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發佈時間: 2024-04-22 10: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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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你若是想哭, 我可以抱抱你,不叫別人看見了。」

姒幽才說完, 便見他俯下身來,將她緊緊抱住,臉埋在她的脖頸側,深深吸了一口氣。

趙羨並沒有哭, 姒幽卻彷彿感覺到了他內心此刻的煎熬與難過, 就像是有一種奇妙的心靈感應,此時此刻, 她能與他感同身受。

這個人,將他的一切情緒都釋放在了這一個擁抱之中,為姒幽盡數接納下來。

過了許久,她聽見趙羨低聲道:「不論究竟是誰謀害了我的母妃, 這皇宮之中的所有人,都是刀俎, 是幫兇。」

「阿幽, 她說得對, 若是我不夠強大, 便永遠也保護不了深愛之人, 那麼我也是幫兇之一。」

聞言, 姒幽靜默片刻, 忽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道:「不對,她說得不對。」

她認真地說:「我也會保護你的。」

……

晉王府, 書齋。

江七將一本冊子交給趙羨,道:「王爺,這是剛剛從內務府處拿來的。」

趙羨立即接過,翻開仔細查看起來,因為年頭已久,那冊子散發出陳舊的氣息,但是保管尚算妥當,所幸沒有蟲蛀咬的痕跡,他輕易就找到了想要的那一頁。

「靖光一十八年椿元月二十七日,收蕉梧宮,翠雲鳳翔香丸一盒……」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望著那短短一行字,趙羨面沉如水,眼中神情冷得彷彿結了冰一般。

他一字一頓道:「賢、妃……」

彷彿要將這兩個字嚼碎了似的,他將那冊子與香丸收起來,姒幽問道:「你要如何做?」

趙羨輕輕撫摸著她的髮絲,道:「還要等等。」

等到所有的局都佈置完美,便可以收網了。

……

又過了幾日,大抵是太后的千秋節過了,宮人們得了空閒,原本被稍微壓下去的流言不知為何又開始傳了起來,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勢頭比之前還要猛烈,蕉梧宮甚至因此杖斃了好幾個宮人,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可即便如此,也還是有許多議論聲,坤甯宮因為有趙瑢的吩咐,並沒有人敢提起此事,皇后的耳邊倒還算清靜,只是有些事情,是防不勝防的。

御花園裡。

五月底的時候,氣候已經頗有些熱了,御花園中的芍藥開了一大片,香氣襲人,頗是好聞,引來蜂飛蝶舞。

遠遠便看見一名宮婢扶著皇后款款而來,暖風習習,天朗氣清,到處都是一片姹紫嫣紅,御花園中的花開得分外熱鬧,那宮婢笑道:「娘娘您瞧,昨兒您才說這些芍藥會開,今天真的就都全開了,真是料事如神。」

皇后微笑道:「芍藥開花向來是快的,不過開的時間也短。」

那宮婢道:「不如奴婢讓人剪一些未開的花苞下來,送到咱們宮去,等夜裡就都開了。」

皇后點點頭,卻聽那花木假山之後傳來竊竊私語,偶爾還有幾個熟悉的字眼,她頓住腳步,貼身宮婢見了,張口欲言,卻被皇后抬手止住,她側耳聽著,一個細小的女子聲音驚訝道:「當真如此?壽王的腿……真的是、是那位害的?」

「我騙你作甚?我親耳聽見那個嬤嬤說的,還能有假?」

「可那個嬤嬤早就瘋了好些年了,她說的話,如何能當真?」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宮女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壓低聲音道:「都說這皇宮之中,只有瘋子才會說真話。」

皇后的臉色有些發白,她的表情冷若冰霜一般,略略抬了抬手,貼身宮婢立刻了然,幾步轉到那假山之後,清了清嗓子,揚聲道:「是什麼人在那裡?」

說話的是兩個年紀不大的宮女,原本是躲在這裡偷個懶,沒想到被抓個現行,頓時嚇得驚慌失措,萬分懼怕,再一看後面的人竟是皇后娘娘,霎時間腿腳都有些發軟了,兩人噗通跪在地上,連連叩首求饒。

皇后慢慢踱了過去,繡著精緻繁複牡丹紋的宮裝下裙擺緩緩掃過青磚地面,在那宮女的手邊停下了,她的表情很是平靜,目光卻晦暗無比,宛如刀子一般銳利,盯著那兩名宮女的發頂,輕聲問道:「你們剛剛說的是,哪個瘋了的嬤嬤?」

那宮女叩首不止,帶著哭腔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是冷宮裡的那個瘋嬤嬤,奴婢妄言,求娘娘饒命!求皇后娘娘饒命!」

她說完,兩人又砰砰磕起頭來,身子劇烈地發顫,抖得好似秋風中的落葉一般,皇后卻打量著她們,聲音裡帶著奇異的柔和,道:「跪著做什麼?本宮不罰你們,來,起來,帶本宮去見見她。」

那兩名宮女幾乎疑心自己耳朵壞了,其中一人壯起膽子抬頭看了看,正對上皇后的目光,她微微一顫,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帶著懼怕之意,怯生生道:「是,是……奴婢遵旨。」

……

晉王府。

夜裡的時候,庭院裡涼風習習,姒幽坐在廊下,下方是一個不大的池子,裡面隱約能看見金色的錦鯉遊動,在水面上蕩開一圈一圈的漣漪來,宛如灑落的碎金,分外漂亮。

寒璧小心端著一個託盤過來,道:「娘娘,該喝藥了。」

姒幽聽罷,站起身來,將那託盤上的瓷盅揭開,端起碗來慢慢喝了,耳聽得外面傳來腳步聲,抬眼一看,卻是趙羨正大步走過來。

夜風拂過,將姒幽的衣裳吹得飄飛起來,趙羨眉頭微皺,握住她的手,道:「怎麼不多穿一些。」

姒幽將瓷碗放下,輕輕道:「不冷。」

這些日子以來,她每日都要喝藥,不知是不是趙羨的錯覺,倒也真覺得姒幽的手沒有那麼涼了,但即便如此,他仍舊是讓寒璧取來一件外袍給她披上,然後將她摟著,柔聲問道:「在看魚?」

姒幽將目光投向水面,道:「不是,是花要開了。」

這水池才一丈來寬,很淺,但是裡面移植了幾株蓮花,此時已打上了鼓鼓的花苞,亭亭玉立,在夜風中輕輕搖晃,想是再過兩日就要盛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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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江七匆匆從外面進來,先是叫了一聲:「王爺,王妃。」

趙羨道:「怎麼了?」

江七答道:「宮裡出事了,皇后娘娘去見了皇上,將壽王當年被太子和賢妃算計落馬一事抖出來了,皇上如今正大發雷霆,勒令太子即刻入宮。」

聞言,趙羨替姒幽緊了緊外袍,聲音帶笑:「這麼大的事情,阿幽,我們也去看看吧。」

……

壽王府。

明亮的燈火將整間屋子映得通亮,少女盤起雙腿坐在椅子上,她趴在書案上,手裡拿著白玉棋子,盯著面前的棋盤,一顆一顆地將棋子堆疊起來,等疊到第五顆的時候,棋子便滑落下來,蹦跳著在棋盤上胡亂滾動,將好好一盤棋局都打亂了。

對面的男子停下了動作,拈著黑子抬眸看來,暖黃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眸中,很是溫潤。

姒眉撓了撓鼻尖,伸手將那些散落的白玉棋子一一撿拾起來,只是她又分不清哪些是原本就在棋盤上的,哪些是剛剛掉下去的,索xin隨便撿撿。

「啪——」的一下,趙瑢輕輕在她手背上敲了一記,道:「錯了。」

姒眉輕哼一聲,索xin收回手,看著他一粒一粒地撿起那些棋子,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下人通報的聲音,趙瑢道:「進來。」

那人進來了,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趙瑢手中才撿起來的棋子再次跌落下去,發出清脆的聲音。

姒眉不解地看著他驟變的臉色,趙瑢卻搖起輪椅,眉目冷峻,吩咐道:「來人,備車馬,本王要入宮。」

「是。」

此時皇宮的謹身殿內,所有的白銅仙鶴銜燭燈檯都被點亮了,將偌大個殿映得燈火通明,空氣卻緊繃著,所有的宮人俱是垂首斂目,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靖光帝身著深色常服,正負手立在那裡,表情嚴肅,眼神晦暗,帶著幾分隱怒,頗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氣息。

皇后就站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竟是身著受冊、謁廟時才穿的正式禮服,頭戴翡翠金鳳冠,身著深青色翟衣,端莊威儀,她素來帶著的溫和笑意早已褪去,面無表情,眼神此時顯得異常冷厲,眼眶微紅,她定定地盯著靖光帝常服上的龍紋團花,緊緊抿起唇,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靖光帝踱了幾步,從這個位置看過去,大殿門外,夜幕漆黑,遠處唯有閃電在重重烏雲之中隱隱跳躍著,要下大雨了。

宮燈早已被點起,在這茫茫的夜色之中,彷彿上下都是懸空的,漂浮在一片虛無的漆黑之中,無端端透著一股子壓抑沉重的意味來。

當第一道驚雷落下來時,劉椿滿小跑著從殿外進來了,靖光帝飽含威嚴的目光移向他,道:「人呢?」

劉椿滿躬著身立即答道:「太子殿下已入宮了。」

「嗯,」靖光帝面上喜怒不顯,吩咐道:「去,將側殿的賢妃請過來。」

「是,奴才遵旨。」

劉椿滿捧著拂塵,又一路小跑出去,到了側殿的時候,對門口守著的兩名太監使了個眼色,門被打開了,賢妃正端坐在椅子上,手邊放著的茶盞裡早已沒了熱氣,她抬起眼,朝門口看來,道:「皇上是要提審本宮了?」

劉椿滿只是垂著頭,道:「太子殿下已入宮了,皇上召見娘娘,您請。」

聞言,賢妃站起身來,款款走向門口,正欲踏出殿門時,忽然間,閃電撕開了重重夜幕,將四周的一切照得好似白晝,一片雪亮,緊接著頭頂一聲悶雷轟轟響起,令賢妃心驚肉跳,一股子不祥的預感自心底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