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發佈時間: 2024-04-22 10: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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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關你什麼事!」

姒幽沒理會她的語氣, 繼續道:「巫族的女子,十六歲便成人, 你已經有能力去獨自做任何決定了。」

「你想殺誰都可以, 包括我在內,這是你的自由,不過在那之後,你勢必要承受其帶來的代價。」

姒眉憤怒道:「那你呢?你殺了那麼多人, 那麼多族人, 殺了長老們,還有我阿娘, 你們就不需要付出代價嗎?」

姒幽直視她,表情不變,聲音漠然:「所以, 你不是已經來了嗎?這就是代價。」

姒眉緊緊咬住牙關, 她的雙眼裡滿是凝結的寒冰,姒幽道:「族人都是我殺的, 祭司堂的火也是我點的, 我從未逃避過,姒眉, 你要報仇, 衝著我來便是。」

姒眉冷笑一聲:「晉王妃,你覺得我會信嗎?」

姒幽搖了搖頭:「信不信由你。」

她說完,伸出手指,掌心躺著一只小小的蠱蟲, 指尖輕彈,蠱蟲飛出去,落在了姒眉的襟口處,她道:「不要隨便傷人。」

姒眉低下頭,看著那蠱蟲顫悠悠地沿著衣襟一路往下爬,看起來頗有些瑟瑟發抖的意味,等到了腰間的佩囊處,立即一頭鑽了進去。

銀白的月光灑落下來,女子已沿著宮廊走了,纖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遠處的夜色陰影之中,少女站在原地,低垂著頭,宮燈將她的影子拉得細細長長,孤寂無比。

「我恨你。」

少女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哽咽,她又重複了一遍:「我恨你!」

一點水跡落在地上,打出一個圓圓的斑點,像是夏季突如其來的雨滴,很快又幹了。

月色涼如水,等到看不見姒眉的身影了,姒幽這才深深吐出一口氣來,她覺得很悶,不知是因為空氣悶,還是今日發生的事情悶。

姒眉想要報仇,這是毋庸置疑的,甚至當著她的面都敢給趙羨下蠱,幸好趙羨身上種了姒幽的心蠱,否則當真是防不勝防,一個不小心,他就變得和廢太子趙叡一樣了。

但是遲早有一天,姒眉會發現下蠱對趙羨不起作用,她又與趙瑢是同一陣容,這麼多年來,姒幽太清楚她的xin格了,做事易衝動,全憑著喜惡來,xin子單純,但若是被有心人唆使,日後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到那時,又該怎麼辦?

姒幽站了一會,看時間差不多了,便準備往回走,正在這時,她聽見了花木那邊傳來了細碎的人聲,其中跳出來的一個名字令她停下了腳步。

這回廊兩側都種滿了藤蔓,此時串串紫色的花倒掛下來,被風吹得搖擺不定,這情景在白日裡極是好看,此時卻恰好將人的身影都遮蓋住了,以至於談話的人都看不見姒幽,當然,姒幽也看不見花木之後的情形,但是這並不妨礙她聽。

「……事情本宮也按著他說的做了,不知他的承諾何時兌現?」

說話的這個女子聲音很是耳熟,姒幽想了想,才明白過來,是淑妃,正在這時,另一個聲音答道:「您的意思,奴才會轉告的。」

淑妃的聲音裡甚至帶著幾分忍氣吞聲之意:「那就麻煩你了,勞煩轉告一聲,本宮當年說過的話,如今還是作數的,本宮確實無意與他相爭,請他得饒人處且饒人。」

那聲音不軟不硬:「是,奴才定當把話帶到。」

緊接著,輕微的腳步聲遠去,姒幽側著身子,聽那人是朝著東方走了,那是福壽宮的方向,她沒動,繼續傾聽花木後的動靜,淑妃還沒走。

過了許久,一個宮婢的聲音響起:「娘娘,如今可怎麼是好?您答應為他做事情,可是、可是他根本不會……」

「不會放過我的,對嗎?」淑妃的語氣顯得疲累無比。

「娘娘……」

淑妃歎氣:「是本宮糊塗了,本宮原以為他不過是想報仇,可怎麼也沒想到,他的雙腿竟然被醫好了。」

姒幽正聽得認真,突然,她感覺到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摟住她細腰,將她緊緊圈在懷中,姒幽略微驚了一跳,很快便反應過來,轉頭望去,卻見趙羨伸手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姒幽這才鬆了一口氣,花木後的人聲還在繼續。

「壽王殿下的腿已經痊癒了,這可如何是好?」宮婢忐忑地出主意:「不如,叫殿下回來吧?」

淑妃聲音一正:「叫他回來做什麼?就他那個腦子,他最好在邊關待著,永遠都不要回來,否則會叫他這幾個兄弟吃的渣都不剩。」

「是……」

腳步聲漸漸遠去,姒幽這才抬起頭來,望見了趙羨面上的若有所思之色,她問道:「怎麼了?」

趙羨道:「她為什麼不想讓趙振回來?」

姒幽想了想,道:「淑妃不是曾經對安王寄予厚望,還使計將你的賦拿給安王背麼?為何她如今卻要故意避開鋒芒了?」

聞言,趙羨笑了一聲,道:「我猜,她大概是被趙瑢抓住了什麼致命的把柄,還是與安王有關的,讓她不得不受趙瑢掣肘。」

他繼續道:「這樣一來,便說得通了,我一直覺得奇怪,為何我母妃的事情,她早不說,晚不說,卻在那時候突然抖了出來,原來如此。」

姒幽思索片刻,才挼清了思緒,道:「當初我們是抓不到廢太子刺殺你的把柄,這才派人查壽王當年墜馬之事,在宮中散播謠言,原本是想讓皇后與壽王出頭,大概是為壽王察覺到了,他便讓淑妃引出你母妃被害的事情,逼著你出面。」

「阿幽真聰明,」趙羨笑道:「到時候太子若真的被廢,他便能坐享其成,若太子未廢,追究起來,怨責也是落在我身上,確是一手好算計。」

不過壽王到底未能如願,趙羨搶先出手,把事情悄悄捅到了皇后面前,因為趙瑢被害一事,皇后積壓了多年的苦楚與委屈一夕爆發,震怒之下,果然親自去找了靖光帝,這才有了那一夜的驚變。

若說趙瑢與趙羨都互相想借對方的刀,去殺廢太子,那麼最後還是趙瑢稍遜一籌,他的母后成了趙羨手裡的刀。

因著當年貴妃被害一事,趙羨對於淑妃心懷舊怨,如今看她被趙瑢拿捏,有苦說不出,不由冷笑道:「惡人自有惡人磨,她向來手段多,我們只需在旁邊看著便好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任是刀俎再厲害,有朝一日,也會成為他人砧板上的魚肉。」

……

深夜時分,遠處傳來梆子的聲音,一聲聲在寂靜的長街上傳開來,更夫拖長了調子:「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青篷馬車駛過青石板的路面,車內點著一盞風燈,青年一手拿著書,正慢慢地看著,他旁邊坐著的少女垂著頭,一下一下地捏著小手指,趙瑢隨意地開口道:「悶悶不樂的,宮裡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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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眉懶得答話,趙瑢也不甚在意她這近乎無禮的態度,放下書,望著她,道:「怎麼了?」

他耐心地等著,果然姒眉生了一會的悶氣,怒氣衝衝地道:「我討厭她,討厭她!」

趙瑢頓了一會,才聽明白她的意思,道:「是晉王妃?」

姒眉猛地抬起頭來瞪他,眼神凶得很:「什麼晉王妃?」

趙瑢想了想,從善如流地改了口:「你的阿幽姐。」

豈料姒眉彷彿一只驟然發怒的貓似的,她忿然道:「不是我的阿幽姐!她是我的仇人!」

這麼些日子下來,趙瑢隱約也能猜出了她們之間的恩怨,遂道:「既是仇人,你為何又如此為難?」

姒眉繼續瞪他,矢口否認:「我沒有!」

趙瑢笑笑,不再試圖激怒她,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再次拿起書看了起來。

這次宮宴結束後,壽王趙瑢便正式踏入了朝堂之中,起初是在禮部,後來過了兩個月,他又被調去了工部任左侍郎,儘管沒有接任尚書之位,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與刑部尚書趙羨隱隱對立,互為犄角之勢。

從前太子趙叡被廢至如今,已經有兩個月有餘,趙叡仍舊是癡癡傻傻,成日裡只會背書,拉著誰都叫父皇,太醫治了許久,一點進展都沒有,甚至剛剛醫好了壽王雙腿的神醫都被請過去看了,據聞那少女神醫只是看了廢太子一眼,便毫不忌諱地直言道,治不了,等死吧。

眾太醫頓時惶恐不安,這廢太子眼下只是傻了,xin命到底無礙,要真是死了,那才叫糟,恐怕他們整個太醫院都擔不起這罪責。

至於他為何會傻,刑部與大理寺一直未查出來,事情就這麼拖著,一直拖到了八月底。

有不怕死的朝臣給靖光帝上奏,開口就說國無儲君,這不行,前太子既廢了這麼久,現在要重立儲君了。

靖光帝端坐在龍椅上,兩手撐著膝蓋,問那老臣:「卿覺得該立誰為儲君好?」

這話一出,那語氣便有些不對,文武百官都聽出來了,皇上現在還沒立儲的意思,秉著不能觸黴頭的想法,他們開始瘋狂給那上奏的人暗示,使眼色的使眼色,咳嗽的咳嗽,一瞬間整個文德殿都是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只可惜那老臣年事已高,老眼昏花,耳朵還聽不清,躬身彎腰地垂著頭,認認真真地道:「自古以來便有制,儲君立嫡,壽王殿下又是大病初愈,可謂天降大喜,此乃我大齊之福,以老臣之見,當立壽王殿下為太子。」

話已經說出來了,整個文德殿都為之一靜,所有人都開始悄悄抬起眼角餘光,看向最上方的龍椅,靖光帝穩穩坐在上面,他摸了摸下巴,忽而道:「朕覺得恐怕不行。」

文武百官呼吸俱是一滯,壽王趙瑢立即垂下了頭,目光落在地面上,緊接著,靖光帝繼續道:「這無論是誰當太子,好像都沒個好結果,朕就只有這三個兒子能用了,用一個,折一個,這樣下去,朕擔心自己百年之後,怕是要後繼無人啊。」

眾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