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口聲聲說蔣盛霖心裡有你,說是為了承安侯府,承認吧,容涴,你只是舍不得這樁婚姻帶來的榮光。你嫁不嫁蔣盛霖我不管,只你若敢不敬我娘,你瞧我敢不敢上蔣家找你未來婆母討要嫁妝。”
話不投機半句多。
容舒不欲再多說,撿起放在桌面的團扇,便讓盈月出去外頭結帳。
“今日權當是我請你看了場戲,你若還想繼續看戲,只管留下,銀子我給你付。若不想,現下我就送你回侯府。”
話落,她提步出了廂房。
下樓的木梯子要越過旁邊幾間相鄰的廂房,容舒從天字四號房經過時,並不知她與容涴的對話俱都入了顧長晉的耳。
顧長晉來這已有一刻鍾的光景,手中的茶他一口未喝,察覺到茶已涼透時,容舒那輛華蓋馬車已經駛離臨江樓。
容家那位二姑娘跟著她離去。
原還怕她會被人欺負的,現下看來,倒是自己杞人憂天了,這姑娘嘴兒厲害著呢,往人心裡頭捅刀子都不見血的。
顧長晉放下茶盞,緩步出了臨江樓。
常吉與橫平來接,以為他是要直接回梧桐巷,便也沒問,等顧長晉上了車,常吉便樂不可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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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蔣家大公子膽兒忒小,我不過是在畫舫那兒放了把煙,他便慌裡慌張跑下畫舫了。嘖,就他這點兒起子,承安侯府的人也好意思拿他來同主子相提並論。”
顧長晉卻沒聽,望了望窗,淡淡吩咐道:“回刑部,最近我都宿在刑部,一會你便回去書房給我取些用物。”
常吉一怔:“現,現下便要回刑部?”
“嗯,司寇大人給我分了兩樁新案子,眼下正是考課的關鍵期,這兩樁案子我要盡早辦好。再者,”顧長晉半闔下眼,淡淡道:“馬上便要到會試。”
常吉一聽便有些恍然。
會試三年一度,十二年前的科考舞弊案,嘉佑帝的雷霆手段,上京百姓至今猶心有余悸。
是以每回一到會試,各部衙門都會嚴陣以待。
陸司寇眼下越發器重主子,這對主子來說是好事。許鸝兒案與楊旭案,主子都立了功,想來今歲的考課至少能升到五品。
若是幸運,從四品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常吉也不再多問,把顧長晉送到刑部便回了梧桐巷取日常用物。
刑部值房此時空空蕩蕩的,年節剛過,大多數臣公心裡還疏懶著,到點下值便歸了家。
這會整個衙門就只得顧長晉一人。
顧長晉伏案看判牘,強逼著自己將所有心神都放在這些公文裡。
可看著看著,腦中又會猝不及防地想起方才容涴、容舒的對話。
徐馥與承安侯府走完了五禮後方知會他,兩個月後要與承安侯的嫡長女成親,那時他連容舒是誰都不知曉,只當她是徐馥往他身邊安插的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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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也不知,曾經這姑娘被訓斥、被禁足、被取笑,就是為了要嫁他,要到他身邊來。
那時,她是當真喜歡極了他的吧。
只如今,那些喜歡都沒了。
也好。
成婚時他遠著她不就是為了讓她死心麽?
如今她終於死心了,又有甚不好的?
是以,沒有必要覺著難受,心痛便更不必了。
便是他對她有些動心,可也不過是成親了半年而已,怎可能會放不下?
只為何……
心仍是冷颼颼的,似有風雪親襲,端的是蒼涼無狀。
顧長晉簡直是要為自己這番愁腸萬千的模樣笑出聲了。
顧允直,有甚好蒼涼好心痛的?
唇角勾起一絲哂笑,男人擲筆,揉了揉眉心,起身推開了窗。
寒風獵獵,樹影婆娑,雪光迤邐在廊下。
他按著胸膛,緩緩垂下了眼。
不過是一場情動而已,等她離開了梧桐巷,一切就又能回到原點了。
……
時間一晃便到了二月,幾場大雪過後,上京那片陰沉沉的天終是見了晴。
顧長晉在刑部夙夜不懈地忙著,幾乎是不著家。
容舒隱約記得前世這個時候,他不曾這般忙碌過的。對他如今日日宿在刑部的事,她雖有些困惑,但也並未多想。
容涴定在二月廿八那日出嫁,阿娘馬上便要回去侯府,她自然也要跟著回去。
顧長晉在刑部忙,她便在松思院忙,當初嫁入顧家時,她帶來了不少嫁妝,這些個東西她都打算搬回鳴鹿院去。
倒不是她舍不得這點東西,實在是這都是些極私密的物什。
便說那拔步牀,那是她睡過的牀,日後顧長晉與聞姑娘成親了,總不好讓他們繼續睡在這牀上罷?
她不覺膈應,他們都要覺著膈應了。
容舒這點子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不管是顧長晉還是那位素未謀面的聞姑娘,都不會希望在松思院看到任何她留下的舊物。
是以,該帶走的物什她是一件都不會留,最好將她在松思院的所有痕跡都清理得一乾二淨方才好。
如此忙碌一番,二月初十那日,沈氏派人來遞消息,說她回了顧府。
容舒當即便回了清蘅院。
這一日恰巧也是會試開始之日,國子監給所有監生都放了三日假,容家大郎容澤自也回了承安侯府。
容舒自出嫁後便不曾見過容澤,她與這位兄長的關系一慣來好,回到清蘅院後不必沈氏催促,便提著裙裾便匆匆往沉茵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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