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發佈時間: 2024-04-22 1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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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正是四月時候, 天氣逐漸暖和了起來, 晴光明妹,園子裡的草木肆無忌憚地往外伸展著,翠色的葉子在陽光下幾乎熠熠發光,寒璧捧著朱漆雕花託盤走過回廊,迎面便看見了一名穿著深色勁裝的女子過來,正是江七,她見了寒璧便問道:「請問王妃娘娘現在在何處?」

寒璧答道:「娘娘在竹園,江侍衛若想見娘娘, 可以隨我來。」

江七點點頭,跟著她一路穿行了朱漆長廊, 又過了王府後花園,才終於到了竹園, 進門的時候, 寒璧轉頭叮囑道:「江侍衛萬要冷靜,莫慌。」

江七應下,心裡卻有些疑惑,卻見寒璧深吸了一口氣, 輕輕叩響門扉:「娘娘, 是奴婢來了。」

過了片刻, 裡面傳來女子淡淡的聲音:「進來。」

寒璧將門推開了,霎時間無數輕微的聲音窸窸窣窣響起,定睛一看,卻是黑麻麻一片的蟲子, 正瘋狂地朝門口湧來,江七一見便覺得頭皮發麻,危機頓起,她反手便從腰間抽出了匕首。

正在這時,一樣什麼物事自院內拋出來,落在那群爬蟲中央,霎時間,所有的蟲子們都停住了動作,扔過來的東西是一枝竹管,蟲子們彷彿看到了自家的巢穴一般,接二連三地乖乖爬進了竹管之中,其他鑽不進去的也都退開了,轉眼間便退進了各種旮旯縫隙裡,消失不見了。

江七總算知道了寒璧之前那話是什麼意思了,她抬眼望去,只見姒幽坐在院子裡,腳邊放著幾根長長的翠竹,她手裡拿著一柄刻刀,正在刻著竹節,碧色的竹屑自她的指間簌簌而落,灑在了裙擺上,被她不甚在意地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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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要來了,姒幽得為蠱蟲準備新的竹管,對於喜好陰涼的蠱蟲們來說,夏天不啻於最難熬的一段時間,只要稍不注意,蠱蟲們就會死掉,大多都是被熱死的,所以要小心打理。

見了江七來,她便將竹管放下,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道:「坐。」

這麼些日子下來,江七也算摸清楚了她的脾xin,晉王妃沒有什麼架子,她甚至與人說話時,也不會用命令的語氣,江七喜歡與她相處,她順著姒幽的意思,在她身旁坐下來,道:「我前幾日聯繫了江汀閣從前的人,有兩個人願意效忠王府。」

姒幽點點頭,道:「足夠了。」

她頓了片刻,又道:「我將解毒的方法告訴你,你替他們解了毒,就開始調查。」

江七應下了,問道:「王妃是想調查太子?」

姒幽搖了搖頭,道:「不,要查壽王當年墜馬的事情。」

……

十幾年前,壽王墜馬,摔斷了腿,從此不良於行,靖光帝無奈,唯有另冊長子趙叡為太子,封趙瑢為壽王,但是他並不是很滿意現在的太子,有些眼色的人都能看出來,太子才智平平,於國事上並無建樹,好在平日裡品行勉強還算端正,沒有什麼太大的過錯,靖光帝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過去了。

只是,才能平平的一國儲君,日後於大齊朝又能有多大的用處?

靖光帝的心底總是有那麼幾分遺憾的,往常未曾表現出來,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秉筆太監劉椿滿恰好是其中一個。

他小心地研著墨,眼觀鼻鼻觀心,耳聽得靖光帝在與晉王趙羨說話,此時正是正午時分,金色的陽光自窗外落進來,將整個窗下映照得通亮,靖光帝在與趙羨下棋,他慢慢地落了一枚黑子,揚了揚下巴示意道:「該你了。」

趙羨審視著棋盤,片刻思索後,放下了白子,忽聞靖光帝道:「前陣子,朕讓你去查的事情,你查出來了麼?」

聞言,趙羨愣了一下,抬起頭來,正對上靖光帝的視線,他看了棋盤一眼,又按下一枚黑子,口中隨意道:「這麼瞧著朕做什麼?怎麼,不記得了?」

趙羨不動聲色地捏緊了手心的白子,片刻後鬆開,微微笑道:「怎麼會?父皇吩咐的事情,兒臣如何會不記得?」

「嗯,」靖光帝的目光落在棋盤上,道:「說說。」

當初靖光帝讓趙羨去查自己在大秦山被刺殺的事情,趙羨如今確實是查到了,可是他要如何開口?僅僅是憑著一枚小小的印章,就把矛頭指向如今的太子殿下?一枚印章能說明什麼?

即便是靖光帝親口問他,趙羨也不敢冒這個險,只是含蓄答道:「兒臣派去調查的人確實有了些發現,只是仍有些疑點,不敢妄下斷定,擾亂聖聽,還需要一些時間仔細核實,才敢上奏父皇。」

靖光帝聽了,果然不追問,只是點了點頭,道:「謹慎些確實是好事。」

他說完,又問起刑部的一些事情來,趙羨也都回答了,兩人一對一答,一邊下著棋,就像是普通平凡的父子一般,倒有了那麼幾分親切溫馨的感覺來,劉椿滿在旁邊看著,也頗是欣慰。

然而這感覺沒多一會就被打破了,殿外傳來了動靜,像是有人在低聲說話,劉椿滿微微皺起眉來,他看了靖光帝一眼,見他仍舊在與晉王下棋,便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大殿,只見前面幾個宮人聚在一處,正在說著什麼,劉椿滿緊走幾步,其中一名小太監立即看見了他,連忙喚了一聲道:「乾爹!」

劉椿滿低聲呵斥道:「都在這裡做什麼?皇上還在裡頭,有沒有規矩了?」

那小太監苦著臉道:「不是……是他想要見皇上,兒子正攔著呢。」

劉椿滿打眼一看,便認出了來人,那人面上扯出一個乾笑來,道:「賢妃娘娘方才頭痛,昏厥了過去,奴才想著,怎麼也得來通稟皇上一聲。」

要真昏厥了過去你還笑得出來?劉椿滿哪裡不知道後宮裡的那些小計謀,平日裡笑笑也就過去了,只是今日要鬧到了皇上面前來,他便不大客氣地道:「賢妃娘娘既然不好,就趕緊請太醫啊,來請皇上做什麼?皇上日理萬機,政事且來不及處理,還能給賢妃娘娘看病不成?」

那太監臉色一僵,劉椿滿瞥了他一眼,又道:「凡事自己心裡頭要有個掂量,孰輕孰重分不清?主子病了不去緊著請太醫治,若有個一二你當得起嗎?」

那個太監不敢頂嘴,喏喏應是,劉椿滿見他不走,道:「還愣著做什麼?要咱家親自去給你請?」

他是靖光帝跟前的紅人,那太監如何敢真的勞動他?連忙道:「不必了不必了,奴才自己去就是。」

「那就趕緊著啊。」

那太監有苦難言,只得悻悻離開,還得準備著怎麼回復他主子的話,心裡把個劉椿滿翻來覆去地罵了一通,這才一路小跑著往來路去了。

眼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後,劉椿滿這才輕輕唾了一口,指著他那乾兒子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機靈著點吧,你怎麼還能跟這種貨色夾纏不清?腦子呢?」

小太監垂著頭聽訓,劉椿滿罵完了,才又輕手輕腳地回了殿裡,窗下靖光帝還在與趙羨對弈,見他進來,頭也不抬地問:「怎麼了?」

劉椿滿笑了笑,答道:「禦膳房那邊派了人來,想問問奴才,昨兒個那道八寶脆皮鴨還要不要?」

「哦,」靖光帝想了下,道:「還要,叫他們備上。」

他說著,又對趙羨道:「你中午也在宮裡陪朕用膳吧。」

趙羨立即應下:「是,兒臣遵旨。」

蕉梧宮是太子生母,賢妃娘娘所住的宮殿,卻說那太監吃了劉椿滿一通擠兌,撞了一鼻子灰,悻悻趕回了宮裡,入了廳,進門便見著太子正坐在上首,兩手搭在膝蓋上,正垂頭沉思著什麼,見了他進來,立即問道:「如何了?」

太監老實答道:「回殿下的話,奴才沒見著皇上。」

他才說話,便聽見裡間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道:「沒見著皇上,那話遞進去了嗎?」

太監把頭低得更深了,呐呐道:「沒、沒有,奴才才到御書房門前,就被劉公公給擋回來了,說皇上如今正在處理要事,不許奴才驚動了,奴才有負娘娘與殿下重托。」

他說著,便叩首告罪,太子面上有戾氣浮現,他抓起手邊的茶盞往地上狠狠一砸,罵道:「飯桶!」

茶盞登時摔了個粉碎,鋒利的瓷片四濺飛開,將那太監的臉上割出幾道細小的血口子來,太監嚇得戰戰兢兢,一味叩首不止,裡面傳來些許響動,緊接著,珠簾被掀開,發出輕微細碎的碰撞聲。

一名穿戴極其講究的美貌婦人被宮婢扶著從裡面踱出來,正是賢妃,她瞥了太子一眼,輕斥道:「你衝一個奴才發什麼火?」

太子心中火氣未消,只是撇開頭,賢妃衝地上那太監擺了擺手:「下去吧。」

等那太監忙不迭退下了,賢妃這才在椅子上坐定了,太子這才忿然開口道:「兒臣走的時候,父皇才召見了趙羨,想必他如今還在御書房裡。」

賢妃面上浮現出深色來,道:「僅僅只是召見,倒也說明不了什麼,或許是真的有事呢?」

太子仍舊是不悅,賢妃又道:「你父皇要召見他,也不是咱們能阻止的。」

太子一噎,道:「兒臣咽不下這口氣。」

賢妃拿起一旁的茶盅,道:「這兩年來,母妃倒也看明白了些,那趙羨再如何,也就是一介親王罷了,你可是大齊的儲君,再怎麼樣,他還能越過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