要仔細,每一筆盡量做到完美,如此才能作好畫,實際上並非如此,那不過是因為你們尚不能領會什麽叫好畫罷了。”
“倘若一幅畫,讓人見之如置身其境,聽其有聲,聞其有氣,嘗其有味,五感能得一,便算得上是絕妙之畫了。”
周先生對著那幅畫大誇特誇,頗有些激動,眾學生聽得似懂非懂,座上的黎素晚和蕭嫚對視一眼,相顧無言,真是不明白,那明明就是兩只鳥和一朵梅花而已,如稚童信手塗鴉,究竟有什麽可誇的?
不論如何,這一關算是平安度過去了,待周先生走後,蘇棠語松了一口氣似的,與黎枝枝相視而笑,她小聲道:“嚇死我了,還以為先生會訓斥你呢,我還在佚䅿拚命想著怎麽幫你找借口,誰知他突然誇起來了,倒叫我白白擔心。”
黎枝枝失笑,心中卻暗自有些驚異,因為上輩子也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只不過她那時不知道染料是誰拿走的,旁邊坐的人也並不是蘇棠語,她連一支染朱砂的筆都沒有借到,最後只得畫了一朵白梅花。
好在那幅畫依舊得了周先生的褒揚,黎枝枝到底沒有當堂出醜,不過自那堂課後,那幅畫也消失不見了,不知是被誰拿走了。
想到這裡,黎枝枝的目光落在面前這幅畫上,心底悄然升起一種古怪的感覺,這一幅畫……最後不會也消失不見了吧。
然而說什麽,來什麽,待黎枝枝用過午膳,再回山色堂時,那幅寒梅圖真的不見了,黎枝枝心道果然如此,她不著急,蘇棠語倒是急了,道:“你的畫呢?”
她問了幾個人,卻是無果,午膳時候,所有人都去膳堂用膳了,沒人會留在山色堂,江紫萸還不以為意道:“一幅破畫而已,就算是周先生誇過的,又能值幾個錢?誰還會巴巴地來偷啊?說不得隨手拿去擦什麽了,要真舍不得,叫她再畫一幅便是了。”
蘇棠語不悅道:“這怎麽能一樣呢?哪怕重新畫一幅,也和從前的不一樣了。”
江紫萸一聽,陰陽怪氣道:“她黎枝枝都不著急,你著的哪門子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她姐姐呢,跑來質問我,難不成疑心是我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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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語立即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紫萸卻不理她,自顧自走了,黎枝枝拉住蘇棠語,對她搖了搖頭,道:“罷了,一幅畫而已。”
蘇棠語歎了一口氣,道:“我還想借你的畫回去讓我哥哥也品賞一番呢,他也是愛畫之人,若是知道你比我還小,卻能作出讓先生都誇讚的畫,他一定十分吃驚。”
原是想跟兄長分享,黎枝枝忍不住失笑,岔開話題道:“你和你哥哥感情真好。”
蘇棠語果然轉移了注意力,笑道:“我二哥哥可好了,只是他身子有些差,不太在人前露面,若是有機會,我介紹你們認識。”
“對了,”她像是想起來什麽事,道:“過幾日便到夏至了,那天有假,恰好又是我生辰,我邀了幾個哥哥姐姐去山裡的莊子玩,枝枝也來麽?”
黎枝枝欣然答應,正在這時,有人過來了,停在她的書案邊,抬頭一看,那人竟是趙珊兒,黎枝枝有些意外地道:“趙姐姐有事?”
趙珊兒不語,卻看了蘇棠語一眼,蘇棠語有些莫名其妙,趙珊兒只好淡淡道:“能否請蘇小姐回避一下?我和黎枝枝有事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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