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御書房前, 跪了一地的大臣,趙羨趕到的時候,不少人將目光紛紛投到他身上, 他敏銳地覺出了那些人面上的驚異與忌憚。
趙羨心裡猛地一突,隨即大步踏入大殿,裡面也跪滿了人,他一眼便看見了站在榻邊的太后, 旁邊還有數名太醫, 趙瑢扶著皇后守在榻邊, 見了他來,微微頷首, 神情倒還算平靜,喚了一聲:「四皇弟。」
而皇后的反應卻要激烈許多, 她面有驚色地退了一步,脫口道:「你怎麼來了?」
趙羨的腳步頓在原地, 眼神疑惑地望向她, 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父皇出事,兒臣自當前來探視。」
皇后張口還欲言,卻聽太后沉聲開口:「皇后。」
皇后這次卻不作罷,只是警惕地盯著趙羨, 道:「太后莫怪臣妾多嘴,只是臣妾久居深宮,也聽說過晉王妃擅長巫蠱之術,皇上此番驟然出事, 誰知與她有沒有關係?」
這話一出,空氣瞬間寂靜下來,趙羨停下動作,鋒利地目光朝她望去,如同開刃的刀鋒一般,太后不禁皺了一下眉,斥責道:「事情還未查明之前,不要妄下定論。」
皇后還欲說什麼,卻被扶著她的趙瑢制止了,趙瑢轉向太后道:「皇祖母,母后也是心憂父皇,一時情急,話中有不妥之處,還請皇祖母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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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又望向趙羨:「也請四皇弟見諒。」
趙羨抿了抿唇,扯出一抹冷笑,什麼也沒有說,逕自走到榻邊,靖光帝正躺在那裡,昏迷不醒,面如金紙,嘴唇泛著些許的淡紫。
這是中蠱的跡象。
趙羨眸色轉為森冷,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趙玉然奔了進來,聲音急切地道:「父皇怎麼了?」
她衝到榻邊來,滿面焦急,趙瑢及時拉住了她,解釋道:「父皇方才突然昏厥了,太醫正在看診呢。」
趙玉然惶惶道:「這是什麼緣故?難道有人要害父皇?」
趙瑢沒答話,趙玉然又去看趙羨,問道:「四皇兄,究竟是怎麼回事?」
趙羨垂下眼,目光落在靖光帝身上,道:「我也是才來的,具體情況為何,不甚清楚。」
他說著,轉向正在榻邊跪著的劉椿滿,道:「劉公公乃是父皇的近侍,想必知道得清楚些。」
趙玉然是個急xin子,聽了這話,便衝過去抓住他要問個究竟,劉椿滿被她揪住衣領,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連連解釋起來。
待聽說是因為中蠱的緣故,趙玉然登時睜大眼睛,道:「怎麼又是蠱?究竟是誰做的?!」
趙瑢安撫她道:「還得細查。」
皇后冷不丁再次開口:「本宮覺得,要將晉王妃叫過來問一問。」
話一落音,三道目光倏然落到她身上,分別是趙羨、趙玉然與太后,趙羨眉頭皺著,道:「阿幽最近未曾入宮,此事與她有何關係?皇后娘娘有什麼懷疑,不妨直說。」
他的語氣有些森然,皇后聽了面色一變,道:「本宮是什麼意思,想必不少人都能聽出來,前有淑妃被害,也是因為有人下蠱,未能查明真相,如今皇上也……」
說到這裡,她眼眶微紅,掏出絲絹來拭淚,趙羨冷森森地盯著她,道:「淑妃之事,父皇在之前便說過,與我等無關,皇后如何今日又翻起舊賬來?」
趙玉然在旁邊聽了一陣,也覺得不對,疑惑開口道:「皇后娘娘,父皇出事,與淑妃之事有何關係?」
她才說完了,便有人大步邁進殿裡,朗聲道:「本王也覺得該召晉王妃入宮問問,畢竟會蠱蟲的人可不多。」
趙羨倏然轉頭,目光如冷箭一般,那說話之人正是趙振,他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挑起長眉,道:「是與不是,一問便知,晉王不會心虛吧?」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大殿內空氣沉悶肅穆,叫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正在這時,一名大臣忽然開口道:「臣認為安王殿下言之有理,不如召晉王妃入宮詢問。」
另有幾人跟著道:「臣附議。」
太后眉頭輕皺,望向那幾名內閣大臣,徐徐問道:「幾位怎麼看?」
徐翀猶豫了片刻,道:「當以陛下安危為緊要之事,召晉王妃入宮,是或不是,都該問一問。」
聞言,趙振面上露出一絲得逞之色,他下意識看向趙羨,只見他緊緊抿起唇來,滿目深沉,眸光微動之間,趙羨忽然看向趙瑢,衝太后拱了拱手,道:「皇祖母,孫兒的王妃確實會蠱,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一人,亦擅長蠱術,何不將她也叫入宮中?」
這話一出,太后心中頓時了然,眾人正疑惑間,趙玉然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手,道:「我想起來了,從前替二皇兄治腿的那個神醫,也會蠱術!」
她說著,問趙瑢道:「那個叫姒眉的女人呢?」
趙瑢眼神微變,但是面上仍舊不動聲色,道:「姒眉早在半個月之前,便已離開王府了,至於去處,我亦不知。」
「果真離開了嗎?」趙羨目光銳利,緊緊盯著他看。
趙瑢溫和道:「晉王若是不信,但可以派人去搜查。」
他才說完,太后終於發話了,沉聲道:「都別吵了,既然如此,就將晉王妃與那個叫姒眉的女子都叫來宮中問話。」
眾人都不敢有異議,便即刻派侍衛去了,太后的目光自殿內逡巡而過,道:「除了太醫之外,其餘人都出去,別在這裡礙事。」
趙羨與眾臣俯首應是,便一齊退出了御書房。
……
晉王府。
宮裡來人的時候,姒幽正在書齋裡,聽見下人稟報之後,放下手中的書,正在這時,江七從外面進來了,朝姒幽拱了拱手,低聲道:「王妃,是宮裡出事了。」
姒幽眉心微蹙:「什麼事?」
江七道:「具體是什麼,暫時還未打聽清楚,但是宮門已關了,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大約是很嚴重的事情,」姒幽站起身來,目光望向門外,道:「叫人備車馬,我要入宮看看。」
「是。」
江七走後,姒幽想了想,回身入了書齋內間,再出來時,寒璧已拿著斗篷在外面等著了,她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憂慮,道:「娘娘。」
姒幽任她替自己披上斗篷,溫聲道:「我晚些會回來。」
寒璧點點頭:「嗯。」
她抓住姒幽的衣角,憂心忡忡道:「您萬事要小心。」
這是姒幽第一次獨自入宮,往日裡有趙羨在,事事都會替她打點妥帖,不叫姒幽有半點為難,他若在,姒幽便什麼都不需要做,但凡姒幽去哪兒,他必要將一應事務都安排好。
姒幽孤身坐在車裡,馬車跑動起來,她不由想,趙羨如今怎麼樣了?
不知宮裡是出了什麼事情,今日竟會有如此大的動靜,姒幽的直覺向來十分靈敏,這一次也不例外。
這件事情,或許已經牽扯到了她身上。
她伸手拉了拉斗篷,繼續慢慢地挼順思緒,思來想去,能與她有關的,無非是養蠱的事情了。
然淑妃當初被蠱害死,尚沒有如此大的動作,這一次,又是誰?
想到這裡,她不免就想起了姒眉,心裡默默歎了一口氣,姒幽按了按眉心,心道,還是要將她送走,不管用什麼方法都好。
她在壽王身邊,便永遠不會消停。
不知馬車晃了多久,外面傳來了車夫的聲音:「王妃娘娘,皇宮到了。」
姒幽從車上下來,一眼便看見了巍峨的皇城,如山一般佇立在前方,鳳閣龍樓,簷牙高啄,透著皇宮特有的威嚴恢弘。
前面的兩個侍衛也都翻身下馬,對姒幽行了一禮,道:「王妃娘娘,請。」
待入了皇宮之後,姒幽便發現今日的氣氛與從前見過的不同,侍衛比平常時候多了許多,還有不少衛兵列隊巡邏,把守森嚴。
姒幽跟隨著那兩名侍衛往前走,很快便到了一處大殿前,她從前雖然時常入宮,但從未來過這裡,遠遠的,便聽見了前方傳來喁喁人聲,她聽覺向來靈敏,立即便捕捉到了幾個字眼:「皇上……」「……如何是好?」「太醫……」
她眉心微微蹙起,將這些字眼拼湊在一處,一個猜測漸漸從心底浮現出來,這麼大的陣仗,除了出事的人是靖光帝之外,姒幽簡直猜不到其他的。
中蠱的人是皇上。
姒幽忍不住吸了一口氣,抿起唇來,幽黑的眸中盛滿了複雜之色,她實在是不該放任姒眉的。
……
京郊別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了大門前,少女靠在門邊,手裡拿著一根光禿禿的樹枝把玩著,語氣十分懷疑道:「趙瑢怎麼回事?他前陣子要我來這別莊,我來了,這會兒怎麼又要換地方?別莊住不得了麼?」
侍衛為難道:「王爺是如此吩咐的,給姑娘換一個更好的住處。」
姒眉翻了一個白眼,道:「我不想換,他昨兒說能給我報仇,如今我沒看見我仇人死,我才不走。」
她說完,倒一屁股坐在門檻上了,侍衛急得額上都要見汗了,勸道:「眉姑娘,算小的求求你了,別讓小人為難,是真的有急事,不得不請您挪個地方。」
「什麼急事?」姒眉托著腮看他,愣是死活不鬆口,道:「讓趙瑢自己來給我說。」
侍衛只得無奈道:「那好,小人這就回去稟告王爺。」
他說著,轉身欲走,下一瞬迅速回身,一掌敲在了姒眉的後頸位置,這力道下去,一個大男人都要被敲暈了去。
豈料姒眉非但沒暈,還與他對視一眼,勃然大怒道:「小人!你竟敢偷襲我!」
緊接著,那侍衛便白眼一翻,咕咚栽倒在地,姒眉生氣地站起來,踹了他一腳,原本的粗大的神經突然敏感了一回,自言自語道:「趙瑢怎麼非得要我換地方?出什麼事了?」
她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